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寧願
寧願
那人也看見了他,先是驚詫,再是喜悅,“何少。”喊了他一聲,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大家都停下說話,驚奇地看着來人,她的臉他們都熟悉,卻只在碩大的gg牌上見過,精致的五官和妝容。眼下,她戴着黑色框鏡,看上去很是疲憊。
見她大大方方地坐下,抓起桌上一杯水就灌了下去,何少驚詫道:“安可,你怎麽在這裏?”
她不是應該在S市或者更遠的大洋彼岸。
安可撇了撇嘴,答道:“失業了。”
何少不以為然,只問:“你經紀人知道麽?”
安可聽完,說了一聲:“沒勁。”就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同事們都有點意外,沒有想到安可是這樣的,和她的照片感覺差別甚遠,總覺得她看上去是屬于那種傲慢不可一世的。
一時間,有些安靜。安可擡起頭說:“你們接着聊啊,就當我不存在,剛不都還挺熱鬧麽。”
何少無奈,正要開口,只見安可環視了一周開口問道:“你們都是何少的同事吧,我叫安可,你們随意點。”
有人搭腔:“哈,我們當然知道你叫安可,久仰大名,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哎,什麽呀,那你随便看。”
衆人這才活泛開來,好奇心無止境,安可出人意料地好脾氣,整場歡笑,不時發出一兩聲誇張的大笑,倒也算和衆人相談甚歡。
快結束時,何少一把拽住搖搖晃晃起身的安可,把她拖回了板凳,其餘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安可看了看四周,眼神飄忽,轉頭看着何少問:“人嘞?”
何少忽然伸手鉗住她的下巴,問:“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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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煩躁地甩了甩頭,揮開他的手,“Easy man only pots OK”
何少變了神色,嚴肅地說:“你有沒有搞錯,這不是你可以胡鬧的地方。你之前答應過我會戒掉的。”
安可輕笑了一聲:“窮鄉僻壤,who cares.”
他伸手用力鉗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你最好搞清楚你在幹什麽,這裏不是L市。你現在清醒點。”
“痛。”安可用力揮開他的手,疼痛的确讓她清醒了許多。她看了看眼前的人,揉着下巴,道:“你下手還是這麽狠。”
“我真慶幸你還記得。”
“畢生難忘。”
是的,當年他把她從唐人街店裏拖出來的時候幾乎沒揍她。
“說吧,你到底為什麽會躲到這個地方來?”
“我頭暈,明兒說行麽?”
“明天我還指望能再見到你人?”
安可嘆了一口氣:“你每次都非得這樣嗎?”
何少撇了撇嘴,“大概不是每次。”
安可頹喪地趴在桌上,一雙眼定定地看着何少:“我想你。”
何少沒說話,她繼續說:“親愛的,有的時候,我真的在想,要是咱倆在一塊能省多少事啊。”
“我可不是你喜歡的金發碧眼。”
話音剛落,安可猛地坐了起來:“oh,no, Joe是棕發,OK,還有一點白發,雖然他才37歲。”
“所以這就是原因。”何少平靜地問,陳述的語調。
“所以說我讨厭你那張老奸巨猾的臉。”
何少笑了笑,對于她的說辭不以為然,開口道:“你現在總該可以告訴我一切是怎麽回事了吧?”
安可用手撐着腦袋,一臉疲憊:“我是在N市再遇見Joe的,當時過地鐵的時候差點就錯過了,好在他認出了我叫住了我,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能再遇見他有多麽高興。”
“然後?”
“我們在地鐵裏交談,一圈一圈繞着環線坐,不記得坐了多久,說以前的事情,也說現在的事情。他說他去過L市找我,還說他那時甚至準備好了戒指。”
安可說着,頓了一下:“我口渴,能不能幫我叫杯水?”
何少揚手叫來服務生。水剛端上來,安可就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停了一會兒,她接着說道:“我當時都傻了,其實特想哭,可是就不知道為什麽我居然笑了出來,Joe還是那種表情,說他就知道我會是這種反映。他說了很多話,有好多情話。”安可笑了一下,“在我聽來是這樣的。”
何少看她的神情似乎有點恍惚,把水杯推到她面前,她笑了笑,不知為何讓人感覺有些虛弱。
何少有點後悔讓她說,她繼續說:“他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在心裏叫了聲“oh my god”,他從前對我無能為力的時候,總會說“boy”,他說他的名字從我的嘴裏念出來的感覺棒極了。”
何少笑了笑:“我一直欣賞他們的直接。”
“你知道他有多迷人麽?他的眼睛是我見過的最璀璨的眼睛,清澈沒有雜質。還記得他第一次跟我談論他最愛的話劇時,他着迷的樣子,興奮地手舞足蹈,我那時聽不懂,但是又不敢掃他的興,只能一個勁的問‘really’,讓他覺得我懂了。那天我們在地鐵上說起的時候,他又感嘆了聲‘boy’。”
何少覺得安可有點不一樣,至少和從前大不一樣。沉醉的樣子,他想到這個詞,卻不敢再問然後。
安可轉頭看了一眼何少,不滿地問:“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怎麽不問然後嘞?”
何少問:“然後呢?”
安可滿意地笑了起來,像小孩得了糖吃一般,接着說了起來:“然後,我們下了地鐵,連着走了好些街區,下了雪的街道美極了,很漂亮,很安靜,N市難得有那麽安靜的地方。然後,有一個紅頭發的小孩騎着腳踏車過來,帶了熊貓頭的帽子,很可愛,他停在Joe身邊,拉起他的手叫他爸爸。”
她又揚臉笑了笑,“吓了一跳吧,我當時也吓了一跳,他抱起那小孩,很小心翼翼地吻他的臉頰,他說他叫Chandler,然後一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女人也走了過來,Joe甚至邀請我到他們家去做客。”
安可看着何少,很認真地問:“你猜我去了麽?”
何少沒有回答,安可自顧自地答道:“我當然去了。其實我怎麽會不知道,見到他的瞬間我就下意識地去看了他的無名指,走路的時候,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拉着我,可是,他怎麽能呢,怎麽能這樣,甚至給他的兒子取名叫Chandler,給他戴熊貓帽子……”
“安可……”何少出聲打斷她,
安可擺擺手,“沒事了,我離開他家後就搭最近的班機回了B市,想來想去還是這裏好,我在你們的雜志上見過這地方的簡介,真好,好地方,還能見着你。”
“回旅館吧,你也累了,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接下來……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一休哥。”她模仿得惟妙惟肖,再次逗笑了自己。
回到旅館之後,安可上樓,何少剛要走,就被她叫住。
“何少,我從前覺得你特傻,還要回來,現在想來,其實,我也寧願這麽傻。God,give me another chance,please.”
她扶着樓梯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幸好何少及時扶住了她。
她伸出手指豎在嘴前,做出個噤聲的動作,“噓,今天這事誰也不能說,連Joe也不能說。”
這次的合作項目之後,主編開始謀劃起着C城分設的建立,他很想趁現在還能做的時候,把他從前的期望都實現,本來“明秀”收購案就已經令人沮喪了,如今他只想盡可能地做出點成績來,彌補一下,或者将來還有更大的可能。
年連得知消息後,自然原地待命,再不着急張羅回B市的事,考察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從主編,各部部長到市場部中級成員,浩浩蕩蕩的大隊伍。
年連的工作既清閑又痛苦,清閑的是只當陪客,痛苦的是在若幹人的建議與企劃中周旋。
何少回到C城後忙完小城的樣稿,也投身到企劃的起草中。gg部人仰馬翻,新的贊助商接洽有的也要親自上陣,兩人的忙碌似乎更勝以往。
年連煩躁的神經在忙碌中稍稍緩解,在當她以為自己快被工作麻痹得差不多的時候,年母暈倒了。
“這種心血管問題,到她們這種年紀是很常見的,關鍵還是平時要注意,飲食要注意,也要注意鍛煉身體。沒什麽大問題,還有就是每年的體檢不能少,越上了年紀越要謹慎。”
年連聽完醫生囑咐,拿好藥,正要往外走,何少和年母在大廳裏等着。出了內科門診的大門,她的腳步一頓,過了幾秒,忙跨開步子追了上去。
年連伸手攔住她的手臂,驚得她一顫,她轉過頭來一臉惶恐,眸光一閃,很快別過眼去。
“黎海若。”
年連的聲音很是震驚,她原本認為自己是認錯。
黎海若擡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她叫了聲:“年年。”
年連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說什麽才好。
黎海若擡手攏了攏頭發,頓了片刻,悄悄地把手背過身後。
“你……”
“你……”
“你先說。”
“你先說吧。”說完,黎海若就笑了起來,擡手來了個擁抱,“好久不見。”她輕輕地抱了一下她,用輕松地口吻說,然後快速松手。
“你怎麽會到醫院來,不舒服麽?”
年連搖頭答道:“不是,是我媽媽來檢查。”
“怎麽了,沒事吧?”
“恩,還好。”年連答完,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勞煩讓一下,讓一下。”
有護士從旁經過催促道。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一直堵在過道上,忙閃過一旁。
“你……這些日子都跑到哪裏去了?”年連想了一會兒,終于按捺不住。
“恩……就四處走了走。”黎海若笑着說,“就當是旅游吧。”
“旅游?”年連顯然不相信,旅游需要斷絕和外界的一切聯系麽?那段逸凡又是怎麽一回事?
“你吶,最近好麽?”看樣子,黎海若不願多談,只轉了話題。
年連不是好敷衍的人,可是今天實在時機不對,年母和何少還在大廳等着。
擡手看了一眼表,想着他們可能要等急了,于是對黎海若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先把藥送過去,你哪也別去,好麽?”
黎海若點了點頭。
“我說真的,海若,你一定要等我過來。”年連強調說。
她其實想過拉着黎海若一塊過去,可是何少也在那邊,不知為什麽,她總隐隐覺得黎海若不願見到他們,不管段逸凡還是何少,甚至是她自己。
她一面想着一面加快腳步,見到何少的時候,只說了還有急事,囑咐了兩句,掉頭就往回趕,年母嘆了聲:“瘋丫頭。”
何少也不好多問,只能帶着年母先行離開。
回去的時候,遠遠就看見黎海若就站在原地,年連松了口氣。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年連看見一個男人走了過去,同黎海若說起話來。她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甚至回身藏到他們視線以外的地方。
這是在幹什麽?躲在牆角,年連都不禁自問。
那男人穿着白大褂,一看便知是醫生。年連對于黎海若來醫院本就疑惑,眼下更加疑惑。
兩人談了一會兒,看黎海若的樣子很是心不在焉,好像時不時地東張西望。過了一陣,那男人離開了。眼見黎海若也有要走的趨勢,年連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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