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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裴琢玉瞧着她訝異的模樣,嘴角愉悅地揚了揚,很快又收斂,轉而傷心道:“宴奴沒了記憶,也就不會記得我們昔日的種種,更不會輕易地信任我。”
“可是,這些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宴奴過的高興,其餘都是無關緊要的。”裴琢玉苦笑着。
盧允知不知為何,猝然覺着良心有點疼,如此一來,她倒顯得負心了。
她伸出試探的小爪子,拍了他她的手背,勸慰的話到了嘴邊,擡眼時措不及防地和他清潤的眼眸對上,心跳好似漏了掉了一拍,她飛快地縮回手,說出的話已然變成了:“藥快涼了,我喝藥了!”
說罷,盧允知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藥碗,仰頭一股腦兒地将藥汁灌到肚子裏去,藥材的苦味以翻江倒海之勢湧上鼻腔,她喝得太急,冷不丁被嗆到,咳了幾聲。
“喝這麽急作甚,又沒人跟你搶。”裴琢玉覺着好笑,給她順了順背,繼而拿出幹淨的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藥滓。
她不施粉黛,眼眸如波光流轉,藥汁将她嫣紅的唇沾染地濕潤,裴琢玉的眸子逐漸染上幽暗,指腹在她唇上一擦而過,留下細膩的觸感。
熱意悄然浮上面頰,盧允知極少和別人這般親昵,暗忖自己失憶之前和裴琢玉這位便宜的未婚夫關系應該不差吧,否則他又豈會如此悉心地照顧她。
“好了。”裴琢玉早就注意到她漸漸緋紅的臉,悶笑着打趣她,“你的臉怎麽了?”
盧允知惱羞成怒,連忙推開他,以手作扇不停地扇風,“藥太熱了,險些叫我出汗。”
立在身旁侍奉的桃芝:酸倒牙,沒眼看……
于是,她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近來,宮內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大明宮聖人家宴時,雍王因醉酒,不小心和胡美人厮混在一處。
皇子和庶母送暖偷寒,本朝聞所未聞的驚天大醜聞。聖人得知後大發雷霆,差點沒被氣昏過去,下令将胡美人三日後賜死,而雍王圈禁于王府之中,無聖旨不得外出,對外只道胡美人因突染疾不治身亡,而雍王則是殿前失儀,惹了聖人厭惡。
經此一事,聖人頭風病又犯了,朝政事務皆依靠鄭後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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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的風向都變了,既然雍王失去了聖心,那麽,太子之位就無人能與宸王相争了,幾位元老輔臣聯名奏請聖人及早立儲君,以穩定民心。
聖人不知為何卻對此緘口不言,含糊其辭。
鄭後倒是沉得住氣,對聖人态度并未改變,更沒有明示亦或者暗示過什麽。
聖人好奇地問她:“皇後就不為自己的兒子求些什麽嗎?”
聞言,鄭後柔柔一笑,握着聖人的雙手,情真意切道:“我知至尊正在為自己另一個親骨肉黯然傷神呢,我身為至尊的妻子,又怎麽能不去體諒自己丈夫的心情,而只顧着為自己的兒子謀福呢?我鄭彥君不僅是天下的皇後,更是您的妻子啊!”
興許是真的老了,年輕時閱盡千帆,六宮粉黛再如何好顏色,終究還是有朱顏不再的一日。唯有鄭後,他的妻子,少年結發,幾經周折和風霜,始終給予他支持與幫助,是其餘女子永遠不能比拟的。
聖人頓時五味雜陳,摟住鄭後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感慨道:“彥君啊,我能有你在身旁,夫複何求?”
鄭後柔順地靠在聖人身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鄭後眼底始終清明一片。
待聖人歇下後,鄭後還要回宣政殿處理堆積如山的政務。
跟在鄭後的女官賀蘭靜兒不解道:“殿下為何不直接向陛下提及立太子之事,您和外臣內外施壓,相信陛下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鄭後停下腳步回看她,眼裏并無斥責之意,只道:“你呀,還太年輕,須得歷練幾年。”
一聲長嘆過後,鄭後道:“我都忍了二十年了,不急在這一時。越是關鍵時刻,就越要忍耐,越不能心急,可記住了?”
從妻變妾,再從皇家妾登上皇後寶座,她付出多少艱辛和心血,無人可知。期間她受盡人奚落侮辱,目睹這大明宮的主人更疊,年少一身傲骨的她慢慢地學會了放低姿态,笑着敬稱崔氏一聲皇後,在別人踐踏她的時候,她還能幫別人說一句“罵得好”,自有忍常人之不能忍的能耐。
賀蘭靜兒低頭聽訓,也不做反駁,“殿下說得極是,是奴目光短淺。”
鄭後心思缜密,又叮囑道:“近來盯緊一點崔尚書和博陵崔氏的動向。”
“對了,裴卿家的婚事是不是就在近期了?”鄭後又道。
賀蘭靜兒回道:“正是。”
“成親是一輩子的事,裴卿家的好事将近,我也得有些表示才是。”鄭後思索片刻,“拟旨,着裴琢玉補中書舍人一阕。盧敬斯之女淑慎才敏,與裴琢玉堪為良配……”
聖人皇後賜婚的旨意一下,對盧允知和裴琢玉而言更是錦上添花。畢竟能得帝後賜婚,那是莫大的榮耀。
大明宮的賞賜琳琅滿目,盧素秀光是瞧着就豔羨不已。她拿起一顆比拇指還大的珍珠,愛不釋手地摩挲許久,拈酸道:“從姐真是好福氣,将要嫁一個年輕有為的男子,待遇就是不一樣。”
若是聽不出她的陰陽怪氣,盧允知十幾年就白活了,她送了顆酸甜多汁的葡萄【1】進嘴裏,乍然道:“別動!”
盧素秀旋即不敢動了,随後撇嘴嘟囔:“不就碰一下而已,幹嘛這般小氣。”
盧允知繼續道:“我這是為了你好,這皇家禦賜之物,要是有點閃失,那可是要殺頭的。”邊說邊手一橫,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看不出來是真有其事還是忽悠人。
不知怎地,盧素秀不由想起傳聞中心狠手辣、锱铢必較的鄭後,大熱天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嘴上仍是不饒人:“你的東西,誰稀罕了。”
盧素秀賭氣,欲把珍珠扔回去,扔到半路,耳畔又回響起那句要殺頭的話,硬生生地把東西給輕輕地放回去,撅着嘴走了。
又聞有人輕咳兩聲,盧允知雙眼霎時一亮,轉身如乳燕投林般撲到身後之人的懷中,“謙與,好想你呀!”
裴琢玉猝不及防被她撲了個滿懷,腳下一踉跄,很快站穩腳步。
桃芝和章武對視一眼,互相看到對方的無奈,二人搖搖頭,默不作聲地退出去。
不得不說盧允知接受良好,自那日醒後,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有一個未婚夫的事實。加上裴琢玉善于攻心,論體貼善解人意,還無人能及得上他,盧允知很快就淪陷于他的溫柔攻勢下。
室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盧允知探頭看了看他又給她帶來什麽好吃的,然而她繞着他轉了遍,愣是什麽都沒有。
裴琢玉微窘,忙解釋道:“今日沒有空閑,不曾給你帶一品堂的點心。”
盧允知立刻沒了先前的熱情,淡漠地“哦”一聲,繼續吃自己的葡萄,“那你來這兒有何事呀?”
她變臉可變得真快,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女子的心思可真難猜,裴琢玉啞然一笑,稍稍用力拉她到自己腿上坐下,“我若無事,便不能來麽?”
盧允知無所謂道,“你愛來不來。”
“小沒良心的。”裴琢玉在她的額頭親昵地敲了一記。
裴琢玉的笑顏令人如沐春風,他的模樣和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交疊重合,盧允知靈光一現,突然抓住他的手,定定的望着他,“曾經,你是不是也這樣敲過我的腦袋?”
時間凝滞須臾,有那麽一瞬間,裴琢玉以為她恢複記憶了。
但是,他知道,只要她記憶全回來了,眼裏唯有害怕,哪裏還會肯乖乖地依偎在他懷中。
他就像謊言百出的賊,每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地提防着,生怕現在美好的場面會變成一觸即碎的幻夢泡影。
懸起的心又落了地,裴琢玉若無其事地笑了,“是呀,我們嬉鬧時這樣做過。你難不成是想起了什麽?”
盧允知埋在他脖子上深嗅一口,他身上的氣息總是那麽清新,叫人安心,悶聲道:“沒有。”
“要是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也沒關系,左右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夠了。”裴琢玉下巴輕靠在她的頭頂,眼眸深沉如古井。
“不說這些了。我這次來,是告訴你,我在咱們常樂坊的宅院種上了葡萄藤蔓,等我們新婚住進去後,過幾年你就有葡萄吃了。”裴琢玉緩緩道。
盧允知擡頭,困惑地望着他,“我們成親後,不是要住進郡國公府麽?怎地要搬出去?”
“搬出去沒人管你,不高興?”裴琢玉挑眉。
“當然高興!”盧允知摟住他脖子,蹭了蹭他的額頭,“裴琢玉,你可真好。”
明知道郡國公府內有恭陽長公主此人在,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裴琢玉是見不得允知受一丁點委屈的,何況分家是遲早的事,早一點就能避免讓允知遭罪,何樂而不為?
“還有,我可喜歡毛茸茸的小東西啦,将來咱們再養幾只貍奴【2】,好不好?”
“嗯。”
“你不是喜歡蘭花嗎,我去求阿耶忍痛給我幾盆,咱們種在院子裏頭,再種幾株牡丹,等春日到了,該多麽好看……”
“嗯,好。”
不論她說什麽,他都靜靜地傾聽着,時不時地回應她。
因為,裴琢玉今生所有的耐心,都給了盧允知。
怕有人不記得崔氏,她就是一個一筆帶過的人物,即雍王生母。
第一章,裴琢玉就曾經用花枝在允知的額頭上輕柔地敲了一下,所以咱們的寶貝允知沒記錯。
【1】大家別以為唐朝吃不起葡萄呀,畢竟人家連荔枝都吃得起的,唐太宗之後,葡萄就多了起來,唐代詩人沈佺期有一首名為《奉和春日幸望春宮應制》的詩,其中有一句“柳千條花欲綻,葡萄百丈蔓初萦”,記載的正是關于葡萄繁茂的情景。
【2】貍奴,就是貓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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