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盧允知無意中一瞥,注意到裴琢玉腰上竟然挂着一個做工粗糙的香囊,和他通身清貴的打扮極為不符,她的纖纖玉指捏起香囊打量一番,直言道:“這個荷包是誰做的,瞧着挺醜的,難為你也肯往身上挂。”

裴琢玉含笑望着她,意有所指道:“你說呢?”

“誰知道你從何處弄來的,總該不會是我做的吧?”盧允知随口道。

聞言,裴琢玉不由笑出了聲,食指一勾輕點她的鼻尖,“宴奴真聰明,猜對了,就是你失憶前給我做的。”

回想他的話,盧允知品出了點不對味兒來,從他腿上跳下來,“好呀你,這是拐彎抹角地說我繡的香囊令人不忍直視?”

裴琢玉抖了抖衣袍,氣定神閑道:“我可沒說過這樣話,可別冤枉好人。”

“好,香囊還給我,我叫繡娘再給你繡一個好看些的。”話落地,盧允知就要去搶。

裴琢玉靈活一躲,讓她撲了個空,“既給了我,便是我的,你如何又能要回去?”

盧敬斯一進門就看見二人互相打鬧,咳了兩聲提醒他們。

二人聞聲果然停了下來,裴琢玉向他行禮,“下官還有要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算他識趣,盧敬斯順水推舟,“慢走。”

裴琢玉走後,盧敬斯坐下,和盧允知說一說體己話,“你的母親不幸去的早,而我早些年又對你疏于管教,是以,為父一直對你很愧疚。”

盧允知搖搖頭,笑了笑,“阿耶憂國憂民之心,女兒都懂得,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瞧着越來越像發妻的盧允知,盧敬斯百感交集,感慨女兒長大成人,而他已經半頭華發,當真歲月如梭不留情。

“你成親之後,便不再只是阿耶的女兒,不能像在閨中一般随性,夫妻間最重要的就是互相體諒和謙讓……”

Advertisement

盧敬斯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盧允知頭一回聽到他有這麽多話。

“女兒省得。”

“你須得記着,你永遠都是阿耶的女兒,什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統統都是謬論!若裴琢玉那小子膽敢讓你受委屈,你就回來,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說着說着,盧敬斯眼眶隐隐發熱,不禁自嘲,年紀越大越沒出息。

盧允知眼底微紅,卻擠出一個笑來,“阿耶言重了,要是裴琢玉有那個膽子,舅舅的拳頭可饒不了他。”

也是,照着黃寄那個直脾氣,不打他一頓難以消氣,想到這,盧敬斯化涕為笑。

白日裏烈日炎炎,到了夜裏暑氣難消。

大明宮已經長起了夜燈,顯得宮宇樓臺恢弘森森。

宸王已經被群臣擁立為太子,半月後就能舉行冊封大典。他靜敏慈孝,愛護手足,禮賢下士,聖人也對他這個皇長子為儲君很是滿意。

太子剛剛侍奉聖人喝完藥,竟不想天色已黑,這才趕回東宮去,途徑花園的一處灌木,微弱的女子哭泣聲伴随着星點跳躍的火光,他眉頭一皺,喝道:“何人在此!”

侍衛訓練有素,立即将太子保護起來。

只見從草木中竄出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滿臉淚光,連連喊饒命,其中兩名侍衛将她先前待的地方搜查了一遍,只搜出來一些紙錢和貢品。

太子負手而立,嚴聲道:“大膽!你不知在禁中不允許焚紙祭奠,何故明知故犯?”

小宮女害怕地顫抖,頓時抽泣不止,“殿下饒命!饒命啊!奴婢名為秋蓮,今日是胡美人的頭七,奴婢感念先主之恩,所以才來祭拜。”

雖說胡美人與雍王的行徑令人不齒,但眼前宮人的一片赤誠之心,太子欣賞,“念在你的善心,罰你半年俸祿。”

“殿下仁善,奴拜謝殿下大恩!”秋蓮又哭啼道,“說來殿下恐怕也不信,胡美人是被冤枉的!”

難道二弟和狐美人的事另有隐情?太子當機立斷,“小小宮人膽大妄為,還敢胡言亂語!來人,先将她看押起來。”

“是!”

中書舍人裴琢玉和盧允知小娘子的婚事,郎才女貌,可謂讓人津津樂道。

成親那日,風和日麗,惠風和暢。

盧允知在屋內梳妝打扮,幾乎插不上手,只能任憑侍女們動作,舅母有了上次表姐出嫁的經驗,在場有條不紊地指揮。

桃芝怕她餓,還準備了些點心偷偷塞給她,叫她填填肚子。

盧允知穿上了深青色大袖連裳,套上蔽膝、大帶、革帶,頭戴花釵,兩博鬓,以及各種眼花缭亂的金銀珠翠。她覺得頭頂頃刻重了起來。

本朝宵禁,但婚假申請文牒,迎親時便不會受到限制。

入夜,新郎裴琢玉帶着傧相和迎親的花車前來接親,幾十名壯漢手執火把随同前行。

裴琢玉“過五關斬六将”,頂住了盧家親戚們的重重考驗,總算到達盧允知的閨房前。

他清了清嗓子,念起了催妝詩:“ 天上瓊花不避秋,今宵織女嫁牽牛,萬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齊登明月樓……【1】”

聽到裴琢玉在門外念詩,盧允知眼眸一亮,提着裙擺就想跑去給裴琢玉開門。

舅母劉氏趕緊拉住她,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別急呀,新郎就在外頭,跑不了的,等新郎官念完催妝詩吧。”

在場衆人都笑了起來,說得她有多着急嫁出去似的,盧允知羞紅了臉,“我才不急呢。”

“好好好。”

“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裴家帶來的壯漢們在新郎後頭喊着助威。

終于在千呼萬喚中,盧允知手執纨扇遮面,被婢女扶了出來,先去祠堂辭別先祖,再行奠雁禮後上花車。

不過迎親回來的路上尚且順利,不曾遇見胡攪蠻纏的“障車者”【3】。

一路禮樂陣陣,衆傧相簇擁着二位新人到了常樂坊的府邸。仆人在新娘通往室內的路上氈席,以确保新娘的腳不會踩到地面。

朝上和裴琢玉私交甚好的新貴都遣人送來了賀禮,其中包括宰相。岑珩為好友的婚禮忙得腳不着地,一邊要接引賓客,一邊要主持儀式,也不知上輩子是不是欠了裴琢玉的。

等前面的禮節忙的差不多了,新人要進入青廬行禮。

裴琢玉念卻扇詞畢,盧允知移開面前的纨扇,之後便是吃“同牢盤【4】”,喝“合卺酒”。最後,裴琢玉和盧允知互相剪下對方一縷秀發放在錦囊中,算是禮成。

所有人都撤了出去,盧允知終于放松了,她湊到裴琢玉的面前,問他:“我今日的妝容好不好看?”

這妝是被舅母拉着坐在妝鏡前好久才化成的,坐得她腰都累了,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瞧,就上了花車。

說實話,她臉上暈染着紅紅的胭脂,略顯滑稽,委實和好看二字沾不上邊,怎奈情人眼裏出西施,裴琢玉臉不紅心不跳地誇贊道:“卿卿是我見過最貌美的新娘。”

不知是誇新娘本人好看,還是誇她的裝扮好看。

這下盧允知滿意了,裴琢玉用軟布沾水,溫柔替她擦去面頰上厚重的粉妝,“不過,還是你素面的模樣最為好看。”

她原本的唇色就是紅潤的,現在的她終于是他的了,他不用再顧忌什麽了。

青廬內火光搖曳,裴琢玉心如同火光一般,眸色幽深,俯身朝她的唇去,不料下一瞬就被點心給堵上。

盧允知往他口中塞了塊零嘴,頗為好心地問他:“你的肚子也有點餓了?”

裴琢玉只得耐心地等她吃完手中的點心,又過了會兒,他問她:“吃飽了?”

盧允知點了點頭,困倦地打了個呵欠,“飽了,我要……”

剩下半句話沒說完,她驚呼一聲,被裴琢玉打橫抱起。

“你吃飽了,現在該輪到我吃了。”

庭院外,燈籠高挂,随着夜風微晃,牆角的一株牡丹顫顫巍巍地綻放着,夜露将它的重疊的花瓣打濕。一只夜蝶從牆外飛進來,姿态悠閑地停在牡丹上采食露水……

夜還很深。

裴琢玉側身躺在熟睡的盧允知的身邊,毫無睡意。

他終于和她結發成夫妻,總覺得像做夢一般不真實。

裴琢玉勾起她的一縷秀發,在上面輕輕一吻,其中飽含的珍視與鄭重,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狄謙……”睡夢中的盧允知忽然不安地呢喃一聲。

裴琢玉動作微頓,心神一震。

“狄謙”不是他在幽州時的化名麽,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新娘穿着打扮參考《新唐書·車服》,唐九品以上女嫁服青質,唐宋婚服紅男綠女,應該沒人會問我女主的婚服的顏色奇怪了吧?

【1】選自唐·陸暢《雲安公主出降雜詠催妝二首》

【2】《酉陽雜俎 - 貶誤篇》中有記載:“北方婚禮必用青布幔為屋,謂之青廬。于此交拜,迎新婦。夫家百餘人挾車俱呼曰:‘新婦子,催出來。’其聲不絕,登車乃止。今之催妝是也。”

【3】障車,就是有人在婚車前攔路說些吉祥話,讓迎親隊伍給點牛羊肉、布帛酒肉等好處的人。

【4】“牢”即太牢、少牢,同牢禮,即夫妻二人吃放在一個碗裏(可能是同一個碗)同一牲的肉,不是夫妻二人一起吃牢飯啊!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