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湧
暗湧
這座城市的夜晚很熱鬧,年連需要一些空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從他再次出現以來,她一直處于被動無奈的境地,怎麽會這樣?
她一個人在街上胡亂走着,大挎包裏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從來不挑食的乖娃娃……”歡快的音樂響個不停,引來路人頻頻側目。年連費力地從包裏掏出手機,它一直好耐心地響着,一聲聲響得急切,就想打電話的人有時候一樣咄咄逼人。年連毫不猶豫地按了關機鍵,拔了電池。
夜還是燈火闌珊,年連胡亂地逛着,收羅了一堆零碎的小東西。
“芭芘”的門口還是有很多的紅男綠女,醉生夢死。年連加快了腳步,她仍舊難以忍受香煙的味道。
因為安可和他身旁的男人很高,站在人群中格外紮眼。年連止住了腳步,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安可像是喝醉了酒,胡亂地鬧着。因為她個子很高,他身旁的男人費力地才制止住她,那背影,年連熟得很。
正在年連猶豫着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眼前的人影一晃,安可熟練地湊近那男人的身體,吻在他的唇上。
年連腦中“哄”一聲響,她說不清心裏的感受,一種夾雜了若幹情緒的感受,她只感覺到自己機械地轉了身,越走越快,近乎逃跑地離開了那裏。
回到家,年連打開手機,若幹條短信進來,每一條都是一模一樣的話語:“年年,我為你而來。”
年連心中一聲冷笑,毫不留戀地删個幹幹淨淨。
她又不是等待他施舍他那廉價的感情。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何少在電梯裏遇見了年連,後者給了他一個極其公式化的微笑。
“你昨天怎麽走了?”
“叮。”
話剛出口,電梯就到了。何少總是在這種時候埋怨電梯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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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何總,主編還在找我,我先走了,再見。”
年連說完率先出了電梯,何少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同,令他不舒服。
“小年啊,我說你好端端地,為什麽要主動要求調到那邊去,怎麽說還是總部好啊。”
主編看了年連的報告困惑不解,他就不明白這小姑娘幹嘛老是要到處漂啊……
“主編,我在那邊讀得大學,還是比較熟的,既然組織有要求,我就去了……”說罷,年連還煞有其事地一點頭,表示強調。
主編沉默了一陣,終于勉強地點了點頭。
于是,年連隔天一早拿着交接報告書登上了飛往B市的飛機,迅捷又便利。
相同的工作,熟悉的環境,年連對于目前的狀态還是非常滿意的。
家中的年老太太知道愛女又換工作地點時,在家裏急地跳腳,差點沒飛來B市掐死她,火急火燎地打了電話來:“年年,你也不小了,該務實點了吧,怎麽老在各處漂啊……沒個定數哦,也不着急嫁人哦,你表妹那天還問起你,人家都要辦喜酒了,她可比你還小上幾歲,你今年都27了,你都不着急喲……”
“唉……我知道了,我盡快,盡快……也得有人要我才行啊……”
“怎麽會?先前不是有個……”
“啊……我知道了,您老也別操心了……”年連又拉拉雜雜地扯了些別的,總算把老太太搪塞了過去。挂了電話,年連如釋重負地嘆氣,擡眼細看,鏡子裏的臉不是還很年輕嗎?
唉……我是永遠的20歲,年連進行自我欺騙。
緣分哪有來得這麽容易……
這一天剛上班不久,年連手下的小編輯就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年姐,外面有一個帥哥找你喲,我把他安排到了會客室,是個很紳士很帥的帥哥喲……”
年連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丫頭對年輕男人一律稱帥哥,所謂帥哥到她這裏都得打個半折。
“我知道了。”
年連答着,一面起身去了會客室,留下小編在原地作花癡狀。
那個人是年連萬萬沒有想到的。所以,年連艱難地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驚呼出聲:“孟迪!”
“呼……還好你還記得名字,不然我就該尴尬了……”男人一臉微笑說道。
“怎麽可能不記得……”怎麽說,孟迪可是她的鐵哥們兒。
“年年,我說你回來了怎麽就不知道打個招呼啊……”
年連一時有些尴尬,還想不出理由來。
“算了,反正你一直都是沒心沒肺的……不過,話說回來,今晚有聚會,你可必須得來。”
“聚會?”
“恩,就一幫人好好聚聚,這幾年都沒怎麽見面……”
“好啊。”年連愉快地答應了下來。這些年,她真的很想念以前那幫朋友的,不知道海若他們都怎麽樣了。
聚會的地點選在離大學很近的地方,一進門看見熟悉的面容,年連一下就放松了。
“我說,年年,你個磋人,回來了就不‘吱’一聲,欠教訓啊。”班長從來就是豪爽脾性,年連也不含糊,立馬開口:“吱……”
惹來一通大笑。“這丫頭還是鬼精鬼精的啊……”力心說着,沖年連招手讓她過去坐。
年連坐下開始東張西望,“诶?海若怎麽沒來?”
話音剛落,她覺得她對面那男人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海若,現在在C城。”力心好心地解釋道。
“什麽?C城?”海若什麽時候跑到那裏去了?
“她從畢業後就在那邊工作。”
啊?這更加奇怪了。還想再問,年連卻隐隐覺得身邊的熱度已然下降了幾度,她只得乖乖地閉上嘴,不再多問。
海若怎麽畢業就回去了,那……
腦中滿是疑問,年連再次擡眼細細打量了對面男人的臉色,還是一貫的冷清,仿佛與之無關。感覺到她的目光,段逸凡擡眼看了看年連,開口不疾不緩地問道:“何少怎麽還沒來?”
年連立即僵硬,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一種類似于恐慌的感覺。
段逸凡心知肚明目前的年連和何少,不過他的确是在報複,誰叫年連不知死活地問起,黎海若……
正當這時,包廂門口突然起了一陣嘈雜,年連隐約聽見一個極熟的聲音:“對不起,我來晚了……”後面的話被湮沒在了嘈雜裏。
年連有些坐不住,沒來由地一陣慌張,幾乎想馬上奪門而逃。可惜,人已經進來了。
何少臉上還挂着笑意,沖裏面的人點了點頭,打過招呼。年連不敢看他,他的目光刮過來,讓她覺得自己像做錯事的小孩,明明她沒有錯。
他坐在了段逸凡旁邊,也就是年連的斜對面。
“回來了?”她聽見段逸凡平淡地問道。
“恩,前天到的,這兩天剛安頓好。”他這樣回答道。
“聽說你離婚了……”何少不鹹不淡地問道,年連立馬豎起耳朵,原來段逸凡結婚了?那海若呢?
“恩。”段逸凡簡單地應聲,顯然不願多談。
“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聲‘恭喜’了。”何少調侃了一句。
年連擡眼直直看着段逸凡,他笑了,可是看起來讓人難受。
他說:“大概不會了。”
何少不再多問,留得年連一頭霧水,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席間談了很多,有人結婚,有人離婚,有人女兒已經滿地跑了,有人還在相親的路上……
境況各不相同,席桌上還有不識趣不怕死的人調侃道:“當年我們中間可是有兩對公認的金童玉女哦……啧啧……可惜啊……”典型的找抽型。
年連心裏不是滋味,除卻自己,尤其是想到海若。
惹來一陣沉默,還好班長出來圓了場,大家才又說開。
年連慶幸的是,何少沒有找她說過一句話。
半夜三點,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年連從夢中驚醒,迷迷糊糊地接起來,
“喂。”
“年年,你到底想怎樣?你除了逃跑還會點什麽,為什麽?”
年連本來迷糊的頭腦因為他的聲音立即清醒了過來。
“我要睡了,再見。”她挂斷了電話,關機,拔電池,一氣呵成。
年連憤恨不已,憑什麽他有了安可還要來招惹她?憑什麽好象都是她的錯!
越想越亂,她再也睡不着了,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隔天,年連果然在公司裏見到了何少,職位還是比她高一點點,一切就像昨日重現。
他禮貌地問候:“年小姐臉色很差啊,難道是昨晚休息不好?要注意休息,更好地工作。”就像慈祥的上級問候幼小的下級。
年連點點頭,禮貌地笑回去:“謝謝關心。”
何少沒再說話,點了點頭,徑自進了辦公室。
年連氣憤地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
下午4:50,年連桌上的電話适時響了起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喂。”
“下班以後在門口等我。”何少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年連條件反射似地挂斷了電話。僅僅幾秒,電話又響了起來。一聲聲響個沒完,惹得周圍的人大多投來疑惑不解的目光。
還有完沒完?電話锲而不舍地響着,年連皺了皺眉,發氣似的一把抓起聽起,咬牙切齒卻壓低聲音說道:“我不去。”
那邊愣了一會兒,
“喲,怎麽了?我記得今天我可還沒惹你啊……”是孟迪的聲音。
年連頓住了,紅了紅臉,慶幸孟迪沒看見。
“還以為誰呢……說吧,什麽事?”年連對于剛才的誤會一筆代過,不多作解釋。
“哦,就請你吃飯呗,去嗎?”
“都有誰?”年連這次十分的謹慎。
“我……還有段逸凡。”
想到段逸凡的寒冰臉,年連有些猶豫,孟迪又說:“吃韓國烤肉。”
“恩……那好吧。”
年連一直都是無肉不歡,孟迪自然知道。
“年年,我說,你矜持點,優雅點,這雖然是包間,但你也得顧及點形象啊……”孟迪一面遞上紙巾,一面說着,“還多着呢,沒人跟你搶,你當心噎着……哈哈……你八百年沒吃肉了吧……”
年連趁烤肉的間隙,擡眼怒瞪了孟迪一眼。
“我怎麽覺着你們寝的,吃肉都這德行。”孟迪還在笑。
年連有些莫名的驕傲:“那是!以前我和海若那可是號稱‘烤肉雙煞’,當然,一般都是她烤,我吃……”
“咳咳咳……”忽然,孟迪神經質地咳了起來,擠眉弄眼的。
年連疑惑,轉眼看了看段逸凡,他只是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肉快糊了。”孟迪又開始大呼小叫。
年連撈起肉,又開始埋頭苦吃。
末了,到走的時候,卻見年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其餘兩人詫異地停下腳步,疑惑地打量着她。孟迪摸了摸下巴,忽然開口問道:“年年,你該不會是吃太多,動不了了吧?”問完,他就大聲笑了起來。
“去你的!”年連大聲反駁,心裏心虛,其實就是那麽回事。
孟迪笑着伸手想要拉年連起來,她卻避開那手,扶着桌沿自己站了起來,還晃了一晃。孟遞笑得更加猖狂。
“哼!”
年連重重一哼,邁開了步子往外走去。拐角的時候,她撞到了一個人神上,止不住惡心,幹嘔了一聲。果然是吃太多了……她正覺尴尬,擡頭想要道歉,只見那人熟悉的責備眼神,頓時沒了歉意。
“啊……何少,這麽巧……”
孟迪,你的演技太差了!年連站在一旁拽緊了拳頭,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好人。
“恩。”何少沒有多答孟迪的話,兩人的眼神卻已在空中交接了幾個來回。
然後,段逸凡時機正好地開口了:“我和老孟呆會兒還去續攤,你送年年回去吧。”
言下之意,這完全是計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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