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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陳熹微确定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見四下無人,才緩緩開口:“其實,你一直以來讨厭陳家,怨恨夏蓉,怨恨爸爸,無非就是覺得他們生而未養,對你不聞不問。”

陳熹微聲音很低,很小,也足夠陳夕月聽清楚。

“其實我們誰都不知道,你被送到了夕漫那裏,奶奶以為你被夏蓉送回了她的娘家,所以你的撫養費一直都是定期打給夏蓉父母的,”陳熹微像是想到什麽,頓了下接着說,“你不知道的那些事裏面夕漫同樣無辜,而受益最多的還是你的親生母親夏蓉。”

陳夕月低着頭,完全不在意陳熹微的臉上現在是譏諷還是嘲笑,她确實也是想知道答案,小姨是怎樣被拖累成這個樣子的?

陳熹微笑着說出一個陳夕月難以置信的事情,“其實,本應該是夕漫嫁到陳家的,奶奶說,她當時都調查完夕漫的身世背景了,也默認了這樁婚事,只是後來夏蓉趁虛而入……後面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了吧?”

原來,暮雲白早已敏銳得猜到了真相,是她愚蠢,不願意相信陳康和小姨之間的關系。

又是夏蓉!又是夏蓉!為什麽小姨所有的不幸都跟夏蓉有關?

陳熹微看着陳夕月那懊惱的樣子“唉”輕輕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夏蓉對夕漫又嫉妒又恨,你竟還指望着她救她,你呀,就是蠢,身在漩渦中心,卻永遠看不透實質,暮雲白跟你離婚也是早晚的事,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陳夕月:“那夏蓉把我扔給小姨的目的是什麽?還有陳康既然那麽在乎小姨,為什麽當初不幹脆讓夏蓉把孩子打了?又為什麽小姨生病這麽久了都不救她?”

陳熹微看着單薄倔強的陳夕月,竟不知從哪裏冒出多了幾分愧疚,她忽然覺得以前不該那麽欺負她,她遠比她要可憐的多,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着實挺可憐。

陳熹微:“至于以前那些事,我是不清楚,不過,想來爸爸讓秘書給你打錢也是為了彌補你吧,唉,怎麽辦?陳夕月,我忽然有點可憐你,你怎麽有這樣一個母親?要不是因為她,或許奶奶不會這麽讨厭你,我也不會這麽針對你,和她虛僞相處了這些年,她是真的自私啊,除了自己利益,她誰都不在乎?”

陳夕月:“你不要說她是我母親,我跟他沒有關系,即使她生了我,她也只是生了一個能讓他攀權富貴的工具而已!”陳夕月總是踩着她的痛處,在她現在痛恨夏蓉的時候,一遍遍提醒她是夏蓉的女兒,夏蓉是她的母親,那個害死她小姨的人,是她的親媽。

陳熹微呵呵一笑,溫柔的笑聲裏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我以前對你尖酸刻薄,栽贓陷害,你也是這樣自欺欺人,就像我讨厭你,你依舊是我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就像暮雲白最後選擇了你,讓我成為全安城的笑柄一樣,這些事不是否認兩句就能改變的,不過看你現在孤身一人這麽慘的份上,我心裏也平衡了,但是呢,我的家依舊不歡迎你。”

陳夕月擡頭第一次直視陳熹微的嘲諷,“我不會回去……”話還沒說完,消防通道的門被人打開了,陳熹微又恢複以往溫婉端莊的樣子。

暮雲白急匆匆的趕來,把手機遞給陳夕月,“你的電話,可能跟小姨有關。”

“喂?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唉,你好,陳小姐嗎?我是‘坐下’茶館的負責人,我看了一下你前幾天面試的視頻,麻煩向你打聽人,請問您認識夕漫嗎?夕陽的夕,水漫金山的漫,她今年也有54歲了,做得一手好茶。”

小姨,今年剛好54歲,陳夕月急忙問道:“請問你和她是什麽關系啊?”

電話那邊的人哎了一聲,帶着難言的欣喜,“我是他一個故人,也算是他姐姐,我葉雲華,你方便能安排我們見一下嗎?”

陳夕月酸了鼻頭,控制不住的哽咽出聲,“你到市中心醫院來一下吧,來确認一下,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通話在陳夕月難掩悲痛的哭聲中結束。

暮雲白看着陳夕月極力的宣洩自己的悲痛,看在眼裏又心疼又擔心,這麽長時間,滴水未進又哭了這麽長時間,怕她堅持不住,他瞅了一眼還杵在這,當電燈泡的陳熹微很不爽,她到底為什麽還不走?

陳熹微完全裝作看不見暮雲白的眼神,她承認,她确實想得到暮雲白這個男人,不過倒不是因為有多喜歡,只是因為自己沒得到,所以必須要得到。

“夕月,我們去重症監護室看看,或許小姨已經醒了?”暮雲白特地找了個理由轉移注意力,他媳婦不能再哭了,心疼死了。

夕漫真的醒了,醒來就嚷着要出去,不要在重症監護室呆了,醫生經過陳夕月同意,把夕漫轉到普通病房,可奇怪的是,聽到夕漫醒了的消息,陳康卻帶着陳熹微離開了。

夕漫轉到普通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陳夕月趕了出去,單獨把 暮雲白留了下來。“你和夕月離婚的事情,是不是徹底沒有轉換的餘地了?你是聰明人,也不用我明說,把夕月交給你,比交給陳家放心,我也看得出來,你對她還是在意的,怎麽就能同意離婚呢?”

暮雲白輕嘆一聲,透着幾分無奈,伏在夕漫床邊,低聲耳語幾句,夕漫一掃剛剛愁容嘴角眉梢漸漸帶了笑意,“我果然沒看錯人,有你以後在她身邊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這個孩子從小就有點過于沉靜,敏感又自卑,等我走了以後呀,你多勸着點……”

“小姨,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她的,”暮雲白思考片刻,還是想驗證心裏的答案,“就是……岳父剛剛來過,聽您醒了,反而離開了。”抛出了問題卻點到即止,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必說這麽透。

夕漫低眉垂目,嘴角含笑,想來以前的事情,他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輕輕回了一句,“既然決定相忘江湖了又何必碰面呢?”然後看向慕雲白,意有所指,“我最怕的就是,夕月走了我的老路。”

“您放心,不論多長時間,我一定會把她追回來,直到她願意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邊,我不會讓她一個人過餘生。”

暮雲白和夕漫在屋裏談了什麽?陳夕月不知道。

她此刻正忙着去接那個自稱是夕漫姐姐的葉雲華,冬天的夜總是來得早一些,昨夜的雪化了,在夜晚凝結成冰,醫院門口來往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她穿着暮雲白的羊絨大衣,遮到腳踝,仍然涼得手腳冰涼。

“你好,是陳小姐嗎?我是葉雲華”

看着眼前氣質如蘭,知性溫婉的女人,陳夕月暗暗惋惜:如果小姨沒有經歷這麽多苦痛,或許現在也是這般樣子吧!

“你好,葉老師,雖然名字和年齡相符合,但是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還是見一下最為妥當,小姨已經醒了,你跟我來……”

葉雲華雖說是來找人的,但完全沒有那些尋親人難掩的激動,倒是一派從容淡定,想必內心也是極其富足的人才會有這般從容淡定吧!

葉雲華跟着陳夕月,在拐角處問道:“你做茶的手藝是她教的吧?”看到那個視頻,這姑娘點茶的手法像極了她小師妹,之前也跑空了還幾次,但還是忍不住找找看。

陳夕月不知何意,卻也點點頭,誠實的回了個“是”,葉雲華突然紅了眼框,笑着回道:“陳小姐倒是個習茶的好苗子。”

陳夕月到了病房門口,沒有直接開門,而是輕輕敲了敲門,“小姨,我能進去了嗎?”

沒人應聲,門被一個年輕人從裏面打開了,葉雲華淡淡打量着,暗暗對比,這該不是師妹的兒子,只是這眉眼長的倒不錯,怎麽和師妹沒半分相似。

葉雲華來的時候也是給自己做過思想工作的,她聽陳夕月電話裏說,‘夕漫不行了’,想着應該添了幾分病容。只是想象的和親眼看到的完全是兩回事,她記憶中還明豔嬌俏的小師妹竟然成了這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病人,任她再淡定從容也難掩內心的悲切,她竟有些不敢開口,從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上,還是能看出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她抖着聲音喊道:“小師妹,是你嗎?是……師姐來晚了……”後半句已經泣不成聲。

比起葉雲華,夕漫反而波動不大,她剛剛已經聽暮雲白說起,有個姓葉的故友說要來看她,夕漫不用想就猜出來這姓葉的故友是誰?也只有她大師姐在這麽多年一直在打聽她。“師姐,是我不好,讓你挂心了這麽多年,當初太年輕,意氣用事,如今卻又讓你為我白白傷心一場。”

在夕漫開口叫出‘師姐’的瞬間,葉雲華已經撲到夕漫床邊,緊緊抓着她的手,聲聲啜泣,“是我不好……是我沒早點找到你,是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你,師妹啊……”

“師姐,還是老樣子,哭起來沒完沒了”,夕漫嫌棄的低頭看着葉雲華,只覺得她哭起來跟哭喪一樣,吐槽完又接着問師姐,“你為什麽跟林師兄結婚?我一直以為你得跟唐師兄結婚呢?”

“師妹啊……啊……”葉雲華抽着鼻涕,看着夕漫的臉,回想剛剛那句話,“你別亂點鴛鴦譜,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林師兄,要是老林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比我哭的還大聲。”

陳夕月給葉雲華遞了個紙巾,夕漫點點頭很是同意這句話,“是啊,你倆人在一塊,那就能水淹龍王廟。”

夕漫和葉雲華之間另類又融洽的相處方式,讓陳夕月更加愧疚自責,終究是我毀了小姨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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