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典禮結束後, 蟲們一一散去,蟲族的慶祝儀式正式開始,家宴也拉開帷幕。

言谕從王座上起身,目送嘉賓們離去, 等待最後一家網絡臺的媒體也離開後, 言谕如願以償地飛進了慕斯懷裏, 夜晚有些冷,他把鼻尖埋在慕斯的制服領子裏, 睫毛輕輕地扇。

還是喜歡在哥哥懷裏撒嬌的小蟲。

慕斯抱着他, 愛憐地摸摸他的後腦勺, “今天很乖哦,寶貝,我還以為你會半路睡過去。”

“是有一點困, 不過可以忍住。”言谕的眼睛也笑的眯起來, 安心的靠着哥哥的胸膛, 和哥哥一起看煙花表演。

燈火在阿洛缇娜花園上空綻放, 破碎星環燈火通明, 今夜星際無眠。

蟲們為了慶祝新生的王全都出了家門,駕駛飛行器、快艇、飛船滿世界亂竄, 高等級雄蟲們露出本來的蟲型,拉起新旗幟的橫幅, 風吹得旗幟呼啦啦地響,蟲族們喊着口號,每一個大洲, 每一個特區, 每一個街頭,到處都是喜氣洋洋, 熱血沸騰。

巨大的飛鯨一般的變異蟲族飛過阿洛缇娜花園上空,它是被飼養的蟲神的使者,它在氣流裏翻滾,越過四方信號傳送高塔,越過象征着蟲族最高信仰的蟲神雕塑,在雕塑頂站立,銜着象征新王的白玫瑰旗幟久久停留。

星網上對于這一晚的熱議也如火如荼,有一張三位雄蟲圍繞着蟲母冕下的圖像廣為流傳,是最具争議性的一張。

雄蟲們在熱情點贊轉發浏覽的同時,把鍵盤都按出火花來,激烈探讨冕下登基後暫時公開的政務信息。

“王還只有一位雄侍,沒有封賞任何雄蟲為王蟲,是不是說,蟲母冕下會将中央星系的舊王權全部收回?取締王蟲這一職務?”

“中央星系的貴族和高官們來了不少,大多是A級的蟲,他們對冕下的态度還算不錯,會不會是靠近冕下随意被治愈了精神力呢?我覺得很多記者會和外交場合裏他們的狀态都挺讓蟲擔心蟲族外交形象的。”

“也許吧,聽伊黎塞納殿下的意思,他們是不想争王蟲的位置了,元帥是冕下的親哥,星際戰場本來就是軍械在誰手裏誰說了算。”

“言谕冕下尚且年幼,就算擁有治愈能力和A級精神力,仍舊是需要全蟲族保護的小冕下,說起來,它幾乎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小蟲崽,在我心裏,比起對王的敬重,對可愛蟲母幼崽的寵愛也在心裏占有一席之地呢。”

這番言論引起共鳴,獲得了最快的點擊量堆疊,其他熱議的帖子也蓋起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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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慕斯元帥的出現代表軍區對于新王權的臣服,現在蟲族的境外戰場已經殺紅了眼,軍雄們在戰場上聽見消息,為了冕下的安危已經賭上了性命了。”

“現在邊境線上到處都是大家族的紛争,很明顯的就是北部星域那邊已經全部被閃蝶氏族穩定住了,外族不敢入侵,低層逆襲出來的破敗世家再現輝煌,這還不足以說明權力傾向嗎?”

“說來說去,還不是慕斯元帥自己強?S級又不是搞批發的,S級軍雄的地位已經和雌蟲比肩了,精神力與遺傳有一定的關聯,由此可見,閃蝶氏族應該也很能打。”

“蜂族最近也屢屢打勝仗,和伊黎塞納殿下的引導脫不開關系。”

“伊黎塞納殿下看起來和冕下特別不熟,還不如剛來沒幾天的斯藍熟,我在機甲模拟戰場上沒看見過他們的組合,按理說每只蟲族都喜歡去星網體驗超現實模拟戰場,各大軍校勇争第一,軍部是主辦方,也很推廣這項活動。”

“殿下和冕下不熟嗎?你沒看直播時候殿下和冕下之間那個一觸即開的眼神,他們倆肯定認識,不是有傳言說他們倆在西塞庭讀過書嗎?當年還有舊圖樓呢,我都存了,動作舉止看起來很親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怎麽會!!”“不可能!!!”“伊黎塞納殿下最近動作很大,會不會是也喜歡我們冕下??八卦之魂燃燒!”

星網讨論的沸沸揚揚,蟲族們各抒己見,在絕對開放、平等、自由言論的星際網絡論壇上,只要不說出對蟲母冕下不敬的話,他們可以随心所欲地表達思想,表達熱烈的毫不掩飾的愛意。

蟲族本就是個對情感和情緒很外放的種族,樂于活的潇灑自在,像慕斯和哈蘇納那種以極高的道德标準要求自己的才是少數。

阿洛缇娜花園這邊,晚宴要開始了。

言谕将王冠小心翼翼地放進天鵝絨的托盤裏,儀式結束後,他還是回到了平常的穿着打扮。

這枚王冠堪稱藝術品,純金打造,最前端鑲嵌一顆純天然的雪晶石,據說是從星外神秘的游蕩星體掉落的一顆“星星”,全星際絕無僅有,被細致地放在了冕下的王冠裏。

但是伊黎塞納送的白松石手镯被他貼身帶着,言谕很喜歡,朝着伊黎塞納笑。

伊黎塞納定定地看着言谕,那瞳孔有幾許溫情,有幾許幽深,唇角微微翹着,他的喉結滾了一下,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說,“冕下,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言谕很好脾氣地說當然可以。

伊黎塞納就在這一句可以裏深深淪陷,他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問:“冕下,我們可以行貼面禮嗎?今天來的時候,我沒有看見您,少了個禮儀總是讓我心有不安。”

他的語氣一本正經,是說給大家聽的,言谕覺得有趣,點點頭,伊黎塞納便稍微低着頭。

他比言谕高了不少,白皙的臉輕輕靠近言谕的臉,嘴唇珍惜地碰了碰他左邊的臉,然後又在他右邊臉碰了碰。

他幾乎對這種溫軟的觸感流連忘返,但是他仍然克制住自己想要親更多地方的沖動。

他也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總有這種過分的想法,比如親遍小蟲母的全身每一寸皮膚,讓他雪白的顏色變得緋紅鮮亮,看着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被淚水濡濕,漸漸淪陷在溫柔寂靜的月夜裏。

這樣糾纏一會兒,再用翅膀把他和床單一起包裹住,去往無蟲能到達的地方,徹底占有蟲母冕下。

可當他稍微低下頭對上言谕瞳孔時,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得住那種想念,可是他挫敗的發現他不能。

看進那雙眼睛,他就徹底無法說服自己那些想法都是錯覺了。

言谕的黑眼珠像黑曜石一樣純粹而幹淨,他像伊黎塞納剛才那樣,輕輕掂起腳尖,扶着伊黎塞納的肩膀,在他臉上吻了回來。

他的小皮鞋尖在伊黎塞納鞋尖前翹起,像踩着華麗流動的樂章,優雅而大方得體。

伊黎塞納耳膜深處響起自己的心跳,便擡手把他摟進懷裏,深深呼吸着。

他聽見自己嗓音喑啞道:“謝謝冕下的垂青,我備感榮幸。”

言谕聽着他打官腔,覺得很想笑,不過還是溫和的拍拍他的腰,“我知道啦,今天看到你,我也很開心,剛才你站在我前面,我有恍惚的感覺,但我還是很喜歡你啦。”

“我也很喜歡你。”

伊黎塞納動情的嗓音壓都壓不住了,索性放任在黑夜裏缱绻纏綿。

言谕沒有意識到伊黎塞納早已無法平靜的心緒,他不知道自己在他眼裏已經變成了一塊軟甜的小蛋糕,想咬一口吃下去的那種糯團子。

後廚随時準備着的食物輪番上桌,只有言谕熟悉的蟲留了下來,這畢竟是一場家宴。

言谕就坐在他的木質輪椅上,被推到了長桌宴中間的位置上,燭光搖曳着,倒影在他臉上,言谕靜靜地看着蠟燭,覺得很陌生。

慕斯特意去了一趟銀河系,在那裏的一家手工店買到了香薰蠟燭,他以為人類世界長大的孩子們都會吹蠟燭,言言過生日也得吹蠟燭。

但這蠟燭有一點奇怪?

言谕聞了聞清淡的香薰味,沒有覺得奇怪,他也沒過過生日,哥哥說吹就吹嘛。

哈蘇納看着那蠟燭,無奈的說,“元帥,不是這種蠟燭,這是夜裏睡不着覺才會熏的蠟燭。小蟲崽過生日要點細長螺紋絲蠟燭。”

慕斯擡起眉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欠考慮了。”

哥哥好笨。言谕想,不過香薰蠟燭也很好聞啦。

可是哈蘇納早就也買了一份,他本來留着冕下生日時用,只是沒想到這麽巧合,他從一旁的手推車裏取來幾支蠟燭,插在圓形的裱花蛋糕高塔裏,然後取下一塊,雙手捧到言谕面前,“冕下,許個心願吧。”

言谕望着蛋糕,剛才還很活潑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酥酥麻麻的,他怔怔地望着蛋糕,又望着身邊的蟲們,很沒出息地漸漸紅了眼眶。

慕斯給他過了六個生日,每次都沒有挑明了說,所以他一直以為過年的時候就會吃蛋糕。

原來哥哥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給他過生日。

今天有好多蟲來給他過生日。

言谕不想被看見自己哭起來的傻樣子,就閉着眼睛就要許願。

斯藍淡淡笑着,“冕下,”他輕柔的打斷言谕,“要把手合起來,朝着星星的方向許願。”

“嗯。”言谕不敢睜眼,就雙手合十,朝着天邊,默默許下心願。

他希望身邊的蟲都好,希望蟲族好,也希望星際每一個角落都很好。他的願望大概很俗氣,可能是每只蟲許願的時候都會想的話。

言谕卻很固執的希望這些都會發生,他慢慢睜開眼,然後就不知道是誰輕柔的把他摟進懷裏,柔聲安慰着他說,“小傻蟲,怎麽哭了?”

“沒有哭……”他口是心非,淚眼婆娑地看不清眼前蟲的長相,只是抑制不住眼睛發燙,擡起雙手摟住他,怯怯把臉埋進去,任誰逗他都不願意擡頭。

言谕從來不是這麽脆弱的性格,可是今夜不知道怎麽了,他完全控制不住眼睛,哭的沒聲音,纖薄的後背蝴蝶骨聳動,小腰擰過去,兩條小腿耷拉下來。

他正躺在慕修懷裏,慕修的手撫摸後背哄着,“寶寶,是不是不開心,怎麽又哭鼻子了?”

言谕悶悶的聲音帶着鼻音,“開心的,沒有不開心。”

言谕只是眼睛很酸,心裏是很開心的。

斯藍精通幼崽心理學,拉着他的小手,溫柔的說:“那就是壓力太大了對不對?”

言谕扭過頭,濕漉漉的大桃花眼看着他,纖長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成一片,雪白臉蛋上水津津的,安靜地說:“有一點。”

言谕聞出了慕修的味道,知道慕修在抱着他,頓時卸下心防,有點委屈巴巴地說:“而且我也沒有總哭鼻子……哥哥不要亂說。”

慕修看了一眼都在那裏忍笑的蟲們,深深覺得懷裏這個雪團子還很小啊,軟軟乎乎的,看起來很冷靜,實際上很容易被感動,而且倔強的不行,全身上下嘴是最硬的。

慕修就打趣他:“寶寶這麽愛心軟,一點也不像蟲族的王呢,王都是殺伐果決的,就連原初蟲母法拉米閣下都是很強硬的脾氣,唉,寶寶要怎麽辦呢?”

“對不起。”言谕小聲道歉,“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對不起也沒辦法,寶寶已經是蟲族的王了,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呢。”

慕修是這樣說,但是笑的很溫和,灰晶鑽一般的瞳孔裏倒映出懷裏心愛的幼崽,耐心的把他抱正回來,言谕低頭揉眼睛,再一擡頭,他濕漉漉的臉蛋就被抹上了一塊奶油。

是慕瀾,手指上蘸了一塊奶油,在言谕哭的紅紅的鼻尖又點了一下,狹長的眼睛眨了眨,“寶寶好漂亮,怎麽這麽可愛?讓哥哥看看,小臉哭花了沒有?”

言谕輕輕搖頭,然後他被慕瀾擡起下巴看來看去,他沒有躲,淚盈盈的大眼睛看過去,小聲叫了一句哥哥,不要這樣。

慕瀾的心一下子都變得柔軟的要命了,把小言谕接過懷裏來坐着,用勺子挖着喂他吃蛋糕。

言谕吃了一點雪綿的奶油,甜絲絲的味道在他味蕾裏蔓延,他漸漸就覺得心髒舒服一些了,不再那麽緊繃酸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填充飽滿的滿足感。

他在慕瀾懷裏找了個舒服的角落,垂着眼睫乖乖吃着蛋糕。

一個七層裱花大蛋糕塔被吃的一幹二淨,慕瀾去屋子裏找出棋盤,帶着他玩游戲,下星際棋。

加圖索叔叔就在一旁觀戰,抱着手臂直冷笑,時不時語言攻擊一下慕瀾,蘭諾也端着酒杯靠過來,和加圖索之間的距離能拉開一條銀河,彼此之間保持着微妙的氣場,誰也不靠近誰。

但是慕瀾猶如鐵打的雕像,充耳不聞,終于在加圖索和蘭諾的雙重垃圾話夾擊之下艱難贏得棋局。

慕瀾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兩位叔叔,抗議:“太偏心了,我也是未成年蟲。”

加圖索就拍拍他肩膀,“還有三個月就不是了,成年蟲要學會忍受打擊,乖。”

蘭諾笑着飲盡杯中酒,根本不理慕瀾的吐槽。

言谕只和加圖索叔叔下過,加圖索很會喂棋,他的水放的超乎想象,還偶爾讓小言谕輸一兩盤,循序漸進地吊着他的胃口,讓他對下棋産生興趣。

但是慕瀾明顯是個心狠手辣的,他是會下棋的,但他沒耐心等,所以要不就幹脆随便亂下,要不就幹脆利落地直接贏。

所以一開始就決定了結局,加圖索抱着教學的目的,慕瀾就是抱着欺負小言谕的目的,他們倆進攻方式完全不同,言谕輸了一盤兩盤還沒什麽感覺,輸了十盤之後,他有點恹恹的了。

言谕這麽好脾氣的溫柔小蟲,能被慕瀾欺負的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神裏那種委屈藏都藏不住了。

慕瀾看着他氣鼓鼓的樣子就很開心,雖然他知道想哄回來也挺不容易的。

但他就是手欠,于是他先是看着言谕杵着下巴思考自己怎麽輸了,然後慕瀾戳戳他,他不理睬,怎麽哄都哄不好的樣子。

慕瀾就拉過他的小手,展開,慢條斯理的笑着說:“冕下輸了就要接受懲罰哦。”

懲罰嗎?言谕雖然不服氣,心說也沒錯啊,就軟軟的說:“那哥哥懲罰我吧。”

頓時大家都看過來,慕瀾在好多雙視線的注視下不慌不忙,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好,他就是欠一頓收拾。

“打手板。”慕瀾宣布懲罰,“因為輸了一步,所以打一下。”

言谕垂了垂睫毛,小聲說,“那,可以輕輕的嘛,小哥哥?”

慕瀾擡着手,有重要随時落下來的沖擊力,“哪種輕輕的?”

欺負小蟲崽上瘾。

言谕閉上眼睛,有些緊張,“就是,最輕最輕的那種嘛。”

慕瀾忍不住勾起嘴角,但他不能笑出聲,于是他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的打了下去,“來了。”

預感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言谕的手掌心就像被天鵝輕輕啄了一下,感覺很輕微。

他擡起眼,對上慕瀾惡作劇般的微笑。

慕瀾看見言谕簌簌顫抖的睫毛就已經很心軟了,怎麽會真的拍他的手板?

“哥哥會心疼的,”慕瀾說話特別不算數,一臉的不值錢樣子,“寶寶的小手打疼了怎麽辦?”

言谕臉頰有些害羞的紅了,他覺得成年蟲們的語氣就像哄小孩子,很肉麻,他明明不是小孩子了,但還是乖乖點頭,“謝謝哥哥。”

菜差不多到齊,慕瀾直接把言谕留在自己的懷抱裏,大家把有營養的食物都推到言谕面前,言谕專心地吃着,眼睫毛輕輕抖着,好像覺得很好吃的樣子,幹脆就待在慕瀾這裏,搭着他的手臂慢慢吃。

大家望着黑發黑眸的小言谕,心情就莫名的好起來,那種想要再疼愛他一點的想法萦繞在腦海,看到總是小心翼翼的小言谕,他們總會覺得心疼。

明明他已經是王了。

阿洛缇娜花園的燈火徹夜不眠,但言谕該睡覺了,照例是哈蘇納先生哄他入睡,不過今晚斯藍也在,他被侍從們推進門,說什麽也不許他離開,普棣牽着黑豹守在門口,不許雄蟲們進,也不許裏面的雄蟲出。

斯藍和哈蘇納不愧是同為白塔最優秀的雄侍,很多事情不用交流就能合作辦到,把小言谕放在床上,看着他睡着後,斯藍和哈蘇納坐在兩邊,默默無言。

兩只S級雄蟲很少有機會同時待在一起,慕修和慕瀾早些年關系不佳就是因為彼此的信息素很排斥,尤其是哈蘇納和斯藍這種,被白塔訓練出來的全能雄侍,對于費洛蒙的感知更敏銳,更讨厭被入侵自己的領地。

言谕的房間裏牆上擱置着旗幟,還有熠熠生輝的黃金權杖,床上的毛絨小熊變成了高大的守窗員,在床邊擋着一半的風,這樣的話,言谕就沒有抱着睡覺的小熊了,只好抱着被子睡。

他翻身過去,雪絲絨的睡衣撩起一片,纖細的腰露出來一大截,腳腕連同小腿都見了光,腹部的雪金色蟲紋隐沒在漆黑的被窩裏。

他的腿細而長,比白塔裏任何一只亞雌都還要漂亮柔軟,睡着的時候完全是沒防備的樣子,少年的言谕,是蟲族難得一見的美麗。

斯藍坐在言谕床邊,看見這一幕,他的尾巴彈了彈,溫柔地給言谕掖了掖被子,低頭憐愛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後伸出了手。

這只“手”是雪白的毛絨絨肢體,毛白,誇張而蓬松,有一撮橙色茸毛,這只蟲肢天生就有哄蟲崽的超能力,它被小蟲母抱在懷裏,言谕好像是覺得摸起來實在太舒服了,就拉着這條蟲肢,想要把大玩具拖到被窩裏。

斯藍一怔,下一秒就化為了委犬枯葉蝶本體,渾身膨脹爆滿的白毛讓他更毛絨絨了,小心翼翼爬到言谕被窩裏,然後被言谕完全摟住。

是全部身體都把斯藍抱住,言谕的胳膊,腿,像只樹袋熊一樣摟住斯藍,臉頰埋進他毛發裏,舒服的從喉嚨裏發出小小的哼唧聲。

沒有哪只小蟲崽會抗拒大毛絨玩具抱着睡。

斯藍卻被言谕摟得臉通紅,但是他是蟲的狀态下是看不出來臉紅的,同時他感覺到屋子裏異常安靜,哈蘇納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哈蘇納是一只硬邦邦的竹節蟲,不像委犬枯葉蛾,不好抱。

哈蘇納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一樣厭倦自己竹節蟲的出身,但他不能說任何話。

加冕之夜,兩位雄侍不能給冕下惹麻煩,冕下如果休息不好,第二天就沒辦法精神飽滿地出現在全蟲族面前了。

哈蘇納只好壓抑着自己的脾氣,他轉身走進洗手間,那裏隔音很好,然後他一拳錘在牆壁上,金發搖曳着 ,壓抑着快到極點的占有欲和暴躁怒意,像被觊觎珍寶一般不安,放任自己的精神力肆意的流出門去。

他很擔心斯藍控制不住自己,讓冕下睡不好覺。

張牙舞爪的恐怖精神力盤踞在冕下身側徘徊着,哈蘇納的雄性本能釋放出末梢下埋藏的S級雄蟲信息素,它猶如霧團,輕柔地豎起一道牆,将斯藍隔離開來。

斯藍知道哈蘇納對自己的敵意,他沒有那麽喜歡自己。

斯藍也不喜歡他,而且也沒有他想象的那樣不守規矩。

斯藍纖長的蟲類睫毛低垂着,他喜歡冕下,想要疼愛冕下,比喜歡雌父給予他的生命還要喜歡冕下。

年輕的斯藍這樣篤定鄭重而義無反顧地想着,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極其輕柔、溫柔、愛柔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年。

哪怕只是擁抱,也已經在他心裏點燃了一大把柔情的火焰。

要愛他,保護他,不許混蛋雄蟲觊觎他。

斯藍的手有幾分顫抖,比起哈蘇納,他确實不成熟了一些。

隔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斯藍深深将他的面容銘記,然後近乎于虔誠地吻上他瘦白的手背。

“晚安,冕下。”

言谕把他抱的緊了點,斯藍也任性的把毛絨頭窩進言谕的懷裏。

天地間雲霾堆積,黑暗漸深,翻滾的黑雲淹沒了月色,低等級蟲族吟唱遙遠而甜柔的吟唱,歌聲眨眼間就被卷入風雲裏,猶如徜徉在星際裏的浪漫搖籃曲。

鋪天蓋地的鳴唱裏,小蟲母睡得安穩,覺得懷裏的毛絨絨也很舒服。

蟲母崽全然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來,他就即将迎接兵荒馬亂的為王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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