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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是夜，公主府的夜宴也到了尾聲。

“趙昇，你去哪兒了，大王要回去了，你怎地還四處亂竄？”宸王的親衛道。

趙晟從陰影裏走出來，讪讪一笑：“人有三急，我去解手呢。”

親衛目光鄙夷，“還不快點兒跟上！真是懶人事多。”

“是是是。”趙昇點頭哈腰，連聲應是，等親衛轉過身後，趙昇的笑意瞬間變冷。

*

大抵是夜裏的裴少卿太奇怪了，盧允知心裏憋得慌，回到家後，當天夜裏就做了一個格外怪誕的夢。

“從今往後，你休想走出宅門半步。”裴琢玉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神情陰鸷，仿佛恨不得立馬吞她下肚，“要是再敢逃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夢裏的她似乎駭然極了，身子不停地想往後縮，雙瞳剪水的眸子無助地望着他：“你是說真的嗎？”

瞧着弱小又可憐。

裴琢玉勾起唇角，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耳垂，“你說呢？”

“你會不給我飯吃嗎？”她弱弱地問。

聞言，裴琢玉的嘴角垮掉一點，“當然不會。”

得到了他的回答，盧允知明顯松了一口氣，神态也輕松許多。随後她好像又陷入某種糾結中，猶豫片刻，又問道：“那你把我關起來後，會不會打我？會不會不給我買小點心吃？會不會小氣地不準我看最新的話本子？”

裴琢玉徹底啞口無言，不禁頭疼地扶額，似是無奈道：“自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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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盧允知，她倒是如釋重負地展顏一笑，春日出門雨水多，夏日出門又熱又曬，冬日出門冷得慌，秋日還算幹爽适宜，但總歸抵不過在家好。她拍了拍裴琢玉的肩膀，“那便辛苦夫君努力升官來養我啦。”

夢境破裂，從夢中驚醒的盧允知倏地坐了起來，驚魂未定地環視四周，發現自己還在閨房中。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逐漸發燙的臉。

夫君？她居然喊裴少卿做夫君，真是羞死人了。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小娘子，怎麽就做了這種讓人誤解的夢。

盧允知躺了回去，拉被子蒙住自己的臉，腦海裏還不停地回放适才夢中某些片段，思緒久久不能平息。

*

白駒過隙，轉眼便是上元燈節。

這一日，長安上下張燈結彩，沉浸于喜悅之中。署吏于城樓之上宣讀暫停宵禁的聖谕。上空忽然飄起了細碎的小雪，但依舊擋不住長安子民們的熱情。

道路兩側立着“燈樹”、燈樓，輝煌通明，路上絡繹不絕商人，随處可見的裝載着貨物的駱駝馬匹，小販的吆喝聲，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游人，今夜的長安城是不夜城。

黃姣姣和岑珩是要一起出門游街的，但黃嬌嬌一碰上他就害羞緊張得很，非得拉着盧允知一同去花燈，美其名曰帶他出去散心。

盧允知本就怕冷，只想躲在屋裏烤火不想出門，現在她還要夾在一對小兩口中間，更加不願了。

即便她再不情願，還是被拖到了街上，裹着厚厚的披風在風雪中顫顫發抖。而她身邊的未婚夫妻如膠似漆，這邊看看花燈，那邊瞧瞧面具，和盧允知無聊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那頭有賣元宵的攤子，”黃姣姣終于想起了她，拉起她的手，“我記得你喜歡吃元宵丸子的，不如一起去吃一碗暖和暖和？”

一提到吃的，盧允知的雙眼就亮晶晶的，連忙點頭，“好呀好呀。”

“老丈【1】，來三碗元宵。”岑珩作為當中唯一的男子，自然不會吝啬幾文錢，他主動地付了元宵錢。

“好嘞！”老丈應得爽快。

不過，買了元宵後，真正享受元宵的只有盧允知一人罷。一碗熱乎乎的，香甜軟糯的元宵小丸子入肚，盧允知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

黃姣姣問她：“可夠了，要不要再來一碗？”

“夠了夠了，再多今晚就不好克化了。”盧允知道。

突然間，盧允知身後的男子享用完元宵後，起身結賬，路過盧允知身旁時撞了她一下，連一句致歉的話也沒說，直接大搖大擺地走了。

盧允知眉心微蹙，她實在不喜歡這般粗魯的人。而後，她忽覺自己好像少了什麽，一摸腰間，摸了個空，原本沉甸甸的錢袋子不翼而飛了？

“奇哉怪哉，我的錢不見了。”腦子裏火光一現，盧允知想到了，提着裙擺就跑去追那個走遠的男子，“給我站住，你這個小賊！”

那人察覺她追過來，跑進人群中躲避她，可他低估了盧允知，以為對方只不過是個小娘子，也沒當回事，誰知她後面還真追上了。

他大力推開前方攔路的行人，推倒一些攤鋪企圖絆住她的腳步，引得尖叫聲咒罵聲不斷。

做起這些事情，小賊手腳利落，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而他也成功地阻撓了盧允知。毛賊得意地笑了，就在他以為自己能脫身逃匿時，不知從何處伸出的一只腳絆住了他，一個不慎摔了個狗啃泥。

滿嘴都是冰涼混着泥沙的雪，他呸呸呸好幾口，正想擡眼去看是那個殺千刀的害了他時，盧允知已經按住了他。

長安街上是有專門的署吏來負責治安管理的，不一會兒就把小賊給抓了起來。

此時，昏暗的一隅，有人默默地注視盧允知那邊的情況。

注視着“趙昇，你在看什麽呢。”同伴不解地看着他。

趙昇不動聲色地将視線從盧允知身上移走，“沒看到麽，看抓賊呢。”

“有什麽好看的，走吧走吧，難得有機會出來，不如去平康坊附近轉轉？”同伴笑嘻嘻地勾上他的肩膀。

趙昇不耐煩地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挪開，“不去，要去你自個兒去。”

盧允知拿回了錢袋子，來不及高興，低頭準備數錢的時候，不小心踩到結冰的路面仰面栽了個大跟頭，摔得臀部似乎要裂開兩半，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驀地一暗，盧允知狐疑地擡頭望去，裴琢玉就立在她面前。他身姿修長挺拔，背着昏黃的燈籠光，勾勒出他流暢的面龐，雪花一點兩點，零星地落在他的頭發上、眉眼上、肩膀上，盧允知怔怔地仰視着他，心跳得好快。

他朝她伸出手，聲音清朗：“地上涼，還能站起來嗎？”

鬼使神差般地，盧允知搭上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他的手幹燥溫暖而有力，很叫人安心。

“宴奴，你沒事吧？”黃姣姣沖了上來，可擔心壞了。

跟在黃姣姣身邊的岑珩和裴琢玉隔空互相眼神示意。

“表姐，我好得很呢。”盧允知笑道，一個不留神牽動了摔疼的臀部，臉上的笑容微滞。

宴奴。

原來她的小字是宴奴。裴琢玉垂眸，在心中默念幾聲她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