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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JN的隊員今天不是放假嗎？”

馮寂寧努力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抖，裝出一副平靜的語氣問宋瑤瑤。

宋瑤瑤開心地說：“就是因為他們放假，所以才能約到友誼賽打呀。JN的友誼賽可是出了名的難約，畢竟JN隊員各個都是電競勞模，幾乎全年無休的！特別是silence……”

說到silence，宋瑤瑤才恍然想起馮寂寧現在在JN基地工作的事。她尴尬地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寂寧，你和沈時……見過面了嗎？”

“……見過了。”

他說不認識我。

後半句話馮寂寧沒有說出口，她只是木然地将那一行長長的密碼輸了進去，擡手按下回車。

宋瑤瑤沉默着，只覺得自己尴尬到快要爆炸，在心裏痛罵自己沒腦子，竟然把馮寂寧拉來跟沈時打比賽。

好在馮寂寧讀懂了她的沉默。她只說：“沒事，一局游戲而已。”

宋瑤瑤這才松了口氣：“那我等下建好房間拉你，先挂啦。”

她很快挂斷了電話，馮寂寧用手機打開她的直播間，剛點進去就看見滿屏眼花缭亂的彈幕。

【瑤妹今天玩阿卡麗嗎？上次答應過我們的】

【已經過了六點了，怎麽還不開始啊？】

【今天silence會來嗎？聽說他好像都不怎麽參加這種活動哎】

……

宋瑤瑤淡定地坐在屏幕前，對着攝像頭做了個甜美的wink，“抱歉抱歉，桃子姐臨時有事，不能參加今天的友誼賽啦，我喊了我一個朋友來替她，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她邊說邊建好了房，向好友列表裏的幾個人發送了游戲邀請。

提示音響起，馮寂寧這才擡起頭，看向客戶端界面的右上角。在彈出來的游戲邀請上方，赫然顯示着這個賬號的昵稱——

【哥哥救我QAQ】。

馮寂寧的臉色可以說瞬間難看到了極致。

這他媽的什麽鬼名字。

這種撒嬌賣萌的ID可從來都不是馮寂寧的風格。她這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絕對不會取這種名字！

馮寂寧咬着牙，硬着頭皮點了接受，在心裏拼命安慰自己：沒事，只需要頂着這個ID打一局就好，只要一局，她就可以解脫了。

JN的隊員也加入了房間，他們的賬號是官方給的，用的都是比賽時使用的ID，所以一下子就可以分的清。因為是友誼賽，為了照顧主播隊，官方規定JN的隊員不能用自己平時擅長的位置，馮寂寧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

選人的時候，沈時秒鎖了金克絲。

她曾經的招牌英雄。

馮寂寧的心劇烈地顫了下。

與此同時，彈幕早已炸開了鍋，直播間的熱度也跟着一路飙升：

【啊啊啊啊啊哥哥今天要打AD嗎！】

【卧槽，有生之年系列】

【好家夥，JN全員整活？】

……

眼角餘光裏，彈幕如雨點一般密集，鋪天蓋地地滾落。馮寂寧慢吞吞地挪動鼠标，心神恍惚，鬼使神差般地選了一手錘石。

她與沈時第一次捧回夏橋杯的冠軍獎杯時，沈時用的就是錘石——這是他曾經最喜歡也最拿手的英雄。

雙方各自選好英雄，游戲很快開始。馮寂寧無暇去想其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

*

由于沈時破天荒地打了AD位，這場友誼賽的熱度空前高漲，短短幾分鐘觀衆就破了八百萬。

官方甚至把直播間的名字都改成了【silence AD首秀】。

沈時出道兩年，大大小小的娛樂賽也參加過不少，什麽位置都打過，就是沒有碰過AD位。這标題一改，又吸引了一大波觀衆進來，其中還包括不少其他戰隊的選手，來看熱鬧的。

基地二樓的訓練室內，鍵盤聲雜亂又清脆。

“昊昊你慢點殺啊，瑤妹不是你女神嗎？十分鐘你都殺她三次了。”郝南瞥了一眼昊昊的屏幕，實在忍不住了。

“電子競技沒有愛情。”昊昊面無表情地操作着阿卡麗，一套漂亮的連招，直接将剛複活TP到塔下的阿貍又秒了。

郝南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餘灏選了個劍聖不緊不慢地刷着野，路過下路河道，順口問了句：“時哥，需要我來抓不？”

“不用。”沈時掃了一眼小地圖，“不用特意來抓，做好反蹲就行。”

游戲才開始十分鐘，他已經壓了對面AD三十刀。照這樣發育下去，他的金克絲在後期團戰中将會是無敵的存在。

對面幾乎三路全崩，沒有人可以限制他。

但是。

對線對到十五分鐘的時候，沈時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怪異的熟悉感。

他忽然發現，對面錘石的操作，像極了他的風格。

游走的時機、出鈎的角度、放燈籠的位置……甚至習慣性插眼的地方，都和他分毫不差。如果遮住ID，他甚至會以為這錘石就是他自己玩的。

沈時擰着眉陷入深思。就算是對着他比賽的視頻一遍一遍地細摳操作，也不可能将他的技巧和風格學的如此爐火純青。

除非……

沈時不由得看了一眼錘石的ID。

【哥哥救我QAQ】。

一個人畜無害的軟萌又可愛的ID。

沈時緊緊抿着唇，黑眸深處有微不可察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動。

*

比賽進行到二十分鐘，雙方人頭數19：3，主播隊整整落後八千經濟。

彈幕依舊熱火朝天，起初是清一色地開玩笑勸JN給主播隊留點面子，後來慢慢地有人開始注意到那個頂着萌妹ID的錘石。

【u1s1這錘石有點東西啊】

【卧槽這波閃現預判鈎！有silence內味兒了】

【蹲一手這妹子直播間號，有無兄弟知道】

馮寂寧全然不知彈幕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她身上。俨然是大劣勢的局，就算她操作再怎麽拉滿，也已經無力回天。她倔強地守着最後一路高地，心裏亂糟糟的。

不知道沈時會不會認出她來。

真正頂尖的下路雙人組，必須對對方的操作技巧和風格有足夠深入的理解，才能與之配合完美。

所以她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在一次又一次的雙排中，摸透了沈時的一切習慣、技巧、風格——

只為了能成為他最完美的、無可替代的搭檔。

她永遠知道沈時會在什麽時候游走，什麽時候開團；正如沈時永遠知道她什麽時候要進，什麽時候要退。

無需言語，就能默契無間。

馮寂寧自己都沒發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每次玩輔助的時候，都會不知不覺地帶上沈時的影子。

像是在緬懷着什麽，用一種幼稚又可笑的方式。

短短幾十秒的功夫，對面五人已經抱團推上高地，依靠大龍buff，輕而易舉地推掉了主水晶。

馮寂寧舒了口氣，仿佛解脫了一般，摘下耳機重重靠在椅背上。

“太猛了太猛了。”宋瑤瑤實在不忍心去看自己的數據，對着屏幕喟嘆一聲：“沒必要這麽殺我吧？我只是個小阿貍，我有什麽錯嗚嗚嗚。”

她嘆了口氣，退出游戲回到房間，一邊打字一邊說：“好了，按照賽前的約定，輸的一方要接受對方提出來的懲罰。但是只能提一個哦！”

郝南笑嘻嘻地轉頭去看昊昊：“昊哥，機會難得，這不讓你女神跳個舞？”

昊昊連忙擺手：“不……不了吧。瑤妹唱歌好聽，跳舞怪辣眼睛的。”

郝南嘁了一聲，繼續慫恿：“不會吧不會吧？上次我還見她跟一個女主播PK跳舞來着……”

倆人叽叽喳喳，說了半天也沒讨論出結果來，沈時突然冷不防地開口：“我來提吧。”

他打開宋瑤瑤的直播間，直接用大號在公屏上發了一句：“懲罰就是，再加賽一場。”

宋瑤瑤當即愣住，一時間竟有點兒沒反應過來。JN的友誼賽有多難約她是見識過的，而現在沈時竟然主動要求再加一場……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

她欣喜若狂，剛要張口答應，就見沈時又補充了一句：“條件是輔助位不換人。”

宋瑤瑤怔了怔，想到馮寂寧如今和沈時的關系，心裏舉棋不定。而且，沈時特地要求輔助位不換人，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瑤瑤，你在猶豫什麽呀？”其他幾個主播在語音裏催促她，“快點答應下來呀，想跟JN打場友誼賽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瑤瑤回過神來，眼神有些閃躲：“抱歉，我……我得和我朋友商量一下。”

她低下頭拿起手機，猶豫着給馮寂寧發了條微信：“寂寧，JN那邊說……想加賽一場。”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馮寂寧的回答，等了十幾秒鐘後，手機終于嗡地震動了一下。

【寧寧：抱歉，我有點事，不能打了。】

【啊……那好吧。】

宋瑤瑤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她也不想勉強馮寂寧，于是就對着攝像頭解釋說：“不好意思呀，我朋友說她有點事，今天不能打了。”

“不如……改天？”她試探着問。

沈時蹙了蹙眉，沉默了好半晌，才動了動手指，在聊天框裏回複：“不用了。”

他随手從外套口袋裏拿出煙盒，起身朝訓練室外走，郝南連忙喊住他：“時哥，這懲罰還沒提呢！”

“你們提吧。”沈時從煙盒裏抽出最後一支煙，語調漫不經心，“我對這種事沒興趣。”

*

馮寂寧蜷縮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如紙。

游戲剛結束的時候她還沒察覺出異樣，才過了幾分鐘，她的右手中指連帶着手腕就劇烈地疼了起來。

這是兩年前那場意外落下的病根，雖然手術很成功，她也堅持做了康複訓練，但還是時不時地會發作。

每次手傷發作的時候，她都痛的恨不得将那只手剁下去。

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她的下颌滴落下來。馮寂寧咬着牙，拿起桌上的手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得去醫院。

馮寂寧緊緊咬着唇，扶着牆踉踉跄跄地跑到樓梯口，遠遠地看見沈時就站在離樓梯口不遠處的窗戶旁抽煙。

但疼痛已經完完全全地吞噬了她，馮寂寧根本無暇再去管其他的事，勉強扶住樓梯扶手，小跑着沖了下去。

一片迷霧般的煙氣裏，沈時轉過頭，漆眸盯着馮寂寧消失的方向，眉頭慢慢皺緊。

片刻後，他用力掐滅了手中的煙，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