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分手
分手
年連的部分認知很奇怪,比如她有很多奇怪的堅持,早晨的鬧鐘要響九次,報紙一定要是商報,出門吃蓋飯一定要魚香雞絲,這麽多習慣,很多年都不曾變過。還有一點,無論如何,年連也不能把車上的導航儀看個明白。何少一邊想一邊側頭看年連坐在位置上呵欠連天。今天由于早晨的會議起早了半小時,某人昨夜又非得把第二季看完,好不容易才起來,還處于朦胧狀态。此時的年連和何少剛遇見的時候真是判若兩人,他不禁嘴角揚了起來,果然培養是循序漸進的。年連轉頭注意到某人嘴角不懷好意的笑,看了一眼後照鏡,一切正常。動手撕了一小塊面包,伸手塞進他嘴裏,堵住那個不怎麽順眼的笑。
“大家都這麽勤勞啊。”年連看着窗外一輛接着一輛的,疾馳而過,不禁感嘆。
何少笑了起來,“那是,人都是掙大錢的。”
“恩……”年連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目送那輛擦肩而過的X5離去,“恩……有錢人。”
車開進停車場,剛瞅見空位,一輛迷你從後方竄出搶了先。
“哇……”年連不禁歡呼出聲,贊嘆對方車技。
幸好何少及時剎住了車,避免了擦挂,一臉不悅。
小迷你停好了車,車門打開,閃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她笑盈盈地走了過來,何少降下車窗。
“對不住啊,何總。”她說話的時候,略略彎着腰,滿臉笑意,柔柔的聲音,聽上去真是讓人責怪不起來。
何少表情嚴肅地點一點頭,沒有說話。她微笑着道別。“回頭見。何總。”
迎着她的目光,年連笑笑點點頭。順手把空盒子扔到了垃圾筒裏。
車子剛停穩,年連伸手掐了何少一把,何少抓住她的手,一臉笑意:“怎麽?”
“對不住啊,何總。”年連捏住他的手,笑得白牙森森,她忍,也不能連忍三天啊,她就納悶了,怎麽每天的時間都那麽恰好。
何少聞言,不禁大笑出聲:“沒事,沒事。”
“哼!少來!”年連縮回了手,“你看着辦吧,悠着點,不然車遲早得挂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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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啊……”他一面說着一面往前湊,“什麽味,這麽酸?”
年連來不及躲,被他逮個正着。
“恩……有點酸。”
氣得年連撲上去咬他的臉。
段逸凡一手畫着稿一手拿咖啡,最後一筆,一個長長的懶腰,又是一個清晨。
編輯好短信,發送。一分鐘內等來回複:“早安。”心滿意足地吹着口哨,走上陽臺做個保健操。同事陸陸續續地來上班。見面,打招呼,都來一句:“老段,辛苦了。”
段逸凡轉頭長嘆:“沒辦法啊,等着奔小康啊。”大家笑鬧幾句,各自散去,專心畫畫。
他喜歡聽畫筆沙沙的聲音。喜歡這裏的同事,這裏的一切。他想現在的都是他要的。
段老先生來過一次,就在前幾天,忽然出現在門外。他帶着他參觀工作室,整個過程段老先生難得的沉默,沒有喜怒。臨走只是說:“好自為之。”他看着他上了車,轉身回了工作室。
事情就這麽平緩地進行着。
黎海若推開門,一眼就看見杜仲坐在角落的位置抽着煙,注意到她走近時,掐滅了煙站起身來,挪開她面前的椅子。
“謝謝。”她輕聲道謝,坐了下來。
她的臉色看上去很疲憊,杜仲心知她狀況不好,隐隐也猜到她今天約他出來的目的。
還沒等他開口,黎海若便說道:“杜仲,我想辭職。”
他握杯子的手一緊,沒有說話,擡眼看她的時候沒有一絲驚愕。
黎海若定了定神,接着說:“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
杜仲仔細聽着她說的一字一句,看着她的嘴開開合合,漸漸像看陌生人一樣地看着她。
“為什麽?”即使知道原因,他還是開了口。
“何必明知故問。”
她總是這樣的姿态,于他,甚至是請求都不願示弱,仿佛料定了他不會拒絕。
“我可以答應你。”是的,他的确不會拒絕。“但是,我也有一個要求。”
何少回到家的時候,看見年連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周圍堆了許多紙片,走到近處才發現全是各色的賀卡。
“你不是號稱環保主義者麽哪裏來的這麽多賀卡?”何少放下鑰匙,坐到年連身旁,拿起其中一張問道。
“全是以前收到的賀卡,今天整理書桌才發現的。看看,挺有意思的……”
以前的?何少翻開一看,日期赫然已經是上個世紀了,果然是以前……
“你說那個時候,怎麽就那麽好玩……”年連翻開卡片一張一張地細細看,筆跡有的已經有些模糊,那些話語,一字一句都那麽可愛。或許也只有年少的時候才能說出,永遠都在一起,永遠都是好朋友,永遠都開心,之類的豪言壯語。何少在一旁看了也笑,說道:“年年,想不到你小時候,願望就那麽樸實啊……”年年正覺得有些奇怪,轉眼便看見他手中拿着一張泛黃的薄紙,她湊近了看,上面花花綠綠畫了許多小花,寫着:年年的願望。若幹字。再一細看,得到美少女全集。
“哦,天……”看得年年也不禁驚呼出聲。顯然這願望已經被她遺忘了好多年。她想來想去卻也始終想不起最後她究竟有沒有得到美少女全集。然後連鎖反應般地她又呼啦啦想起好多事,諸如,她曾經說過要當外交家的,是的,絕對有這回事。正想着,一張舊糖紙就遞到了她面前,
“這又是什麽?”何少好笑地問道。
年年看了半晌,是一張大白兔的舊糖紙,搜尋所有的記憶,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恩……應該是小學的時候,我喜歡的男孩送的吧。”
“然後,你就保留到了現在?”何少挑了挑眉問。
年年當然注意到了這個危險的動作,連忙搖頭解釋說:“不不不……剛開始可能是,後來壓根就忘了,他長什麽樣,我都沒印象了。”
“那扔掉。”
話音剛落,它的屍體就進了垃圾筐。
年連默哀一秒鐘。她的初戀。
孟迪的蜜月旅行由于他熱愛的文藝事業足足縮短了兩周半,對此白衣天使表示理解。段逸凡嗤之以鼻。孟迪心有不甘,立馬反駁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也快呆三周了吧。去,該回哪去回哪去。”
“我明天就回去。”段逸凡當然不會示弱,巴不得立刻回去。
“好了,停停停,別鬧了,這不就是給老段餞行麽,來,先幹一杯。”力心實在受不了這兩個男人,先舉起酒杯,招呼大家喝喝喝。
“老段,明天回去的事,海若知道麽?”席間有好事者提問。
“還沒說,怎麽?”
“先別說啊,明天給她個驚喜啊,嘿嘿,說不定還有意外的收獲。”馊主意一個。
“邊去!”段逸凡自動屏蔽後半句,但是“驚喜”這個提議還是可以考慮。
他暗自盤算一番,忽然想起那枚求婚戒指落在卧室挂着的那件外套兜裏,還不知海若發現了沒,頓時懊悔不已。得,還是老老實實回去吧。
趁喝酒間隙,段逸凡走到包廂外面,給家裏打了電話。等了許久,沒人接,電話自動挂斷。他伸手看了一眼表,十一點,她去了哪裏。于是,撥手機號,響了好一會兒,他開始擔心,她終于接起電話。
“喂,海若。”
“恩。”她的聲音聽上去淡淡的。
“你在哪?”
“加班,公司。”
“哦。”他答道,覺得很不對勁,他剛剛明明聽到那邊有打火機的聲音。
“有事嗎?”
“恩,沒,就是看看你睡沒有。”他忽然有種念頭,不想告訴她明天回去的事,同時也開始鄙視竟然自己如此疑心。
“哦,我還忙,先挂了啊。”
“恩……”還沒等段逸凡說完話,那邊就挂斷了電話。看來真忙啊,他有種被冷落的感覺,卻發不得脾氣,畢竟自己這麽久都不在她身邊。此刻段逸凡恨不得明天趕緊到來。
“現在為您播報C城當地天氣,晴,最低氣溫5度,最高氣溫20度,濕度70%,歡迎您搭乘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我很想知道,為什麽你們也要跟來。”段逸凡收好報紙,轉頭面對後排的兩人無奈地說道。
“哈。”這裏來了個漂亮的上揚音,“這裏是我的家鄉,為什麽我們不能回來,你說吶?”又一個漂亮的上揚音。
段逸凡決定不再搭理那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女人,于是轉移對象,
“何少,年年那麽閑也就算了,你也那麽閑。”
“我是有要事在身,畢竟拜見未來岳母岳父也是人生一件頗為重大的事情。”說得半真半假。
何少說罷起身,拿過行李,拉着身後笑個不停的女人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段逸凡有種被耍了的無力感。
“那座熊貓是最著名的雕塑,幾乎所有的本市宣傳片裏都有它……啊,還有那個,從這邊進去……”一路上,年年都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地介紹着,段逸凡縮在後座,想着以後再也不抱怨海若啰唆了。
車到了年家,才終于送走兩位大爺,臨走前,年年還不忘叮囑:“一定不要說我們都來了,要給海若一個驚喜,今天就留給你們二位了,我們改日登門。”
“是是是,年小姐。”
車行在沿途閃爍的燈火裏,這座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段逸凡靠着椅背心滿意足地長舒了一口氣,終于回家了。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屬于家的那盞燈火是熄滅的。
他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客廳裏,聽着鐘表滴答的聲音,不想打電話,不想問這麽晚她在哪裏,可能是加班,可能是唱歌,或者還是別的什麽,沒關系,他等着就可以了。
腳步聲接近的時候,他昏昏欲睡,一瞬間就睜大了眼睛。
她好像瘦了,裹着黑色的風衣。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很涼。他攬過她的腰,說:“我很想你。”
“恩。”她輕輕點頭。
他起身想攬過她,卻被閃了個空,心裏回蕩着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黎海若帶着笑說:“早些休息吧。”
這樣的反應是段逸凡從沒料想過的,冷淡,好像是這麽感覺到的吧。
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側臉,道:“晚安。”
“段逸凡。”她忽然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他擡頭靜靜看着她的臉,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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