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擁抱

擁抱。

“我,不用的。”君熹道,“我會小心一點的,他這是,要入室搶劫還是什麽?”

應晨書:“大抵是,你這一個月來都自己一個人回家,被人盯上了。”

“我不是一個人呀,”她馬上道,“楊叔每天都風雨無阻地送我到這個門口。”

“他轉頭就走了,你是自己住的,他送你是為了安全,有心人一目了然。”

君熹深呼吸,原本以為已經夠小心的了,她不是沒有安全意識的人,可誰知道……竟然有人送回家還不行!!

應晨書:“收拾一下,今晚住酒店,明天我讓楊叔來給你搬走。”

君熹弱弱搖頭,“不用了,我以後都會小心一些的,門我會反鎖,應先生放心。”

應晨書一秒都沒有猶豫便道:“不行,他必然有開鎖的本事,也許你半夜睡着覺他就半夜開鎖進來了呢?”

“……”君熹縮了縮身子。

應晨書目光驟然加深:“要財還好,可你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他一眼不眨凝望着她,“君熹,你懂我意思嗎?釀成大禍就來不及了。”

君熹抿唇無言,半晌,才頹敗地說:“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才住了一個月……這樣搬走了我損失好多錢。”

“我給你報銷。” 他脫口而出。

君熹也沒有任何猶豫就開腔:“我跟你沒有關系,應先生沒義務為我兜住包袱。”

“君熹。”應晨書朝她走近,站停在她面前。

君熹屏住了呼吸。

應晨書:“你說過,我明明知道你不會要我的錢,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不差這點錢,你也應該知道我願意,也舍得為你花這點錢,與其讓我以後時不時要擔心你的安危,或者後面讓練安知道你有了危險,受傷什麽的,我覺得,我還不如花錢買安心,是不是?”

君熹低下頭,猶豫起來。

“收拾東西。”

“應先生為什麽一定要擔心我呢……”

“你這話怎麽說?”他無奈失笑,“你這小姑娘好像挺無情,非要和我劃清楚河漢界是麽?”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應先生沒必要為我操心那麽多。”她低下頭。

應晨書:“我這把年紀的人,有沒有必要要你教我?”

“……”她嘟嘴,“我就是不知道為我擔心值在哪兒……”

“不能是朋友嗎?朋友是用利益來衡量的嗎?”

“朋友…”她驀然一笑,點點頭,“行吧。”

“你很不稀罕我這個朋友?”

“……”

他點點頭,“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你給我個面子裝一裝,都不嗎?”

“……”她唇角一抽,默了默,徐徐地慢悠悠道,“應先生想怎麽理解怎麽理解。”

“……”

兩人都安靜下來。君熹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收拾東西,她知道危險性的,但是比起這個危險性,她更不願意去麻煩他。

君熹思考了一會兒,對自己的處境無奈嘆息:“說實際的,應先生,我搬走了也是換個差不多的地方,沒什麽實質性的好轉,實在不行我在門口裝個監控好了。”

“回去住。”

君熹驀地擡眸,“啊?”

“回去住,上合院住。”

“……”什麽叫去他那兒是回去住,搞得她像個鬧別扭出走的小女友。

君熹馬上搖頭:“我不去你那兒。”

應晨書臉色還是挺平靜的:“你看上次如果你聽話,會有這個危險嗎?”

“……”

“還要鬧?”

“……”他這語氣,怎麽越來越把她歸類到鬧別扭的小女友的視角上去呢,什麽情況啊,君熹不自在得很。

她努力解釋,“不是我鬧,是你的用詞有問題,你那裏本來就和我沒關系,我去住也是暫住,借住,不是什麽,回去住。說得我好像是鬧別扭的女朋友要在外面搞獨立。”

“……”

應晨書反省了下,點點頭:“抱歉,但是你現在還要搞獨立嗎?”

“……”

君熹不想計較他的用詞了,“我就搞,”她到沙發坐下,俯下身雙手交疊靠在自己膝上,頹喪道,“你那兒根本不适合我這個家教老師沾染。”

“什麽叫沾染?”他皺眉,“別開發些亂糟糟的詞彙。收拾東西,今天晚上我可以帶你去酒店住,在謝安街附近找個酒店,明天我再讓阿姨在合院裏給你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我……”

“客房。”他強調。

君熹:“……”

她已經徹底沒想拒絕了,拒絕不了,她只是說:“我……我今晚住這邊可以嗎?今晚應該不會有事了,明天我再搬走?”

“不行。”

“……”

她擡頭,委屈地鼓起腮幫子。

應晨書對上她朦胧的眼珠子,薄唇輕撚,磁性嗓音溫潤下來:“聽話。你能保證他不會賊心不死,去而複返?”

“……”

兩個詞足以讓她偃旗息鼓。

她起身:“您,先坐會兒吧,我收拾東西。”

應晨書把手插入口袋,偏頭看向她往衣櫃走的方向。

君熹在衣櫃裏取了個托特包,再取出明天要穿的衣服,簡單幾件塞入包裏就回來了。

“明天晚上……讓楊叔再送我回來吧,我來收拾,然後回謝安街,不麻煩阿姨了。”

“也行。”

應晨書在沙發坐下,端起那杯已經溫下去的速溶咖啡。

君熹看他含住杯子輕抿一口,她有點不自在地想說要不你別喝了,去外面我給你買一杯……

但是她的應先生就在她的目光下,淡然地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

他眉頭也沒皺,也沒停頓想一想,仔細品一品,就是很正常地喝着。

不知不覺貌似喝完了。

“怎麽站着?”應晨書問她。

君熹:“不是要走嗎?”

他莞爾:“不着急,反正我在這,不怕。”

“那,您還要在這做什麽?”

“我今晚,是來看看你住的怎麽樣的。”

“這不是稀碎了嗎?比你宿舍差吧?”

“……”他失笑。

君熹看着他搖搖頭,而後道:“沒有比我宿舍差,”他靠入椅背,眼神落在她臉上,“那會兒的宿舍,只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你這還不錯的,但是,也只是比起我的宿舍來說,事實上這裏條件也不好。”

“嗯,但這是我的條件了。”她坦然地迎視上他的眸光。

應晨書嘆息:“給你錢,你不要。我也只能讓你去謝安街住。”

君熹不再扯這個關于她的價值值不值他給予那麽多的事,她說不過他,她道:“我去就是了,反正也住不了幾個月,練安九月就開學了。”

應晨書忽而眸光動了動,薄唇輕啓:“你什麽意思?我讓你去住,是住到你要離開北市,而不是練安上學你就走。”

“……”

君熹不可思議,“給我……一直住?”

“對,你在北市一天你就不要自己找房子了,在那兒住,住幾年都沒關系。”

“那要是,你結婚了呢?”

應晨書噤了聲。

君熹一笑,當他說笑了。

“我結婚不會在這個房子,我房子多得是。”

“……”

“你安心住着。”

君熹覺得有些離譜:“什麽情況?應先生為了給我住,結婚還要特意挪房子?”

“我不止這個房子,君熹。”

“那這個不是最好的嗎?”

“怎麽可能。”

“……”他雲淡風輕的反問對君熹來說像雪山從面前崩塌。

應晨書:“主城區,二區內我還有一座四合院。”

“……”二區???

君熹不想聽他列數其他房産了,默默扭頭,“如果應先生不介意再坐會兒,我就先收拾一下屋子。”

“好。”

君熹往裏邊走,走到一半回頭問應晨書:“這個咖啡,是不是很難喝?”

“沒有,除了淡點,還不錯。”

君熹抿抿嘴角,回頭繼續走。

其實才搬來一個月,這個月又很忙,她都沒有出去逛過街買過東西,收拾起來是不難的。

把兩個季節的衣服分別從櫃子裏拿出來放在兩個24寸行李箱中,幾乎就沒什麽東西了。

床上的被子明天再收拾。

過去了大概半個小時,見她從裏間走了出來,應晨書問:“好了?”

“差不多,其他的明天再簡單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走吧,你可以早點休息。”

“好。”

應晨書站起身,伸手去接她的背包。

君熹沒給:“沒事,我自己背着就行。”

“我來,裏面不是放了衣服?”

“不用……不重的。”

應晨書看她把包換了個肩膀挂着,就是不給他,他無奈地徑自走向了大門。

他把燈光留着,怕壞人又去而複返,再給她仔細關了兩扇門,最後和她一齊下樓。

車子沿着來時的路筆直往回走,到了臨近胡同區的時候,應晨書将車停到一座古色古香一看就很貴的酒店門口。

君熹在副駕座弱弱道:“應先生,您有沒有考慮過?按北市目前應屆生的工資,我三個月的薪水都住不起這裏最普通的一晚。”

“我來。”

“……”君熹低頭輕嘆,“我要說多少次呢,我真的,不願意要您的錢……麻煩應先生給我換個普通點的吧。”

“這酒店是蘇元的,免費。”

“……”

應晨書伸手按了下她的安全帶扣子,“我至多賣個人情。我人情不值錢,下來吧,傻瓜。”

“……”

應晨書的人情不值錢,不值錢……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笑話呢,她連工作都是賣他人情才輕輕松松順利入職的。

兩人前後下了車。

到酒店前臺處,應晨書從錢包裏掏出一個卡給前臺。

君熹注意到那黑色的卡上寫着“風謝樓vip5”。

前臺接過卡,看了他一眼,尊敬地點了點頭後說:“請稍等。應先生想要什麽房號?目前這一層除了蘇先生固定的房間外,其餘都沒人住。”

君熹悄悄拉住應晨書的手耳語:“是不是都是總統套房?就沒有小标間嗎?太大我也會怕的。”

應晨書淺笑,對前臺說:“電梯口那間吧。”

“好的。”

很快卡就還給他了,應晨書帶着君熹去電梯,坐到了二十八層。

這酒店不算高,三十二層。

電梯出來,左手間第一間,應晨書刷了卡帶她進去。

應晨書說:“這是個商務套房,就一個房間和一個書房,房間裏有洗手間,晚上鎖了門不用出來。”他看她,“總統套房确實太大,太多個房間你會害怕。”

“謝謝應先生……讓你操心了。”

“如果聽到有什麽動靜,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這個酒店的前臺,他們會來,自己不要出來。”他伸手拍拍她的小手臂,“不過正常來說,這個酒店住的都不是一般人,上樓的只能是房客,且這一層是不對外的。所以,別怕。”

“謝謝應先生。”

“似乎我還沒說過,你不要張口閉口地謝我。”

君熹淡淡道:“可我也不是理所當然吃別人東西的人……應先生無奈,我也很無奈。”

他失笑,真真無奈搖頭:“你還總喊我應先生,似乎也可以改了。”

“那喊什麽?謝先生?”

“……”

他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

君熹本來是低頭的,被他手指一敲,驀然只得擡頭。

點着昏黃暖燈的房間不算太明亮,兩人的距離約莫一臂左右,他側身看她,她正面迎視,可是她的正兒八經也比不過他側眸的眼神力道,或者說,他滿眼的溫軟柔光盛大如月色,兜頭迎面将她全身罩住,她抵擋不住。

君熹忽然愣住了,這樣一個被人差點撬門入室搶劫或者發生其他意外的日子,他帶她來住酒店,給她打理好一切,明天要為她搬家,搬到那座四合院……

君熹忽然覺得,恍若如夢。

她猛然低頭。

“怎麽?”看出她神色不對了,應晨書問。

君熹:“這段時間,好像做夢一樣。”

應晨書安靜少許,大意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麽,說:“這沒什麽,也不值得惦記,日後我們君熹賺錢了,就忘了你所謂的應先生了。”

她驀然撩起眼皮,瞪他,“你既然覺得我是這種人,你對我這麽好做什麽?”

“我……”難得被她問住了。

幾許濃濃的橙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那桃花眼波光潋滟,不耀眼刺目卻難以忽視……

君熹忽然問:“應先生眼裏,我到底是未來大有前途的,還是……只是浮萍般一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渺小得在北市也活不下去要你處處幫扶,連工作都要你幫忙的一個毫無價值的人,如蝼蟻一般低賤又沒有心肝的?”

他眼神從無奈,溫柔,意外,驚訝,震驚,層層變化……最後那雙硬朗俊逸的眉峰寸寸擰起。

薄唇微動,聲色降低三度:“你要惹我生氣,君熹。”

她眼眶驀然生紅,轉身,背靠上了邊上的一面牆。

女孩子單薄的身子抵着牆,垂着腦袋,順直的黑發在兩頰輕晃,雙臂垂在纖細的身側,整個人好像被初夏的風雨一吹就要碎了一般的單薄與脆弱。

應晨書邁開腿,走了兩步,站到她面前。

君熹屏住呼吸,沒有擡頭:“不早了,應先生回去吧。晚安。”

應晨書伸手拉她的手腕。

君熹手臂立刻僵硬,鼻息間似乎萦繞起了那熟悉的冷冷雪松味道,充斥滿了她的大腦,缭亂了她的思緒。

他拉起她的手,再伸手一摟,把她從牆上摟入了懷。

君熹呆愣住,下巴撞在他肩膀處,身子在灼灼夜色中晃了晃,最後穩穩停在他懷中。

應晨書圈住她的身子,掌心輕輕貼上她的背部,溫柔地由上而下地撫一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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