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哈蘇納的手扶在言谕的腰上, 輕輕把幼嫩的王推開一點,言谕輕輕拉住哈蘇納的一根手指,不想被推開。

哈蘇納反手勾住他的指節,沒有真正松開他的手, 光裏坐着的雄蟲有種難以形容的美感, 言谕抓着他的手, 心裏有了一點點安全感,慢慢用目光丈量他的金發。

發絲順着他肌肉曲線的起伏折射光線, 金發縫隙裏露出小塊白皙的皮膚顏色, 哈蘇納坐在那裏, 漂亮的像是一尊蟲神雕像,不說話,不呼吸, 不眨眼, 就只坐在光裏就足夠。

哈蘇納濃密的發絲遮擋在身體上, 他用手撥開鎖骨那裏的幾縷金發, 望着言谕的眼睛輕聲說:“随便對我做些什麽吧, 王。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 也不會再躲,剛才對不起, 我本該抑制住本能的反應。”

他這樣坦然,言谕還能對他做什麽?搖搖頭,想要為他為衣服穿上, 不再學習。

偏偏哈蘇納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纖長的睫毛半遮住黃金瞳,像是在懇求他, “碰一碰我的身體,”他低聲說,“讓我幫您了解所有的雄蟲,多學一點知識,總不至于未來遭遇困難而無法解決。”

好吧,言谕聽話的慢吞吞蹲下,細瘦蒼白的食指挑起他一縷金發,握在手心裏,少年細弱的手指輕柔的撥開成年雄蟲的長發,認真學習觀摩着雄蟲的體态。

成年雄蟲的軀體矯健有力,哈蘇納化為人身時蟲類特征不是很明顯,他不像蘭諾有尾巴,溫格爾有獸耳,伊黎塞納有六翼,甚至因奈塔一閃一閃的熒光眼睛,他們都很特別,哈蘇納只有後背有所不同。

言谕撩開他後背的金發,看見一條鋼筋鏈接的銀鎖鏈鑲嵌在他的脊椎骨裏,一節一節攀附在骨節上,白皙光滑的背部被一條鎖鏈橫穿,而哈蘇納穿衣服時言谕完全看不出來,他輕輕用手指去觸碰,“……先生,這是什麽?”

哈蘇納溫和地說:“我出生時不小心被同族雌蟲踩了一腳,後背裂開,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醫治,就有蟲用鐵鏈縫合了我的傷口,後來這道鎖鏈也就留存下來,成為我骨骼的一部分。”

言谕難以想象所謂來不及醫治就用鎖鏈縫合這種詭異的理由,輕輕皺眉,“……疼嗎?”

哈蘇納聽出他語氣裏的擔心,輕輕笑了,他回過頭,把言谕抱過面前來,摟着少年纖細的小腰,把他拉近自己,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笑眼盈盈的說,“是很疼的,但我從來沒有和任何蟲說過疼,王,請不要洩露我的秘密哦。”

言谕不知道怎麽說,只好錯開頭,撲到他懷裏,纖細手臂摟住他,輕輕把頭貼在他脖頸上,手指尖碰碰他的脊椎,想要治愈這道疤。不過也許那根本就不再是傷,而是哈蘇納身體的一部分,早已經無法治愈了。

言谕也是第一次遇見無法治愈的傷疤,他指尖顫抖着,輕聲說,“對不起。”

“……怎麽哭了?”哈蘇納一怔,然後失笑,溫柔的順着他的背,哄他,“乖乖,沒事的,都過去了,這不是已經好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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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好?”言谕心裏卻感到難過,情緒很低落,一言不發,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他哭得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哈蘇納的指腹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濕潤,“遇見王,就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這都不算好,還有什麽是好呢?我總該知足的。”

然而門突然被推開,普棣闖進來,“王,哈蘇納先生,外面——”

屋裏的兩只蟲齊齊看向他,普棣瞬間閉上眼,心說這回死定了,撞見了王和雄侍的私事,更何況那位美麗的雄侍還沒穿衣服,而王看起來眼睛紅彤彤的,若不是哭過,就是正在哭着。

普棣兩眼發黑,連聲道歉:“是我的錯,我實在太冒失了,我只想通報給王,第九區基地的基地長官想見您,但是被外交部長阿希亞攔住了,他們可能會打起來。”

普棣憋着一口氣說完,一睜眼卻發現王不見了!

普棣瞪大雙眼,只見華麗金輝的光耀之下,擁有奢靡羽翼的太陽女神藍閃蝶起舞翩翩,是幼小的王,他情急之下化為蝴蝶,輕輕落在哈蘇納的手心裏,扇動着羽翼,翅膀一閃一閃的,猶如藍色碎鑽撒滿了深藍的天鵝絨翅面,星光點點,美到讓普棣失去呼吸。

“王……”普棣第一次親眼見到王的原身,控制不住自己叫出聲,這簡直是藝術品,“您的蟲型,好美……”

哈蘇納雙手平展,捧着幼嫩的小蝴蝶,緩緩回過頭來看着普棣,纖長的睫毛也染上金池般的餘輝,好聽的嗓音變得很冷淡:

“出去。”

這一幕絕麗猶如古典油畫,但是普棣腦子裏弦繃緊,畫中蟲絕不是美神缪斯,他也不可能等到哈蘇納說第二遍。

他想起一件恐怖的事,哈蘇納去白塔之前不僅是竹節蟲監察官的獨生雄子,也是千金難求的一級傭兵,收割過不少蟲頭,也就是為什麽整個阿洛缇娜花園的雄蟲都聽從哈蘇納指揮的緣故,他們都很優秀,畢竟都是專門來服侍王的,可所有雄蟲都不敢忤逆半分,絕對是害怕他早些年浪跡星際的威名。

盡管哈蘇納管家平時很溫和,不争不搶,但骨子裏雄蟲的暴虐迅猛無法改變,他只是為了王才學會收斂脾氣。

普棣幹脆利落把門關上。

言谕卻賴在哈蘇納手心裏不走了,感謝普棣為他解圍,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哈蘇納,他知道先生會縱容他的一切行為,絕對不會反抗,言谕擔心他隐忍着某些感受不說出口,這樣對先生不是很公平。

而且,言谕能猜到基地長找他做什麽,現在還不太着急去見那位估計很氣急敗壞的長官。

哈蘇納捧着他站起來,金發如長河披垂下去,他邁開長腿,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如鑲嵌鑽石,他卻渾然不在意他的人類軀體還沒穿衣服,只在意掌心裏連翅膀都在顫抖的小蝴蝶。

“王?”

言谕不說話。

“言言?”

言谕有一點動搖。

“寶寶,”哈蘇納放軟了聲音,輕聲哄,“沒事了,變回來吧。”

言谕停在他指尖上,慢吞吞地扇翅膀,哈蘇納溫柔的看着他。

不行,言谕想,先生會着涼的,還是讓他把衣服穿回去吧。

看着小蝴蝶就是不肯變回小小少年,哈蘇納輕笑着搖頭,“小壞蛋。”

言谕就松了一口氣,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手心裏,小蝴蝶連翅膀都在放松,用觸角去蹭蹭哈蘇納的指腹。

哈蘇納莞爾,心情愉悅的接受了王可可愛愛的撒嬌。

既然王不想去見基地長,那麽哈蘇納會代替他去。

基地長在花園裏焦慮踱步,他的雄蟲屬下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白獅警惕的看着他們,尾巴一甩,驅趕蚊蠅的同時也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另一旁的阿希亞一身黑西裝,在樹下躲夕陽那一點點光,他的皮膚蒼白,濃綠的眼珠變得更綠,語氣也陰冷的不無嘲諷:“你根本不可能改變冕下的決策,放棄吧,別看冕下平時病恹恹的,很柔弱,實際上脾氣倔的不得了,活脫脫第二個慕斯。”

基地長義憤填膺說,“冕下是在架空我的權利,我一定要讨個說法。”

阿希亞嗤笑一聲,“總有蟲不怕死,也總有蟲不信邪。”

基地長挑眉道:“你和王很熟嗎?舌頭這麽毒。”

阿希亞抱起雙臂,想起那一夜奇妙的相遇,他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見過一面,王讓我感到驚豔,那時他還只是一只幼小的雌蟲,如今卻是蟲母冕下,我也很想看看王的模樣,能親眼看着冕下成長,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基地長認為阿希亞是在拍馬屁,他不以為然。直到哈蘇納從殿門口出現,俊美的雄蟲簡直光彩照人,珠玉含光,金絲長發柔軟淩亂的披散着,修長脖頸有壓過的痕跡,一看就是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整理,剛才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基地長注意到了他的領口,有被解開過的褶皺,他終于意識到什麽,下意識低頭避嫌,很确定剛剛在這位萬衆矚目的雄侍身上發生了什麽,導致冕下沒出現。

基地長心說,簡直是漂亮的妖精,現在整個帝國誰不知道王很依賴哈蘇納?想要攀附他的蟲族很多,但奇怪的是,哈蘇納拒絕權貴階層的接觸,拒絕為自己謀私,他明明看起來不是那麽鹹魚的S級雄蟲,卻清白的像個不谙世事的傻仔。

因此基地長對哈蘇納很尊敬,畢竟他認為雄蟲就應該服侍雌蟲,“哈蘇納先生,你好。”

阿希亞從樹影裏邁出來,他自顧自的跪下,“親愛的王,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基地長環顧四周,哪裏有王?沒想到刻薄毒舌像個吸血鬼的阿希亞居然是個馬屁精,王都不在這,他還給空氣下跪?在演給誰看?真是帝國的好外交官!

基地長太欣慰了,欣慰的臉都綠了。

哈蘇納倒是沒介意,他發間停留着一只很小很小的蝶,一陣風吹過,帶走弱小的蝶,蝶用力撲扇翅膀飛回來,又被吹走。

哈蘇納便伸出雙手,輕輕和攏手掌扣住小閃蝶,小閃蝶終于免于被吹走,安靜趴在他掌心裏不動了。

白獅注意到小蝴蝶,它從喉嚨裏發出嗯嗯的急切聲音,想要和小蝴蝶玩耍,去青草地裏打滾,不過在那之前,先搞清楚這兩只不告而來的雄蟲是做什麽的。

基地長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哈蘇納卻說,“第四軍團已經聽從了王的命令,您應該去找第四軍團的卡洛指揮官商議。”

基地長卻不太甘心的說,“可是王畢竟沒有完全被确定就是蟲母冕下,這樣直接聽從王的意見是否太過武斷?”

剛才還和基地長陰陽怪氣的阿希亞卻突然正經起來,“您可以等待驗證,如果第九區真的脫貧,不再是整個破碎星環最窮的貧民基地,您就知道王是不是真心為了你們好。”

二打一,基地長落敗,但他也不是蠻不講理的蟲,“說實話,我也很喜愛我們的王,他那麽可愛,我只是擔心他年紀太小,做出來的決策沒有完整的計劃,實施起來反而不順利,我倒是沒有惡意。”

阿希亞悠哉說:“這也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幫助王将蟲族變得更強大,否則帝國為什麽要給你發工資。”

基地長一想,也是,這樣一說他又變得幹勁滿滿了。又多看了一眼哈蘇納,提醒道:“冕下還小,你悠着點。”

哈蘇納挑起半邊眉毛,基地長低聲說,“夜夜笙歌沒問題,但你至少得等到冕下成年。”

他做了個“我懂你們年輕蟲總是那麽熱辣”的手勢,帶着侍從匆匆離開,留下阿希亞和哈蘇納對視,阿希亞搖搖頭,這才伸出手,溫柔的說:“王,您可以到我的手心裏來嗎?”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小蝴蝶就是王了,那麽漂亮的蝶,整個蟲星系又有幾只?

王翩翩而至,落在阿希亞手心裏的時候,他差點又被風吹走,一不小心就變回了人身,就要砸在阿希亞手裏,阿希亞從容不迫展開雙臂,打橫抱起了年幼的王。

言谕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緩緩睜開眼,看見濃綠眼睛的阿希亞。

言谕其實有一點怕他,第一次見面,阿希亞用螳螂形态刨爛了他的牆,第二次見面,他一下子落進他懷裏,每一次見面都那麽猝不及防,好像一碰到阿希亞,他就總是手足無措。

哈蘇納直接問:“部長,你來幹什麽?”

阿希亞說,“我來邀請親愛的王,随我共赴一場假面舞會,我的家族很希望王的光臨,不知道王願不願意賞臉。”

阿希亞英俊的臉龐雖然蒼白,卻有着舊貴族一樣矜貴優雅的氣息,只是他陰沉的氣場讓他看起來很難接近,面容姣好而憂郁,連身上的香水也散發森冷的氣息。

他這樣的雄蟲一看就知道很會跳舞,禮儀滿分,倒真像是貴族吸血鬼。

螳螂和強調美麗翅膀的閃蝶不同,慕斯元帥在戰場上展開天使一般的冰藍羽翼時,總是星際征戰裏難得一見的美景,他美麗的翅膀讓異族屏住呼吸,就在剎那間失去性命,他是無比強勢而自由的雄蟲。阿希亞作為蘭花螳螂家族的天之驕子,他的美麗是迷惑對手的利器,他的精神力雖然達到S,卻因為工作需要,他日常佩戴束縛項圈,以便在外交場合上讓雙方都感覺到安全。

哈蘇納深知這一點,所以很放心,不疾不徐問:“只是跳舞嗎?”

阿希亞笑了,“不然呢?你疑心太重,你每天都陪在王的身邊,就不許我思念他嗎?明明我們在荒星系就已經認識,你卻懷疑我要傷害他,哈蘇納,你雖然是王的雄侍,卻也不能管束王的去向啊。”

哈蘇納垂下眼眸,“我明白。”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可是言谕與他相處的時間久了,他能聽出哈蘇納語氣裏的低落,僞裝在沉穩的面容裏。他想要安慰親愛的哈蘇納,便問:“部長先生,我可以要他也一起去嗎?”

“不,王,”哈蘇納輕輕搖頭,對他微笑,“我不去,我等您回家。”

言谕從那雙眼睛裏看出一點點細微的光芒,雖然弱小,但是閃亮,他心情就這樣變得好起來。

之後言谕随着阿希亞,去往破碎星環第一區的蘭花螳螂聚集地。

言谕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莊園,這才知道,原來每個家族都在破碎星環有自己的産業,他們有各自的聚集地,不論是城市中心還是邊緣郊區,這些地方才是破碎星環除卻軍校資源之外,權力最為集中的區域。

一整個華麗的篇章在他眼前徐徐展開,權力財富,聲色犬馬,每個家族的興衰,不僅是蟲族宇宙小小的一角,更是整個蟲族穩定的基礎,蟲母冕下與王蟲閣下之下就是貴族階級,他們居住的地方奢靡華麗,和言谕以前居住的荒涼的荒星系截然不同,言谕感到完全陌生。

慕斯,慕修,慕瀾,還有加圖索,蘭諾,他們一直把他保護得很好,他們讓言谕随心所欲地去軍校,去冒險,哈蘇納更是把他放在心坎裏疼愛,伊黎塞納年紀雖小,也自己默默承擔着過重的壓力,不與他說,至于溫格爾,他也從未将苦和委屈挂在嘴邊,總是在遠處溫柔的望着他。

甚至是阿希亞這樣冷血的蟲,也在降落的第一瞬間,就重新把他抱在懷裏,貼的很緊,“王,”他說,“不要感覺害怕,這一晚上我都會陪着您,給您一個美妙的夜晚。”

一望無際的莊園裏燈火通明,照亮黑漆漆的夜空,阿希亞不允許任何螳螂靠近言谕,他非常冷漠地看着莊園門口揮舞鐮刀的侍從,五只螳螂在打鬥,用鐮刀去砍對方的脖子,阿希亞低聲說,“滾遠點。”

五只螳螂慌忙道歉,今晚這場舞會的蟲很多,阿希亞幫言谕戴上假面,這才把他放下,很紳士地俯下身,向他伸出一只手,“美麗的閣下,”他英俊的臉龐帶着點惡作劇得逞的笑意,“我将您綁來我的家,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他化了一張小醜的假面,看起來很滑稽,言谕覺得很有趣,就拉住他的手,讓他帶着自己跳舞。

成年雄蟲和少年的奇怪組合吸引了蟲們的注意力,借着舞步,阿希亞慢條斯理地問他,“閣下,剛才為什麽不和基地長說話?”

言谕小聲說:“他想要向第四軍團要回基地的統治權,如果不能,就會說出剛才那段話,他總是有說辭的,基地長并不在意我是否真正是蟲母冕下,他只想要權力,不如就讓哈蘇納先生幫我打點他,不過今天還要謝謝您。”

阿希亞低低輕笑,“您的條理很清晰,簡直不像這個年紀的幼崽。那您應該知道,科裏沙陛下和他的幾位皇子都将您視為眼中釘?”

“知道。”言谕點點頭,“沒關系。”

阿希亞對這位年幼的王有些刮目相看,他想了想,做了個決定:“如果您需要我,我可以為您付出我所有的能力。”

言谕眨眨眼,阿希亞又調皮的說:“比如,此時此刻,與一群漂亮但是愚蠢的小螳螂,邀請您跳舞。”

小螳螂們真的圍攏過來,揮舞鐮刀,像是啦啦隊,他們實在是很想很想靠近閃蝶雌蟲幼崽,言谕忍不住笑笑,他淡粉色的嘴唇逐漸變得紅起來,“好。”

蘭花螳螂因經常生活在蘭花叢中,體色和蘭花非常接近,本就是斑斓鮮豔的美麗蟲族,是螳螂家族中天生的掠食者,即使是同類,也一樣互相捕食,是很兇殘的。

但他們卻很乖巧,猶如一群小蘭花圍繞在他身邊,言谕眼花缭亂,卻很溫和地接受着螳螂們的悉心愛護。

言谕渾然不覺,阿洛缇娜花園外正發生一場血腥的戰争,王宮精銳護衛團的蟲族屍體散落在灰蒙蒙的森林裏,潮濕的冷霧,異獸的屍體遍布四野,巨大如同山體的異獸垂垂欲死,他們被殺得毫無反抗能力。

整座花園裏的雄蟲都被驚動,卻不敢上前打擾戰場,除了S級的哈蘇納和白獅,他們拼盡全力防守,進攻,他們根本沒有把血腥的戰場放在花園外,而是将護衛隊引向了遙遠的森林。

白獅的利爪流出黑血,落在一片瑰麗而妖冶的白玫瑰花牆上,美麗而頹廢的氣息沾染血色,血色玫瑰沖淡凄涼與哀婉,它殺得酣暢淋漓,沐浴鮮血,仰天長嘯。

哈蘇納的精神力格鬥術也已經登峰造極,其他雄侍們欣賞他對抗護衛隊的打鬥,驚嘆他的身姿之餘,也聽見了他沉重的呼吸聲。

哈蘇納陷入了精神力的極端疼痛裏,每一寸血管都在抗議這種痛苦,強忍着一聲不吭,顯然他經受過無數次千錘百煉的嚴苛訓練而形成了肌肉記憶,包括對于危險的反應能力、直覺、戰鬥技巧全都無可挑剔。

可他殺了太多蟲,這是S級精神力的弊端,他今夜有失控的危險,他在努力克制想失控的沖動。

這場刺殺雖然突然,哈蘇納卻早就察覺到了。白天,在基地長走後,王沒有變回人的時候,阿希亞那一個眼神向哈蘇納傳達了危險的氣息,S級雄蟲總能對同類的心意産生共鳴,哈蘇納感受到了一陣憤怒,來自于阿希亞。

他迅速理解這位頑劣雄蟲的恐慌,所以他早早就等在花園外,等着科裏沙的護衛隊來埋伏。

戰争結束後,所有雄侍開始清理現場,進行掩埋,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哈蘇納壓抑呼吸,趴在花園露天洗手臺前打開龍頭,雙手捧水洗臉,冰冷刺骨的水滑下,順着高挺的鼻尖淌進領口,洇濕了一大片白襯衫。

他垂下眼睫,任由水珠從睫毛尖滾下去,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他聽見門外飛船落下的引擎噪音,他飛快把臉擦幹,把手上鮮血洗掉,一閃身去到阿希亞面前。

阿希亞抱着一坨軟乎乎的幼王,幼王睡了,哈蘇納屏住呼吸,感覺心撲通一下就回到了心房。

他輕聲說,“給我吧。”他接過熟睡的王,那白皙溫柔的臉頰安然入眠,可愛的像是要化在這片夜色裏,因為聞到熟悉的味道,言谕在睡夢中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唔嗯聲,兩頰浮現一點小梨渦。

哈蘇納哄他睡覺,明明他金發血污,眼角有劃破的傷痕,眼神卻比月色更溫柔。

阿希亞上下打量哈蘇納,知道他得到自己的暗示,解決掉了謀殺王的護衛隊。

阿希亞松了口氣,微笑着說:“補充一句,除卻特殊情況,我是真心邀請王跳舞的,他今天可是玩得很開心,還說了喜歡我。”

“是嗎?”哈蘇納輕聲,“今天多謝你了,部長。”

阿希亞笑着搖頭,“可是你也遠比我想象中還要恐怖,三十五名雄蟲,你全部解決,你很可怕啊,今夜會不會很難熬?”

哈蘇納垂下眼睫,“會,但我會好好照顧王。”

阿希亞笑笑,俯身,捏了捏言谕的鼻尖,“王還小,不要讓他知道剛才發生過的事,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他們望着言谕,一個剛殺過蟲,一個玩世不恭,卻用一種默契的,溫柔的眼神看着安睡的少年,他們就像天空下雨時用來遮雨的傘,白獅也收起血爪,開心的吐舌頭。

夜深了,他們慢慢陪着小蝴蝶走進重新靜谧起來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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