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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邵愈是和同事們一起來的。

科室裏最近有交流學習的項目，地點正好是江城的中心醫院。

交流結束大家本想當天回去，結果剛好就碰上高速路上堵車，幾個人就計劃着在江城多待一天，等到第二天再離開。

邵愈原本是不打算來的。

但不知為何，拒絕的話語都到了嘴邊，最後卻還是點點頭應下了。

江城那麽大，他不一定能碰到她。

但如果，多走幾步呢？

熱切的懷抱是很久沒擁有過的，熟悉的香氣依舊環繞在鼻尖經久不散，邵愈站在吧臺邊，有那麽一瞬的愣神，仿佛時間倒流到了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

但不過一會，顧盼的嘟囔聲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可是你又不想我……”

“我發的消息你都不回……”

眸光變暗，邵愈的心突然間就沉了下去。

他拉開她的胳膊，看到她因為醉酒而變得通紅的臉龐，沒有多少猶豫就放下了手。

“你喝醉了。”

他冷淡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更生氣了。

顧盼腦袋暈乎乎的，此刻還在自己到底是做夢還是真得見到邵愈之間游移不定，步子不自覺就踉跄了一下，落到于淼眼裏，就成了邵愈不夠好的最佳證據。

“你這人怎麽推她啊？”

她眉頭緊皺，邊說邊伸手扶了扶顧盼晃晃悠悠的身子。

邵愈聞言眼睫輕顫，似乎有那麽一瞬的失神。但很快，他就又恢複了一臉淡漠的樣子，垂眸看向于淼：“你是顧盼的朋友？”

于淼皺眉：“怎麽？”

“她生病了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

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于淼忘記了顧盼在邵愈那裏還是生病着的情況。

她不自覺攥緊了手指，即使心虛無比也還是鼓足了勇氣去質問面前的人：“那又如何？盼盼怎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

清楚兩個人現在還沒複合，猜想以他這樣在意名聲的身份自然不會在公衆場合說什麽前女友前男友之類的話，于淼的态度不免硬氣了起來。

面前的男人聞言眸光顫動，卻遲遲沒有回答。

“答不上來了？”

于淼見好就收，反問一句後便飛速地招呼着服務員結賬，起身就打算帶着顧盼離開這個尴尬的場合。

“還能有什麽關系……”

身邊人突然小聲嘟囔了一句，于淼聽見了，卻沒當成回事，想着一個已經快要貼地睡着了的醉鬼能弄出什麽動靜，攬着她胳膊的動作不免就放松了些。

哪知這一松，身側的女人就像是掙開桎梏的小貓一樣，再一次地撲進了面前男人的懷裏。

“當然是我的男朋友啊！”

她笑呵呵地說，全然不顧身後無語凝噎的于淼。

這一次的邵愈沒有推開她。

他垂眸瞧着顧盼，冷漠的表情在一瞬間的怔愣過後松動了不少，溫熱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耳垂。

半晌突然回過神，低聲詢問對面的人，像是莫名的挑釁：“這樣的關系可以嗎？”

于淼：呵。

“所以呢？”

她硬氣到底，繼續反問，試探性地想把顧盼往自己這邊拉。

“她今天晚上需要人照顧。”

邵愈冷淡應答。

于淼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你們明明已經……”

“過去一個月，她和我住在一起。”

不想再糾纏下去，邵愈輕聲解釋。

于淼原本着急的的表情在他說話之後瞬間變得五顏六色。

所以說弄了半天，兩個人都已經住到一起了。

無奈地癟了癟嘴，她盯着那個靠在邵愈懷裏像是睡着了的女人，最後還是松了口。

“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她今天喝酒的度數有點高，回去了可能會吐。”

盡管心裏百般不情願，想着邵愈會不會借此機會故意欺負喝醉了的顧盼，但最後于淼也還是沒說什麽，她只是問了邵愈住的酒店房間號，然後警告他晚上一定要讓顧盼接電話，否則她就會報警。

“嗯。”

禮節性地點了點頭，邵愈對于她的要求一一應下。

而另一邊，同事們的表情此時卻都有些難以抑制的變形。

只等邵愈走到他們這邊時，便齊刷刷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女朋友？”

其中和他關系較好些的同事見他過來便主動問起。

邵愈沒有立即回答，不經意視線輕瞥，就看到吧臺前乖巧坐着等待的女人，雖然已經肉眼可見的困頓，卻依舊滿臉笑意地看向他。

“嗯。”邵愈點頭應下，随即輕聲道歉：“不過她喝得有點多，今天晚上我就不陪大家了，你們好好玩。”

同事們都是明事理的人，雖然對于他談戀愛這件事感到好奇，但也沒多作為難，哈哈幾句就讓他先離開了。

吧臺邊，見邵愈向他走來，顧盼下意識就拽住了他的袖口。

“我們可以走了嗎？”她笑眯眯地問。

邵愈伸手撥了撥搭在她額頭上的碎發，點頭應下，動作溫柔又熟悉，随即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她的肩膀，扶着她一起往外面走去。

夜晚的海邊，風也慢慢變大。

擔心她着涼，邵愈便把自己的風衣披給了她。

“你不冷嗎？”或許是海風把她的意識吹清醒了不少，顧盼在看到他身上單薄的襯衣後，眉頭不自覺地就皺了起來：“以前就經常感冒，怎麽現在還不長記性啊……”

話還未說完，顧盼突然卡了殼，身子也頓時僵硬在原地。

可此時半醉半醒的她卻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停下，她只是下意識地感覺，她好像說錯話了。

不能說的。

不能在邵愈面前提過去的事情，一滴一點都不可以。

從回國的那一刻起，顧盼就在這樣要求自己了。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習慣。

可現在，酒精已經完全混淆了她的意識。

所以即便她的潛意識裏告訴她這是不對的，但她還是順其自然地說了出來。

畢竟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邵愈，

是作為她男朋友的邵愈。

所以為什麽不能說。

顧盼不理解，她只覺得腦袋很疼，仿佛是醉酒的症狀提前顯現。

“頭疼？”見她扶着腦袋，邵愈眼神不免擔心。

女人聞言順勢靠近他懷裏，悶着腦袋應了一聲“嗯”。

“要不要去醫院？”他繼續問。

顧盼搖頭，更加黏他：“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酒店的位置實際離清吧并不是很近，等出租車到樓下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十點了。因着顧盼身體不舒服，邵愈便幹脆抱着她上了樓。

女人整個身子蜷縮在他懷裏，一直埋着腦袋像是已經睡着。

可等回了房間，邵愈把她放到床上坐下的時候，卻看到了她一雙通紅的眼眶。

“我們是不是已經分手了？”

醉酒的結果就是分不清往昔，這件事邵愈早在清吧的時候就意識到了。本想着平靜地告訴她真實答案，結果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在要出口的瞬間咽在了嗓子裏。

沉默了一瞬後，他彎下身摸了摸她的臉，掌心柔軟又帶着暖意。

“沒有。”他輕聲答，語氣一如過往般溫柔：“我們怎麽可能分手呢……”

顧盼眼角含淚：“可是剛剛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說，說我不能依賴你，說我和你已經分手了，說你已經不喜歡我了……”

還沒等她說完，邵愈就已經吻了上去。

顧盼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她就主動回吻了過去，呼吸交錯，耳鬓厮磨，十指相扣，一切都仿佛和過去一模一樣。

“我怎麽可能不喜歡盼盼呢？”

一吻結束，他看着她，沉默了許久後終于低聲開口。

“我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只會喜歡盼盼一個人。”

急促的呼吸下，他坐到她身邊，額頭抵着她的，缱绻的語氣裏夾着幾分莫名的苦澀。

聞言，顧盼的表情瞬間凝滞。她擡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模糊的意識裏仍然有殘存的習慣在揮舞大旗，但她此時此刻，卻只能聽到眼前人認真又堅定的話語。

“可是我并不不知道……”男人繼續說，眼神逐漸暗淡下去：“盼盼是不是喜歡我？是一點喜歡，還是……”

“喜歡的！”

不等他說完，顧盼就反應過來，立刻出手去抱住了他。

“我喜歡邵愈的，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只會喜歡邵愈一個人。”

“真的嗎？”

男人腦袋貼着她脖頸，呢喃的語氣低沉又壓抑。

畢竟這只是她喝醉了的言語，一旦到了明天，他不一定能保證顧盼還記得這些話，也不一定能保證，顧盼心裏真得就是這樣想的。

他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落差。

可即便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局，他依然還是坦誠地把她的心意告訴給了她，即使這只是她喝醉了後分不清現在和過去的胡言亂語。

冰冷又壓抑的黑夜裏，兩個人像是彼此的篝火，擁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微風穿過窗戶的縫隙，即使冷意蔓延上來，他們也有彼此。

“邵愈……”

夜晚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輕聲叫他。

“怎麽了？”

男人從她懷裏擡起頭，明亮的眼眸認真地注視着她。

“我們結婚吧。”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