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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工作忙經常忘記晾曬,我買了洗烘一體機了。”陸沉州站在陽臺旁邊,一眼就看到了對方正在觀察的對象。
“不會有黴味嗎?”
周瑾從小到大的認知裏,衣服都是靠太陽曬幹的。
如今躺了三年,連衣服都不用晾了。
“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試試,一點味道都沒有。”
陸沉州拉着他将房間內的每一處都走了一圈,浴室改的比以前大了不少,直接将之前的衣帽間打通變成了整體。
“寧曉鋒要來看你,要先洗澡嗎?”
“要!”
在醫院內雖然也能洗澡,可是身邊每天能夠聞到的都是各種消毒水跟藥味。
周瑾都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都是無法消除的消毒水氣味。
他拿着陸沉州遞給他的家居服,獨自一人走進浴室內洗浴。
前腳進去不到五分鐘,陸沉州就聽到了外面敲門動靜。
他去将房門拉開,門外是剃着寸頭的寧曉鋒,一手夾着自己那萬年不離身的背包,一手抱着一枚巨大的果籃。
“我家周瑾呢?”
寧曉鋒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沒看到另外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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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洗澡,先進來。”
陸沉州等他進來關上門,接住那巨大的果籃放在茶幾上。
“他一會就出來了。”
寧曉鋒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的往那邊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壓低嗓音偷偷問陸沉州,“他現在身體都好了?”
“嗯,目前已經恢複正常。”
寧曉鋒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悄悄擡頭指着自己額頭的位置,“那這裏,也好了?”
有關這一點,陸沉州沉默了數秒後才開口,“我問過他,他說沒有印象。”
“唉,你們倆個也是,認識那麽久他腦袋裏長那麽大的東西你都沒發現。當時我還以為他得了精神病呢!”
三年前,周瑾突然就開始不認識人了,也不是完全不認識每一張臉。
而是認不出陸沉州的樣子,一開始還只是對着別人喊出陸沉州的名字,到後期哪怕陸沉州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也一口咬定這個人不是他認識的陸沉州。
“聽說那個犯人被判了七年,怎麽明年就放出來了?”
三年前,周瑾接下一個公益訴訟案件,哪想到那位當事人輸掉了官司後,轉頭就将一切問題都怪罪到了周瑾的身上。
甚至還動手綁架打傷了當時趕到現場的陸沉州,兇手随後被一起趕來的警方抓住。
可從那以後周瑾就開始做噩夢,逐漸發展到認不出人。
陸沉州帶着對方去醫院檢查過心理問題,發現周瑾的記憶跟識人都變得困難,他還将那當事人弄傷自己的行為自行認定是他自己做的。
一直到他出車禍為止,陸沉州都在想辦法讓對方從那期事件中走出來。
“他精神有問題在監獄內通過了假釋。”
“要不你們搬家吧。”
寧曉鋒擔憂的說道,說完才反應過來,“瞧我說的,忘記你們這房子是買的。”
“如果周瑾同意,我想把房子賣了。”
陸沉州其實也想過賣房子,只是這房子當初是他跟周瑾倆人合夥買下,要賣也要先跟對方一起商量才行。
“他要是真的沒了那段記憶也是好事,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寧曉鋒拍了拍他肩膀道。
浴室內,終于洗完澡的周瑾走出來,瞥見客廳內那寸頭男子,一時之間有些不太确定的盯着那張臉仔細看了幾遍。
“你是……”
寧曉鋒眨巴眼睛,緊張萬分的屏住呼吸。
“寧哥?”
“是我!”
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中說出,這讓寧曉鋒大松一口氣。
距離他上一次見到清醒的周瑾時,那還是在三年半前,再往後他就開始認不出每一個人的長相。
甚至有一次陸沉州請他們吃飯,寧曉鋒只是出門買包煙的功夫,就被周瑾從餐廳內追出來喊着他陸沉州。
當時吓的寧曉鋒舉着自己的身份證,反複跟對方确定自己的姓名。
“你的頭發,變得好短。”
周瑾欲言又止的望着對方那過于幹練的頭發。
他記憶中的寧曉鋒還是一個長發飄飄,永遠被女生甩的文藝青年。
這記憶仿佛還在昨天,今天這人就變成了剃着寸頭眉目幹練,一副有為熱血的架勢。
反差有點大,因此他剛才在喊對方名字前,才會猶豫了那麽幾秒。
“之前我去廟裏算命,大師說我的頭發太多了阻礙我的感情,所以我就換了一個發型。”
寧曉鋒笑呵呵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寸頭,如今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短發。
周瑾恍然大悟,走到沙發跟前拿起一旁的抱枕,跟陸沉州并肩坐在一處後才再次開口,“那剃完現在有對象嗎?”
“他從以前每個月被甩,直接變成了每個月都有男人跟他告白。”
陸沉州沒忍住笑,将這位好友的近三年情況告知周瑾。
周瑾:“…………”
端坐在沙發上的青年,認真想了數秒後才回答,“至少追求者變多了,也算是好事吧。”
“噗!”
寧曉鋒怨恨的瞪着眼前笑着的二人,只覺得自己那顆本就被愛情傷透的心,今天再次感受到了疼痛。
三個人插科打诨了一會後,晚飯直接叫的火鍋外賣。
陸沉州在客廳收拾出一個吃火鍋的地方,周瑾跟寧曉鋒在廚房內拆洗那些包裝好的青菜。
水池邊上,寧曉鋒偷偷往後方客廳位置看了一眼,确定那邊的人沒注意到這裏的情況後,他小聲詢問周瑾,“現在還會頭疼嗎?”
“?”正在洗菜的周瑾楞了一秒,随後搖搖頭,“醫生說我恢複的很好,醒過來後也沒再疼過。”
寧曉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接着問了好幾個問題。
“那眼睛呢?有沒有看人不清晰?”
“寧哥,上大學的時候我已經戴眼鏡了。”周瑾懷疑對方在沒話找話。
他一直戴眼鏡的,甚至到現在臉上都戴上眼鏡竟然還會問他這種問題。
寧曉鋒汗顏,打着哈哈道,“我審核的小說內,經常有那種生病後忘記一切,甚至眼睛瞎掉的故事,你出車禍都快吓死我了,又昏睡了三年我總覺得不多問你幾句,我不放心。”
他将自己心底的擔心說出口後,反而讓周瑾明白了他的意圖。
很認真的回憶了對方剛才的提問,“我剛醒過來的時候,醫生也問過我這些話。但是我想了想應該沒什麽忘記的記憶吧。”
“那你會跟陸沉州分手嗎?”
“為什麽要分手?”周瑾不解問到,說完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三年這件事情,呼吸一頓扭頭看向那邊客廳方向一眼後,也學寧曉鋒的模樣小聲詢問對方,“這三年期間,他談其他對象了?”
寧曉鋒将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情!”
“其實如果他想分手的話,也可以。這三年他一定過的不太好。是我拖累了他。’
周瑾很冷靜的思考着這一切。
太過冷靜導致寧曉鋒又不确定起來,他這到底是因為腫瘤被切除,順便切除了那段混亂的記憶,還是因為腫瘤的緣故将那段記憶變淡不再放在心上?
弄好菜後,周瑾現在不能吃辣,一個人端着碗只能吃着清淡口味的火鍋,一邊聽寧曉鋒講述這三年內,他發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我爸徹底移民不回來了,家裏那套房子他已經辦理好了轉移手續,現在在你的名下。”
陸沉州也将一些跟周瑾相關的事情告知對方。
“送給我?”周瑾沒想到陸爸竟然會送自己房子。
“嗯。有空我們一起去看看那邊的房子,那房子裝修了很多年一切設施都變得老舊,你喜歡裝修什麽樣子的,最近沒事在家裏可以看看。”
這一連串的消息砸下來,周瑾下意識的去找自己的手機,想給叔叔打個電話。
“我的手機……”
“車禍中摔壞了,一會飯後我們一起去買。”
好吧,在醫院每天都要複建調理,周瑾根本沒時間也沒想起來使用手機。
都差點忘記了手機的存在。
飯後,寧曉鋒收拾好桌子上所有的殘羹垃圾,潇灑揮手放他們過二人世界。
陸沉州将窗戶都打開通風,讓室內的火鍋氣味散出去的同時,順便拉着周瑾下樓去買手機。
新手機到手後,周瑾低着頭摸索着時隔三年的新手機。
“好像跟以前沒什麽區別?”
手機系統自動安裝的軟件還是熟悉的,甚至頭像logo都沒有更換過,手機的功能也是。
跟他昏迷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嗯,在你昏迷的這幾年內,手機的發展沒變化。”
倆個人散着步往家走去,周瑾将新手機摸索了一遍後就先給陸叔叔打了電話報了平安。
對方得知他醒過來後,也是感嘆萬千。
至于那套房子,對方在電話內直接說他不打算回國了,那房子留着也是浪費可惜,就當送給兒媳婦的彩禮了。
出國數年的陸叔叔,行為跟做事風格變得更加開放起來。
周瑾一直到挂斷電話時,耳朵上的熱潮都沒有消散。
“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陸沉州瞥見他通紅一片的耳朵,有些好奇他爸跟人講了什麽。
“陸叔叔說那套房子不會再收回了,他也不會再回國……”
想着剛才電話內的內容,陸叔叔還說他收下那套房子就是同意當他的兒媳,以後就把陸沉州交給他手上。
“還有呢?”
“還說把你…也連同房子交給我。”周瑾撇開頭,望着路邊走走停停的路人,努力緩解着臉上的熱意。
“那你以後可得好好對待我,我爸都把我托付給你了,你不會拿着房子跑路不要我吧。”
陸沉州說的可憐,換來周瑾一個冷眼。
“你別胡說八道。”
他說不出那些過分的詞彙,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
陸沉州望着他,仿佛時光回到了大學時光。
那時的周瑾也是這樣,不善言辭也不太會說笑,每一次被他說的無法反駁時只能用那雙勾人的眼睛盯着他。
企圖讓他收斂自己的行為,卻不知道他這種行為猶如火上澆油。
倆人散步夠了回到家,房間內的火鍋氣味已經散的一幹二淨,陸沉州去将陽臺窗戶關上,只留下一條細縫通風後也去洗漱。
他請假的時間不多,明天還需要去上班。
洗漱過後,回到卧室的人發現周瑾正在望着手臂上的傷口發呆。
那傷口讓陸沉州只看了一眼,就強行轉移了話題,“明天我要去公司,大家聽說你醒了都很關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趟公司看看?”
周瑾擡頭看了他一眼,熟練的将對方肩上的毛巾拿下來,幫他擦拭着頭上的水珠,一邊道,“去是可以,但是我現在能上班嗎?”
醫生說讓他再修養一段時間,不要着急上班才行。
“去打個招呼,熟悉熟悉之前的工作,不用你坐班接業務。”
這倒是目前周瑾能做的事情,等頭發擦了半幹後他正要躺下,意外發現陸沉州的胸口好像有一道明顯的傷疤痕跡。
正要躺下的人身軀一僵,下意識的抓住那片衣領将領口拉大,低頭看向對方胸口那道長長的傷疤痕跡,“你這裏……怎麽會受傷……”
陸沉州在被他問到傷痕時,後背緊繃眼神銳利的盯着眼前的人,深怕對方想起什麽。
“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嗎?也是當時受的傷。”
他将傷口說成同一天的車禍。
周瑾撫摸着那條巨大的傷疤,再想到自己剛才擡起手腕時,也發現自己的手臂上有一條很長的傷疤。
不止是手臂,洗澡時他也是醒過來後第一次對着鏡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傷疤都查看了一邊,頭發內那道巨大的開顱手術留下的傷疤同理。
“你怎麽沒告訴我,你也在車禍中受傷了。”
周瑾光是想到他們當時的情況,就感到心疼。
那時他昏迷不醒,還被醫生檢查出腦內有巨大的腫瘤,陸沉州自己明明也是受傷了,還要為他打點一切。
“事情都過去了,別看起來嚴重實際只是劃破了皮膚表層而已。”
陸沉州輕描淡寫的将受傷這件事情就此揭過。
第二日,他起床後将周瑾也跟着叫醒,一起去往公司。
公司上下大部分還是熟人,除了幾個這三年內新加入的律師外,其他人對周瑾蘇醒重新歸來這件事情,都保持了高度的歡迎。
這讓一直擔心自己三年跟不上步調的周瑾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在家裏又繼續休養了一個月後,就去銷假正式開展了工作。
醫院那邊每隔三個月再去複查一次,連續四次複查結束已經是一年後了。
從醫生口中得知以後不用再來複查後,周瑾走出醫院的步伐都是輕松的。
“總算不用再來了,每一次我來總擔心醫生跟我說,周先生你的腦內又發現一塊……”
“別胡說八道!”
陸沉州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将那兩個字說出口。
“唔唔唔!!!”周瑾示意他将手拿開。
“以後都不準說那兩個字,同意就點頭。”陸沉州不但沒松開,反而還借此讓他發誓。
說話間,一道蹒跚的身影從二人身邊經過,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時,擡頭往他們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後楞住,接着就往他們這裏走了過來。
“陸先生,周律師……”
陸沉州聽到這道聲音,第一時間就拉着周瑾站在自己的背後,表情冷漠警惕的盯着這位前來打招呼的老人,“別過來。”
對方原本是想來道歉的,如今面對這防備的一幕也頗為尴尬的停在原地,半響只能站在那裏沖着站在陸沉州身後探頭的周瑾一臉歉意的道,“周律師聽說你後面出了事情,我如今也想清楚了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當時太沖動了傷害到你,我跟你道個歉。”
周瑾望着那張陌生的面孔,想不起自己跟對方有過什麽交集,難道是以前處理過的案件當事人?
“道歉我們收下了,你走吧。”
陸沉州直截了當的将人趕走,确定那人走遠後他這才轉身看向自己身後小動作不斷的周瑾。“沒吓到吧?”
“沒。”周瑾搖頭,只是望着遠處那道身影有些不明所以,“他為什麽跟我道歉,我們認識嗎?”
“是你出車禍前的一個案件,你敗訴後他跑來鬧事過,估計是為了當時的沖動來道歉。”
“怪不得,可能時間過的太久我有些認不出來了,他的案件後面怎麽處理的?”
周瑾想出去找找卷宗,看能否再幫得上什麽忙。
“後面交給其他律師已經重新打過官司了。”
陸沉州一句話就杜絕了他所有的可能性。
“這樣啊,那我們回去吧。”
什麽都沒想起來的周瑾,将這一切很快都抛之腦後。
陸沉州握着他的手掌領着他回家,離開醫院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那道逐漸變小的身影,一直緊繃的那顆心松了下來。
他已經再三确定過,周瑾是真的将三年前的一些事情徹底忘光,他私下詢問過醫生,跟那顆被摘除的腫瘤可能性很大。
這樣就可以了,他不希望周瑾想起來一切,就這樣一切都回到了從前,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半年後,陸叔送給他們的那套房子在二人合力下,終于重新裝修好。
周瑾也同意了陸沉州将他們這套還在還貸的房子轉手賣掉,等新房通風結束後他們就此搬家,離開了這片居住了六七年的小區。
車子離開這片區域時,周瑾坐在車上望着那些熟悉的景色逐漸消失在身後,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東西,但是他認真想了幾秒發現什麽都沒想起來,随後就将這件事情徹底抛之腦後不再去想。
坐在副駕駛裏的人,側目看向一旁開車的陸沉州,嘴角輕輕揚起。
現在這樣,就挺好。
其他都不重要。
感謝,這本書的構思當初想的不完整,因此寫着寫着就黔驢技窮。希望以後水平上來了還能修改完善這個故事。感謝大家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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