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應晨書救她

應晨書救她。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整整三十天,君熹原本都不敢打電話給應晨書,之前蘇文軒說他那幾天在,但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空,她以為他應該離開了。

應晨書已經三兩步到了她面前,身後還跟着司機。

君熹還來不及開口,眼前的警察率先出了聲:“這是你家人嗎?你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吧,別犟着,對你不好。”說着又跟應晨書說,“你們家屬勸勸她。”

君熹的臉發紅又發燙:“這不是我家屬,您別誤會。”

警察微愣。

應晨書擡手示意沒事,随後跟對方說:“方便我跟她聊聊嗎?”

“聊,聊吧聊吧,小女孩兒愛面子,好好勸勸。”他邊說邊走開了。

應晨書在君熹隔壁的椅子落座。

君熹站起身。

男人硬朗的眉峰挑起:“嗯?”

君熹覺得不自在,注意到他的神色後還是兀自走向了門口。

應晨書慢條斯理地起身跟上去。在門口廊下,絲絲冷風鑽入衣袖,君熹把手插入大衣口袋,低頭出聲:“應先生怎麽來了?怎麽知道我在這?”

他似乎還是那麽有問有答:“我從你學校論壇得知,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上派出所來了。”

君熹哼笑:“是我欺負別人。”

“……”

應晨書薄唇輕扯,一笑。

氣氛沉郁的警察局門口,他的笑讓君熹莫名放松。

應晨書:“既然我來了,那你,方不方便告訴我前因後果……”

君熹不想一個外人知道她的糟糕事且還沒占上風,丢臉都丢到派出所了,“不方便,您走吧,等我完事了,如果您不嫌棄我,我就再去教幾天,您現在開始就找新的家教吧。”

“君熹。”應晨書伸手擋了擋她面前撲落的幾片飛雪,是屋檐上掉下來的,昨晚的這場雪應該是開年最後一場了,都已經三月份。

“你才二十出頭,介意我喊你名字嗎?”

“随意。”

“你不想說的話,那我進去問警察了。”

“……”

君熹回頭,深呼吸:“我們沒什麽關系,應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

應晨書語氣淡淡:“…別跟我客氣,相識一場,何況我們還有合作。再待下去,天黑了,就耽誤了練安的學習了。”

兩人目光在昏沉的午後深深地交纏了幾許,最後君熹低下頭:“今天的事,是那個被我打的女同學出聲嘲諷我和舍友,可能是因為我舍友和她都跟蘇文軒有感情糾葛,我屬于無辜中槍。她也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忽然說我每天專車接送,當人後媽很……就也不是好東西。”

君熹咬牙:“罵難聽了我就打人了。”

應晨書沒有說她打人對不對,而是繼續問:“你們輔導員的事呢?你罵他是因為什麽?”

君熹還挺意外,他依然沒有教育她,沒說,你怎麽能罵老師,而是問因為什麽。

“因為他今天像條瘋狗一樣也亂咬我,我也知道他為什麽發瘋,因為他之前騷擾過我,我私下裏罵過他,他就記仇了,今天難得找到機會就當衆羞辱我,公報私仇了。”

應晨書眉心微微擰住:“你們輔導員騷擾過你?你跟學院說了嗎?”

“我還要畢業呢,他威脅我,敢舉報他我也畢不了業。”她看向天空,臉色如灰,“說我說了也沒人信,院裏有他親戚。”

應晨書:“你有證據嗎?”

“嗯,留着等他不讓我畢業,敢使絆子我就同歸于盡了。”

應晨書轉身進了屋,那邊一直站在不遠處聽着的司機收到他眼神,轉身走向了那警察。

“我們君小姐不私了了,那位同學沒有事實依據而信口雌黃污蔑她,需要公開在學校給她道歉;她們輔導員,涉嫌騷擾女學生,并且今天在沒有了解事情真相的時候公報私仇污蔑她,我們也要報警。”

警察懵懵地看着西裝革履的司機,與後面慢條斯理過來的年輕男人。

對方看着自己,目光深如海底,沉靜到讓人懷疑海底有暗流。

如果是小女孩兒自己,知道息事寧人對她好,他只能勸,現在有人要來幫忙,他也只能公事公辦,也挺樂意公事公辦。

很快君熹就坐上應晨書的車走了。

他送她到了蘇文軒的家裏。

小練安正在練琴,聽到聲音撒腿跑去迎接:“君熹姐姐,你來啦!爸爸說你今天有點事,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抱歉啊,練練。”君熹摸了摸她的腦袋,“有點事耽擱了,影響到你了。”

小練安一臉乖萌地說:“沒事啊,你們大人事多,你還說你今天要考試,你考得怎麽樣了?”

“正常來說,我學習還行。”

“那不正常呢?”

“那就聽天由命了,大不了補考,延畢。”

“延畢是什麽?”

應晨書牽起她的小手走去書房:“讓你阿姨休息會兒,一會兒她才好給你上課。”

“好哇~”

應晨書出來時君熹還在客廳站着,他招呼她進房間去。

君熹走了兩步,臨了了和他說:“應先生,還是重新找家教吧,我這樣的脾氣性子,說實話有點誤人子弟。”

“你的性子是誰定義的?”他目光溫潤,但直勾勾盯着她的時候,讓人有些生理性的壓力,似乎很深沉,“你那個輔導員一個人能定義你嗎?我的定義你想不想聽?”

君熹沉默少許,邁開腿進了書房。

因為今天有點晚來,君熹就沒有在傍晚前準時離開。

她磨磨蹭蹭到天黑,還沒等到應晨書,就下樓。

結果在別墅院中看到蘇文軒正低頭站在應晨書的對面,完全大氣不敢出。

“這麽大的人了,感情真真假假自己分得清,既然分得清,就斷幹淨,讓女孩子争風吃醋鬧出事,還是在學校,不是什麽有臉面的事,還牽連他人,你以為考個南師大容易?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生來不愁吃喝,不讀書也有坦途?不知不覺毀了別人一輩子,你賠不起。”

“知道了。”

君熹站在臺階上仰頭,暮色呈現出一片耀目的景泰藍。

這番話,讓君熹覺得她能和他們這些人站在同一片區下看同一院中的天色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事,又讓她覺得,好像如果沒有他的出手相幫,她依然什麽也不是,連走出警局的能力都沒有。

她的出現,讓蘇文軒幸免于難。

應晨書和君熹說順路坐他車回去。

君熹沒有拒絕,本來也是他們家司機送她的,恰好她也有話要跟應晨書說。

院子裏只剩下她和蘇文軒了,他過來對她說:“君熹,你上網沒有?”

“沒,打工呢。”

“我看學校的通報下午已經出來了,那個女的給你道歉了,被記了大過留校察看延緩畢業,你們那個輔導員啊,他被開除了,你不用擔心他報複你了。”

君熹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文軒語氣還算挺誠懇:“這事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道歉啊,你大人別記小人過,改天我給你介紹別的工作,我聽說你想找份正經工作 。”

君熹沒有收他的道歉,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你要是個男人你就和馮筱斷幹淨,什麽玩意,劈腿還這麽久和前女友扯不幹淨。”

“不是……我沒劈腿,”他難得蹙眉,“那個女孩子我們也就是組會聚餐的時候她有認識的人,過來串門,和我坐一塊過,她是有追我的意思,但是我真沒劈腿。馮筱這人你也知道,她特別疑神疑鬼,我很多時候跟她解釋不清楚,所以那次就幹脆分了,她就一直以為我和那女的在一起,其實我壓根就沒有,這段時間都沒見過。”

君熹想說那你和馮筱說清楚,別讓她一直誤會自己被綠了,不過轉念一想,能說清楚早清楚了,她的舍友她知道,确實是神經有問題,疑神疑鬼又多愁善感,說白了就是在出身不凡長得又好的蘇文軒身上找不到安全感,但是蘇文軒這樣的出身和不着調的性子,顯然不會去給一個能以分手來解決問題的女朋友什麽見鬼的安全感。

應晨書從車庫開了車出來,開了兩下閃光燈,君熹就出去上車了。

應晨書問她去哪個校區。南師大在北市有三個校區。

"南城區。"說完,她就順着和他說:“我聽蘇文軒說,那輔導員,被開除了。”

“嗯,這樣的人,怎麽配為人師,這輩子都別踏入任何教育大本營才是正經。”

君熹能知道他有背景,且不低,但是像這樣,不到半天就開除了那個讓她忌憚整整兩年的輔導員,她還是很震驚。

她試探性地問:“我怎麽感謝應先生幫我的這一個大忙。”

他倒是沒有說不客氣,而是表示:“讓你繼續長久地教練安,顯然不合适,我不能以此綁架你的職業規劃與人生。你目前先教她,等我找到合适的家教,你再走,可以嗎?”

“只要你不嫌棄,我有什麽好清高的。”

應晨書偏頭看向副駕駛座。女孩子低垂的眉眼似打了霜的花骨朵,不似一月前的嬌憨明媚。

“一件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影響心情。"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附和她,且說了自己認為的。君熹卻沒有聽:“正常人都會影響吧,下午激情打人時不顧後果,現在我也不能那麽沒心沒肺,惹了差點毀掉學業的事還能當作無事發生。”

他依然接得住她的任何話,附和得了她,也能消化掉她的憂慮,“在你教練安期間,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都會幫你的,君熹。”

君熹思緒頓了好一會兒:“我不懂,應先生重新找個家教老師,不比給我這樣也算不上良師的人收拾爛攤子的好?”

他徐徐淺笑:“也許,是某些方面的性價比比較高吧。”

君熹接下來一路上都在想她超乎常人的性價比在哪兒?工資拿得不低,教學效果也只是中規中矩,可能是她能做到一個人教練安所有課程,需要點小小的知識且有耐心,有時間?其他人辦不到?

但是只要錢到位,應該沒什麽辦不到的,這個社會就是如此。

車子不知不覺開進了南城的南師大校園中,沿着寝室樓方向開去,學校不大,很快到了。

君熹在f棟,她推開車門下車,轉身跟他道謝的時候,應晨書說:“還沒吃晚飯,想不想吃飯?”

“……”君熹覺得好像應晨書不是會抛出這樣的選擇題的人,他如果不想請,應該不會問,而現在已經到樓下了,再問是不是也有點晚了。

為了不尴尬,她默默反問:“應先生還沒吃飯?我被練練一下午投喂太多了,導致我現在不餓。要不,我去學校食堂給您打包一份?”

女生寝室樓下四季常青的桂花樹在淩厲晚風下擺動,枝葉影影綽綽地照入車廂中,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上,照得他笑時時深時淺的眉眼如春水般溫柔。

應晨書說:“今天我就不吃食堂了。你們學校智興樓今晚有一場交流會,你有興趣的話,換個衣服和我一起去,那邊自助,你可以吃飯。”

“……”

君熹下意識說:“您要去?我,我知道那邊的交流會,但是我們院的學生沒人去,我一個馬理論的去聽那些沒必要。”

“你不是說,不想從事和這有關的工作嗎?換個方向考研或者工作,聽聽沒有損失。”

應晨書的一句話點醒了君熹,換個方向考研,對……她可以考慮考慮這條路,且就算不考,也得為以後其他工作鋪路。

她點點頭:“那您,要不先去?”她沒好意思讓他等她。

應晨書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擡起,手背對她揮了揮,示意她去換衣服。那一秒,車外一陣寒風吹過,撩起她細軟烏黑的發絲,吹散她的劉海,露出一張白透明淨唇紅齒白的小臉。

似一株含苞待放多年的隆冬傲梅

他手指在空中停頓住,眸光亦悄然停止流動,記憶在多年前和眼前反複橫跳。最後說:“不換也行,小姑娘夠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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