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垂死掙紮

垂死掙紮

面罩男把諾爾往自己的方向掰了一下，金發的腦袋幾乎抵在他的脖頸裏。這樣的場景和姿勢顯得尤其怪異，但所有人都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這種怪異之上。

——三個小時前。

俞欽和諾爾被面罩男重新帶到了另外一個關押地點，在剛進去之後，面罩男猝不及防地捏住俞欽的手腕擰了一下，疼得俞欽弓起身子慘叫了一聲。

諾爾頂着心底的恐懼撞開了面罩男，色厲內荏地用惡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面罩男神情平靜地整理了一下手套，語氣漠然地陳述：“是這只手，碰了我的終端？”

俞欽滿頭冷汗，眼裏浸着淚花下意識搖着頭，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諾爾十分憤怒，然而面罩男卻沒給他這憤怒一個發洩的機會，直接離開了。

但是半小時不到，他又去而複返。這一次面罩男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俞欽諾爾和他相處這麽久都沒發現他這麽惱怒的樣子，俞欽對剛剛手腕的劇痛還心有餘悸，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生怕面罩男又突然出手。

然而這次面罩男卻陰沉着一張臉拿出布條來封住了兩個人的嘴。他的動作過于突兀諾爾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嘴上被綁着布條說不出話來，才一邊掙動一邊用通紅的眼睛瞪着面罩男。

面罩男用讓人後脊骨發涼的語氣說道：“這是對你們的「帝國神話」一點小小的懲罰。”說話這句話後，他陰冷的眼神掃過俞欽，俞欽只覺得身體有些發僵。

再之後，兩人就被蒙上了眼布推到了終端面前。

從科·安德裏奧提越過警察局門檻的那一刻起，他就處于360度的監視當中。接觸的人、說過的話、還有發出去的每一個信息和郵件都被帝國艦隊掌握在了手裏。

所以幾乎連江寂也沒有預料到，面罩男會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就突然要進行“最後的談判”。

這猝不及防的舉動給所有人都帶來了致命一擊，表面上有條不紊的行動全部都戛然而止。在這場談判中，面罩男幾乎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

而他現在，正在笑着為終端對面的人倒數着最後的秒數：“十……九……八……怎麽還沒想好該選誰嗎？選擇得太慢可能什麽都沒有了哦～”

江寂臉色陰沉，微垂的睫毛讓人看不見他眼睛裏的任何神情。

而安羅則滿頭大汗，仿佛心髒已經快要随着這倒數戛然而止一樣。

面罩男面不改色，繼續數道：“六……五……四……”

“選王儲殿下！我選王儲殿下！”安羅忽然叫出聲。

面罩男的眼神微眯：“選王儲……”

他的嘴角揚起一個不知意味的笑容，就在繼續要說這什麽的時候，突然被打斷了——

“俞欽。”面無表情的江寂忽然擡起頭來，平靜地說出這兩個字。

聽見安羅抖回答之後臉上充斥着絕望的俞欽忽然睜大了眼睛，他現在頭昏腦脹，幾乎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慌亂之中，卻看見了江寂似乎在他身上短暫停留過的眼神，那輕輕的一瞥，幾乎讓俞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安羅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慌亂地轉頭瞥了一眼江寂，而面罩男在短暫沉寂後仿佛聽到了什麽十分可笑的事，突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會議室裏的其他人各個面色僵硬，安羅抖着嘴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來，他用力地擦了一把自己眼睛上的汗水，突然想到：如果是江寂作出的選擇，他會為這個選擇負責任。但這個念頭卻完全不能緩解他此刻的焦慮。

作為焦點的江寂，卻并沒有因面罩男突兀的笑聲而有任何波動。他只是平靜地注視着熒屏，仿佛剛剛做的決定多麽正常普通一樣。

面罩男笑聲漸歇，而蒙着眼睛被迫靠着他的諾爾此時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但除了面罩男并沒有人發覺。

面罩男的表情重新冷下來，眼神甚至比之前更加陰冷：“想好了？可沒有反悔的機會。”

手腕輕輕振了一下，江寂平靜地擡起眼，無聲默認。

面罩男嗤笑一聲，什麽也沒說，突然擡手關掉了終端，會議室裏的畫面一下子黑了下來。

安羅冷汗涔涔地看着江寂，想憤怒地問出聲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而江寂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會議室裏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只是平靜地擡起手腕查看終端信息，但那平靜之下卻如同即将沸騰的水一樣，仿佛下一秒就會突然爆發。

熒屏猝不及防地變黑了。

面罩男重新粗暴地把俞欽的眼睛蒙住扔在一邊。轉而拉下了諾爾的眼罩。諾爾的眼睛發紅，其中又不是全然的憤怒，而是隐隐有幾分淚光。

面罩男愣了一下，然後揚起一個笑：“親愛的王儲殿下，我想您剛剛應該聽見了吧？很可惜……您暫時還要在讨厭的地方待很久很久……”

諾爾不敢置信地看着面罩男，他不敢相信面罩男真的會把他帶到外域去。即使是從小接受了王儲教育的勇敢而堅韌的王儲殿下，對于「外域」這個名詞也無法不生出恐懼之心。那是一個黑暗、混亂、充斥着灰塵與死亡的地方……

諾爾突然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但卻無法吐露出完整的詞語。面罩男看了他一眼，說道：“您最好安靜一點。”

然而諾爾并沒有遵從他的話變得安靜起來，面罩男有些無可奈何地輕聲嘆了口氣，似乎是放棄了。他站起身來，躬下腰抱住諾爾，似乎準備帶走他。絕望的情緒籠罩了諾爾，他所有的掙紮都被扼住。

面罩男帶着他正要離開時，突然傳來了一陣阻力。面罩男低頭一看，黑發少年正用手緊緊抓着諾爾。眼睛上蒙着布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黑布已經有一些被打濕了。

趁着面罩男動作的一頓，俞欽趁機緊緊抓住了諾爾的腿，手抓得極緊，看樣子不會輕易放開。

面罩男蹲下身，語調陰冷而怪異地在俞欽耳畔輕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四年前逃了出去……現在也能逃出去……？”

俞欽猛地一仰頭，盡管他看不見外面，面罩男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身體細微而控制不住的顫抖是無法掩飾的。

面罩男陰冷地笑了一聲，抽出一只手來抓住俞欽的手腕一擰，俞欽的嘴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嗚聲，但另一只手依舊抓着諾爾的腿。

就在面罩男抽出一只手的時候，諾爾趁機瘋狂掙紮了一下，面罩男一只手沒抓住他，諾爾一下子滾到了地上。他順勢擡腿狠狠沖面罩男踹了一腳，正踹在面罩男大腿上。發出一聲硬邦邦的“砰”。

然而面罩男卻好像根本沒感覺到疼痛一樣，整個人驟然陰沉下來，他陰沉着臉一步一步向兩人靠近，諾爾和俞欽拼命掙動着雙手也掙脫不了手上的束縛帶，而手腕幾乎已經被勒出了血痕。

眼看垂死的掙紮似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兩人都陷入了絕望。面罩男這次沒有再掉以輕心，他一手抓起俞欽的領子，一掌擊在他的後脖頸上，俞欽瞬間就軟了下去。

面罩男陰冷着臉把俞欽扔在一邊，不顧諾爾的掙紮再次把他抱起來，只是這次顯然用的力氣更大。

一路上諾爾都沒有放棄掙紮，在被放到某個陌生的地方的時候，他嘴上的布帶終于有了些松動，諾爾憤怒地說道：“王儲是不會被你帶到外域去讓你們這些人羞辱的！你要麽現在就殺了我！”

面罩男冷冷一笑：“可惜王儲殿下您不得不跟着我去外域了。我不會殺您，當然也不會讓您有機會做這件事。你現在盡可以好好睡一覺，或許等您醒來，就已經身在外域了。”

諾爾憤怒至極，拼命掙紮，面罩男卻無動于衷，并且重新緊緊地綁住了他的嘴。

就在諾爾幾乎已經脫力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臉頰被一只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然後面罩男似乎很快站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諾爾身處在黑暗中，因為剛剛的反抗用掉了太多力氣，他現在連掙紮着爬起來都無法做到。但一想到身為帝國的王儲、将來會即位的國王，要被人帶到外域抹黑皇室，諾爾就感到十分憤怒。

當他盡力冷靜感覺周圍的環境的時候，猜想自己在星艦的艙室裏。但卻并沒有感覺到振動，諾爾懷疑是因為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忽視掉了，一想到自己在一艘正在前往外域的星艦上，諾爾就感覺到一陣無力的絕望。

但當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虛弱的諾爾卻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就算星艦出發時的振動被他忽略掉了，但在太空中開啓重力系統、或者躲避行星碎片，總之不可能一點點波動都沒有。但他現在待的地方，卻一片平靜。

諾爾的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想法似的，忽然一扇門被人踢開了。幾個人腳步匆匆地沖到諾爾身邊，一邊檢查他的傷口一邊急切地問道：“王儲殿下，您還清醒嗎？”

于此同時，俞欽在後頸殘留的痛楚中漸漸清醒過來，他掙紮着睜開眼睛，依舊看到的是黑色的蒙布。

但俞欽似乎感覺到地面在以某種微乎其微的頻率微微振動着，因為他側身躺在地板上，所以才能清晰地感知到這種振動。而這振動給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就在此時，俞欽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所有人在十分鐘後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