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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陸知橋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接着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二維碼遞到馮寂寧面前：“加個微信？”

馮寂寧掏出手機，無所謂地點了下頭，“好啊。”

她掃完陸知橋的二維碼，剛準備把手機收起來，一只黑色的手機突然順着桌面滑到她胳膊旁邊。

馮寂寧皺了下眉。

她擡起頭，正對上沈時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時的身子微微前傾，把手機一點點推到她面前，“加個微信。”

馮寂寧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是個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當初決定和沈時分手之後，就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删了個幹幹淨淨。

她沒想到沈時會在這樣的場合問她要微信。

沈時的手機屏幕亮着，停留在他微信二維碼的頁面。他的頭像是金克絲的魚骨頭火箭發射器，右下角還有兩個潇灑飄逸的英文字母——JN。

馮寂寧眼中閃過片刻的錯愕。

這張圖是當年一個粉絲送給他們的禮物。那個粉絲是個在微博上小有名氣的畫手，因為知道馮寂寧特別喜歡金克絲這個英雄，她就畫了一組金克絲的圖，一張是金克絲對着鏡頭比鬼臉的自拍，另一張是金克絲的魚骨頭火箭發射器。兩張圖的右下角，還分別寫上了他們的名字縮寫。

當時馮寂寧特別喜歡這組圖，就拿來和沈時做了情侶頭像。沒想到兩年過去，沈時的頭像竟然還是這張圖。

她有些無所适從，最後還是沉默着點開了掃一掃。

這麽多人在這裏，她也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尴尬。

加完好友，馮寂寧平靜地把手機推回到沈時面前，說了聲：“加了。”

沈時拿起手機，點開她的頭像。

是一張很漂亮的雲彩照片，拍的是一片低矮房屋上方大片大片瑰麗的火燒雲。

沈時盯着那些雲看了一會兒，熄掉屏幕把手機丢進外套口袋裏。

陸知橋給馮寂寧設置好備注名字，才把手機收起來。他無意中看見馮寂寧身上背着的相機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一拍手，“上次比賽的時候，我好像在後臺看到你了。你當時好像……好像拿着個相機在走廊裏拍照？”

馮寂寧點頭，耐着性子說：“我現在在JN做攝影師。拍照是我的工作。”

陸知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攝影師？你在JN做攝影師？那豈不是屈才了？”

馮寂寧冷着臉瞥了他一眼。

陸知橋連忙擺手，“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你現在的職業。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怎麽會去JN做攝影師？”

他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是沒有隊伍找你嗎？不應該啊。”

馮寂寧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事。她垂着眼去拿放在旁邊的酸梅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而陸知橋還在自說自話：“……實在不行，你去我們隊呗？”

馮寂寧幾乎要笑了。她擡起臉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反問：“去你們隊能做什麽？”

做你陸知橋的替補嗎？

旁邊的昊昊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高了聲音說：“我們JN怎麽了？我們隊給攝影師開的工資也不低，你別瞧不起我們隊。”

他顯然是理解錯了陸知橋的意思。

陸知橋那句“你怎麽會去JN做攝影師”，重點是落在攝影師三個字上，而昊昊卻以為他的重點是落在JN上。

這擺明了就是看不起JN嘛！

孫明骁和餘灏也一臉憤慨地點頭附和。只有郝南明白陸知橋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看了一眼沈時冷到極致的臉，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默默低頭夾了塊烤焦的牛肉。

這個時候還是閉嘴比較好。

陸知橋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和昊昊根本就沒在一個頻道上，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夠了。”沈時冷不防地出聲，把一桌子人都吓了一跳。

他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對陸知橋說：“今天是我們隊裏聚餐，不歡迎外人。”

沒等陸知橋說什麽，他已經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極自然地拉住馮寂寧的手腕往外走。

馮寂寧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可他的力氣極大，根本不容她做出任何反應。

郝南吓得嘴裏的牛肉都掉了：“時哥，你們去哪兒？”

沈時頭也不回，聲音悶悶的，“隊裏有拍攝任務。”

見沈時拉着馮寂寧走了，陸知橋也覺得有點尴尬，僵硬地和剩下幾個隊員寒暄了幾句就走了。

昊昊愣愣地盯着門口，半晌才讷讷地問：“今天不是放假嗎？哪兒來的拍攝任務啊？”

郝南翻了個白眼沒理他。昊昊陷入了沉思，而一旁的餘灏和孫明骁正在一臉興奮地思考着另一個問題——

“哎，南哥。”餘灏神秘兮兮地怼了下他的胳膊，“我聽說咱們隊的老板其實就是時哥自己，是真的不？”

郝南嚼着牛板筋含糊不清地說：“是啊。JN不是時哥一手組建的麽，用五百萬從別人手裏買下來的。原來的隊名好像叫什麽FY，時哥接手之後，才把隊名改成了JN。”

孫明骁把手機推到郝南眼皮子底下，點開沈時的頭像，“南哥，你好好看看時哥的頭像，右下角是不是有倆字母？”

沒等郝南看仔細，餘灏又湊了過來，好像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指着那兩個字母悄悄地說：“你看這倆字母，是不是J和N？”

郝南有點無語，“是啊，這不是咱們隊名嗎。”

餘灏搖了搖頭，故作高深地指點：“南哥，你仔細想想，咱們隊裏那個美女攝影師叫什麽名字？”

“馮寂寧啊。”郝南随手又夾了個雞翅。他和馮寂寧大學就認識，難道還能忘了她的名字不成？

孫明骁見他還沒反應過來，恨鐵不成鋼地捶了他一拳：“寂寧，JN啊！”

郝南愣住了。他僵硬地把嘴裏的雞肉咽下去，麻木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梅湯。

寂寧，JN。

他怎麽就沒想到啊！

餘灏惋惜地嘆了口氣，“你說時哥對她感情這麽深，怎麽就分手了呢？哎南哥，你不是認識那美女嗎？給我們說說呗，他倆咋分手的。”

“這我哪知道。”郝南瘋狂搖頭，“他分手之後，我都不敢提這事。每次一提保準生氣。你要問我，還不如問瑤妹呢。”

他朝正埋頭猛吃裝作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宋瑤瑤怒了努嘴，“她和時哥前女友是大學閨蜜，知道的保準比我多。”

*

沈時拉着馮寂寧走出老遠才松開她的手。

馮寂寧蹙眉揉了下手腕。她細微的動作被沈時發現，他立刻低聲說了句：“抱歉。”

馮寂寧沒接話。沈時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一張供人休息的長椅。他朝馮寂寧示意了一下，輕聲詢問：“坐下聊聊？”

馮寂寧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坐下，沈時跟着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空着的位置。沉默在兩人之間微妙地蔓延。許久後，還是馮寂寧先開了口：“聊什麽？”

沈時還沒來得及開口，兩個陌生的女孩子忽然從馬路對面跑過來。她們興奮地跑到沈時旁邊，小心翼翼地舉着手機，激動地問：“那個，請問你是silence嗎？我們是你的粉絲，可以……可以和你拍張照嗎？”

沈時皺着眉從口袋裏掏出口罩戴上。

兩個女孩子小小地受挫了一下，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小心請求：“就拍一張，我們不會太打擾你。”

她們知道沈時的性格一向很高冷，所以面對這樣的态度倒也并不意外。沈時幾乎從來不跟粉絲互動，尤其是女粉絲。今天就算要不到照片，只要能跟沈時搭上話，她們也心滿意足了。

馮寂寧從椅子上站起來讓到一旁，不想成為他們合照裏不合時宜的背景板。沈時望了她一眼，半晌，才淡淡說了句：“就拍一張。”

兩個女孩子興奮的不得了，差點連手機都摔在地上。其中一個女生把手機相機調好，四下打量一圈，然後朝馮寂寧走過去，“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拍張合照嗎？”

馮寂寧點了下頭，說可以。

她們興高采烈地向她道謝，又趕緊跑回沈時旁邊。沈時站起來看向鏡頭，依然沒有摘下口罩。

馮寂寧調整了一下角度，讓光線處在最合适的亮度。一個女孩子羞澀地伸手比了個剪刀，另一個女孩子則把手舉起來比了個心。

馮寂寧看着她明媚的笑臉，忽然想起她和沈時在一起的一周年紀念日。

他們從路邊的火鍋店出來，嘴裏全是麻椒的味道，站在深秋的晚風裏肆無忌憚地接吻。她拿着手機舉到沈時面前，笑着說：“沈時，我們拍張照好不好？”

沈時皺着眉推開，“我不喜歡拍照。”

“拍一張嘛。”

“就拍一張。”

後來沈時終于妥協，只不過拍照的時候，他戴上了一只黑色的口罩。

記憶裏少年的影子慢慢與眼前的男人重合。好像他背後澄澈的天空都是那個夜晚留下來的遺跡。

她沉默着按下拍照鍵，把手機還給那個女孩子，微笑着說：“給，拍好了。”

兩個女孩子連連道謝，驚喜地誇贊她的拍照技術好。

等她們走遠了，馮寂寧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沈時慢慢拉下口罩，剛剛到了嘴邊的話好像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一下子變得難以開口起來。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說：“要不要喝奶茶？”

馮寂寧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是那家網紅奶茶店，連門口的牌子上都畫着玫瑰的圖案。

她沒說話，沈時便當她是默許了。他站起來的時候，一陣冷風吹過來，把路邊堆積的落葉全都吹到了長椅下面。

他的視線下移，看見馮寂寧的牛仔裙下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腿。長華的秋天總是陰晴不定，早上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就冷的凍人。

沈時皺了下眉，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