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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瞥了眼哥哥手裏的高爾夫球杆,林譽庭移開視線,慢慢把地面上散落的文件都整理整齊放回哥哥辦公桌上。
“你先走。”哥哥冷聲道,“我回頭跟你算賬。”
離開哥哥辦公室,從停車場電梯出來走向自己車子時,林譽庭遠遠見到了從他面前隔着幾個停車場路口開過去的陸意沉的車。
哥哥問他要不要留在辦公室,聽聽陸意沉怎麽說,他拒絕了。
但現在他在猶豫,是不是要和陸意沉說一句,不要和哥哥詳細說他們為什麽會分開原因。
他覺得哥哥如果知道了細節,真的會打斷陸意沉的腿。這麽狗血的事情,他不想發生。
拿出手機,他猶豫着想了又想,直到走到自己車邊,才終于下定決心,點開通訊錄,把陸意沉從黑名單裏暫時拖出來。
但手指卻始終無法在撥出電話上點下。
猶豫間,他聽見身後身後響起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透着人本能感覺出的鬼祟,林譽庭心裏閃出了警覺,立時轉身回頭。
看清楚來人竟然是應該在被監管着不能自由行動的王嘉明時,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王嘉明臉上滿是怨恨的神色,手裏拿着一把廚房刀,正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同時陰慘慘地說:“你還敢回來。”
“你要幹什麽?”林譽庭厲喝,“想想後果,別發瘋!”
“什麽後果?”王嘉明在笑,扭曲又滲人,“你住的那個破物業報警鬧大,我被逼着去看心理醫生,學校要我主動辭職,我爸媽知道了,我未婚妻家裏也知道了,他們都不肯認我,我什麽前途都沒了。我去找阿恒,他也只護着你不肯理我!”
他把一疊照片扔到林譽庭面前:“我找私家偵探跟着你們,他都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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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譽庭匆忙看了眼散落在地照片,入目的幾張都是偷拍,焦點都是他,和傅清恒。
“你剛回國就要勾引他?要他和你一起跨年,還要他送你花。你為什麽要回來勾引他!”王嘉明滿是怨毒,“你出現之前,他從來不看其他人一眼,只看我,只對我好。要不是你,他就不會對我不好了!憑什麽你春風得意,我就要走投無路?”
“你如果再做出什麽才是真的走投無路。在醫院被監管和在監獄過日子可不同。”林譽庭慢慢後退,試圖拉開自己和王嘉明之間的距離,“你冷靜點。”
“冷靜?”王嘉明慘笑,“你有什麽資格指揮我?”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林譽庭,兩眼血紅:“都是你。你害他不理我。你勾引他,你怎麽不去死?”
王嘉明像是瘋了,又像是極度清醒着目的明确地把林譽庭逼到車與牆角之間。林譽庭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能盡量試圖穩定王嘉明的情緒:“你失去之後會後悔我能理解,但不要因為這種後悔做出讓自己更後悔的的事情。”
“後悔?”王嘉明陰森一笑,“你不在,我再乖幾個月,他一定會回來我身邊的,他不會讓我後悔。”
“是你讓我被監管,讓我每周都要被心理醫生評估!你不在,他就不會和我分手……”
王嘉明越來越沉溺在自我世界的碎碎念着,話語間到底怨毒也越來越濃烈。林譽庭的脊背已經完全靠在了牆上,退無可退。
偏執的人他見過不少,但偏執到這麽瘋的只有王嘉明。
“我和他分手只是想讓他緊張,讓他知道他沒有我不行。如果你不出現,你不和我搶他,他不會離開我的。”王嘉明又走前兩步,和林譽庭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你去死就行了。你死了,我和他就會很好……”
王嘉明越說,臉上的笑意越扭曲。他擡起手,用廚房刀刺向了林譽庭。
廚房刀即将刺到林譽庭小腹時,王嘉明被人從身後用力拉開,同時推到了一邊的車上。
他的身體碰撞車身,發出了巨響。
把王嘉明拉開的陸意沉擋在林譽庭面前,慌得手在抖,聲音也在抖:“小譽,你受傷沒有?你……”
刀刺進身體的聲音并不大,但卻仍舊清清楚楚地被林譽庭聽見了。
陸意沉的眉頭瞬間緊皺,額角青筋爆出來。
王嘉明抽出刀,試圖把陸意沉拉開:“滾開!你們為什麽都向着他!滾開啊!”
陸意沉雙手撐在林譽庭肩膀上方,把林譽庭護在他和牆之間,一絲縫隙都沒有留給王嘉明。
片刻之後,林譽庭再度聽到了利器又刺進人身體的聲音。
陸意沉額角泛出了豆大的冷汗。
“你讓開啊……”林譽庭慌得聲音也發了顫,“陸意沉,你別這樣……你……”
他用力想推開陸意沉,卻推不動。陸意沉沒說話,也沒動,只眼神堅定地看着林譽庭,依然把他護在王嘉明靠近不了的位置。
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繼而是保安的暴喝:“拉住他!”
“你們幹什麽?放開我!你們應該去抓他!他把我毀了!他才該死!他最該死!讓他去死!”王嘉明歇斯底裏又含糊不清的罵聲不斷,即使被幾個保安壓制控制住了也不肯安靜下來。
“他是有精神問題嗎?”哥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對保安說,“我已經報警了。”
他問陸意沉:“你怎麽樣?受傷了嗎?”
“沒事。”陸意沉答着哥哥,繼而慢慢松開撐在林譽庭肩膀兩側上方的手,對林譽庭說,“沒事了,別怕。”
然後退後一步,緩緩轉過身。
哥哥看到林譽庭,急急地問:“仔仔!你怎麽樣?”
“我沒事,我沒受傷。”林譽庭有些恍惚地答。
“真的?”哥哥緊張地确認,“真的沒事?”
“我沒事,陸意沉他……”
林譽庭沒說完的話,被陸意沉失去意識而倒地的聲音蓋住了。
“他受傷了?”哥哥震驚地去扶陸意沉,才發現陸意沉後背的血沾滿了他的手掌。
“馬上送他去醫院!”哥哥把呆住了的林譽庭用力推向車門,“你還能不能開車?不能我來!”
保安手忙腳亂地把陸意沉擡上了林譽庭車子的後座,哥哥在駕駛座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對還愣在車邊的林譽庭大喝一聲:“仔仔!你上後座!穩定住他的身子!”
林譽庭這才如夢初醒的眨了眨眼,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哥哥快速把車子開向最近的醫院,也顧不上紅燈了。陸意沉了無生氣地半仰躺在後座,呼吸似乎都很微弱。
忽然一個急剎車,陸意沉無意識地随着車子的慣性向前撞去,又被安全帶拉着向後撞回來。
林譽庭忙忙伸手,環抱住了陸意沉,穩定住他的身體。
手指觸到陸意沉的後背,他才發現血已經把陸意沉的後背全部浸濕了。
“小譽……”
陸意沉發出含糊的氣聲。
之後的話語根本聽不清楚了。
哥哥把車直接開到了醫院的急診室門外。
醫護人員奔過來把陸意沉放上擔架床推進了急診室。
哥哥問林譽庭:“他這種情況,要通知誰?”
林譽庭如夢初醒,打算給汪以成打電話,才發現自己的電話不見了。
是在停車場的混亂中掉了。
護士把陸意沉的外套拿了出來,同時把陸意沉的手機遞給林譽庭:“這是他的手機,你們保管一下。還有,他要緊急手術,你們盡快通知家屬來簽字。”
林譽庭應着,拿起陸意沉的手機,試探性地輸入了陸意沉的生日解鎖。
密碼不對。
他想了想,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手機鎖解開了。
無暇細想心裏刺痛的是什麽,林譽庭用最快速度點開陸意沉手機的撥號界面找到汪以成,打過去電話通知汪以成馬上到醫院來。
挂了電話,哥哥從他手裏拿走了陸意沉的手機,再把他按在了急診室外的椅子上:“你自己也緩一緩。确定沒受傷嗎?”
“沒有。”林譽庭緩慢搖頭,語聲也緩慢而虛浮,“陸意沉他都擋住了。”
“你打電話給陸意沉的時候他剛到我辦公室。”哥哥說,“我跟他說你剛走,他在電話裏聽到了你和人起了争執,猜測你在停車場。他叫我馬上叫保安就沖去了停車場,我已經盡快趕到了,沒想到……”
哥哥無奈又憤怒:“傅清恒那麽穩重一個人,怎麽這麽多年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這麽一個瘋子?傅清恒跟你又有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找你麻煩?你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哥,我和恒哥沒關系,是王嘉明太偏執了,恒哥也不勝其擾。”林譽庭疲倦地說,“陸意沉,他不該來的。”
“陸意沉他對你……他……”哥哥看向急診室,不知道該怎麽說,終究深深嘆氣,“這麽在乎,怎麽離的婚?”
“哥,別說了。”林譽庭揉了揉太陽穴,靠在哥哥身上,像每一次需要依靠時一樣抱住哥哥,低語,“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別說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聲音會慢慢哽咽,眼淚也不經過理智地湧出來,沾濕了哥哥的衣服。
哥哥又嘆了口氣,輕輕撫着林譽庭的背,不再說話。
半小時後,汪以成趕到了醫院。
作為陸意沉的緊急聯系人,他簽署了一系列文件後終于緩過神來,對林譽庭說:“他現在的狀況我還不太明确,可能今晚要在ICU。VIP病房我已經定好了,你直接去……”
林譽庭的眼眶還紅着,但回應汪以成的話卻很直接:“我不去。”
“他可是為了你受的傷!”汪以成有些不能接受,“再怎麽樣你今晚也該留在醫院……”
“那是他的選擇,不是我的。”林譽庭看了眼急診室的方向,眼眶依然透紅,但堅決更甚,“他擋在我前面,我很感激,但感激只是感激。過幾天我會向他致謝。”
“林譽庭!”汪以成拉住林譽庭的手臂,語氣很強硬,“你這樣也太殘忍了!”
“汪總。”林譽庭唇邊有着蒼白笑意,很苦澀,“我留下來,看望他,照顧他,然後在他好了之後告訴他我只是出于感激,我不會再來,和我現在就走,哪樣對他更殘忍?”
汪以成怔住了。
過了一會,他慢慢地松開了緊抓住林譽庭的手臂,深深嘆了口氣。
林耀庭走過去,和汪以成客氣的寒暄了幾句,說明天再過來看望陸意沉,有什麽情況也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後攬住了林譽庭的肩膀,用只有林譽庭能聽清楚的音量說:“回家給我交代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林譽庭尴尬又心虛地看了哥哥一眼。
離開病房,到了停車場,還沒開車哥哥就問:“即使這樣你都不願意留下,他當時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大致和哥哥說了他和陸意沉注冊的經過和決定分手的原因,林譽庭并沒有多提季諾,但哥哥還是有些生氣。
不過他還是又問林譽庭:“但他現在用全部身家來給幫家裏,又為你命都幾乎不要了,你還是不打算原諒他嗎?”
“我沒有不原諒他。我只是不期待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了。”林譽庭表情很平淡,“我回不到過去對他的感情,他期待的東西我給不了,彼此再折騰也不過是再一次的彼此失望,何必呢。”
哥哥沉默了許久,終于說:“仔仔,你長大了。”
過了會,哥哥又氣惱的說:“要不是他現在這樣,我真的要揍他。”
但陸意沉此刻躺在醫院,林譽庭又剛剛經歷了糟心的事情,林耀庭自己咬牙切齒了一晚上,第二天見到林譽庭時,還是多少緩過來了些情緒。
“我理解你昨天為什麽不留在醫院。”哥哥對林譽庭說,“你以後不打算和他再有交集我也支持。不過他躺在醫院,汪以成昨晚打電話給我說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也還是失血過多,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于情于理,我們還是應該去醫院看望。”
林譽庭觑眼看哥哥的表情:“哥,你是不是其實很想打我?”
“我不知道。”哥哥瞪他,“你做這麽任性的事情,我确實想揍你。但是你又受了這麽多委屈,我更想揍陸意沉。可是他這一場受傷,能怎麽辦?等他好了,我要跟他好好的把帳算一算。”
把從停車場找回來的林譽庭的手機遞回給他,哥哥說:“傅清恒昨晚打了好幾個電話,我替你接了,你待會回個電話給他吧。”
電話打過去,剛接通,傅清恒立刻就說了“對不起”。
“恒哥,其實和你沒關系。”林譽庭很平和,“是王嘉明他自己性格和認知的問題。你和他都分手多久了,總不能現在還要替他去負責。”
傅清恒的無奈很深:“我也沒想到他最終會變成這樣。我和他分手不僅僅是因為他要結婚,更因為我發現我深愛過的竟然是一個可以去騙婚的人。我和這樣的人不可能在一起,這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可是他就是拒絕接受,不肯承認自己的問題。”
“他如果懂,也不會和你走到分手這一步。”林譽庭說。
“怎麽變成你安慰我了。”傅清恒有些抱歉地笑,問,“陸意沉怎麽樣?脫離危險了嗎?”
“我哥說失血過多,要住幾天院。”
沉吟了一會,傅清恒問道:“你去醫院嗎?”
林譽庭沒答。
傅清恒也不再追問,只說:“我等他清醒了也會去醫院。于情于理,這件事不能說完全和我無關,我該去對他說一句抱歉。我也該對你說抱歉。”
于情于理。
這四個字讓林譽庭糾結了兩天。
第三天的下午,他還是跟着哥哥去了醫院。但和哥哥到了病房門口,林譽庭又猶豫起來。
哥哥理解地說:“你如果不想見他就在外面等我。我代表咱家去和他致謝,也不算失禮。”
林譽庭仍然猶豫着。哥哥理解他的遲疑,也沒有催他。
病房裏忽然響起汪以成近乎低吼的聲音:“陸意沉!你怎麽又坐起來了!你的傷口繃開了是不會痛嗎!”
陸意沉的聲音很低,在關閉着的病房門外聽不清楚。
汪以成又低吼起來:“你坐起來盯着門口看也沒用!他沒來!不會來!從把你送進醫院之後他就沒來過!我都說過幾回了!你從昨天到現在又折騰幾回了!你是不懂分手的意思嗎?分手就是人家不要你了!你能不能接受現實,不要再沒有結果地追了?你給我躺好!”
呼叫鈴被按響,護士從護士站疾步而來,繞過在門口的林譽庭,推開門跑了進去。
“他傷口又出血了。”汪以成的聲音從半敞開的病房門裏透出來,“又要麻煩再處理他一次了。”
林耀庭擡手在林譽庭肩膀上拍了拍,低聲問:“你進去嗎?”
沉默了許久,林譽庭還是搖了搖頭。
護士給陸意沉清洗傷口,看過縫線的情況,叮囑不要再有大動作,重新貼好敷貼後離開了病房。
林耀庭等護士離開後,擡起手,輕輕敲了敲半敞開的病房門。
陸意沉看到門口的林耀庭,眼睛頓時亮了亮,下意識又想坐起身來。
汪以成眼明手快地把陸意沉按住了,又無奈低吼:“你給我躺好了,別動!”
按住了陸意沉,他和林耀庭打了個招呼,說:“我去打個電話,你們聊。”
汪以成離開了病房,陸意沉沒有再試圖坐起來。沒等林耀庭開口,他先問道:“王嘉明控制住了嗎?小譽安全嗎?”
“王嘉明已經被抓了。”林耀庭開門見山,“你和仔仔的事情我也大致知道了。”
陸意沉表情複雜地抿了抿唇。
“即使你幫我家做了擔保,我也想狠狠揍你。”林耀庭毫不掩飾地直接說,“可是你現在這樣,我也不好做什麽了。”
“對不起。三年前我就該登門拜訪,求你們把小譽交給我的。”陸意沉說,“爸爸……伯父要是生氣了,哥哥你護着小譽,都是我的錯,我去領罰。”
“我們暫時不打算告訴我爸。”林耀庭有些沉重的看了眼陸意沉,“你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最好是永遠都不要讓我爸知道。”
這表示,林耀庭代表林家否定了陸意沉對于林譽庭而言的意義。
以後也不會再有他的存在。
這比被刺傷更讓陸意沉疼痛。他想說什麽,但自覺沒有資格,
林耀庭眼裏有些不忍:“無論如何,這次謝謝你,你好好休息,住院期間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聯系我。”
“不用謝我。”陸意沉聲音低如嘆息,“我應該保護他的。”
“不,他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林譽庭話說得禮貌又堅決,“你做的擔保我會盡快解決。”
“哥,在商言商,你們曾經在我最關鍵的時候給我擔保,就算我和小譽沒有在一起,這個擔保我也該做。”
“但不必做到賭上你全盤事業的程度。小譽他也不是會心安理得接受這些的人。”
“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心甘情願。”陸意沉聲音越發低,也因着身體狀況越發虛,但語意很堅決。
林耀庭看陸意沉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搖了搖頭:“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康複出院了我們再談。”
目送着林耀庭離開病房,陸意沉一錯不錯看着的病房門口。五分鐘之後,進來了汪以成。
陸意沉的黯然被他盡數接收。
汪以成看了看儀器的讀數,又問陸意沉:“要喝水嗎?”
陸意沉搖了搖頭。
“我轉了一圈,沒看到你家小譽。”汪以成說,“他大概真的沒來。”
“只是失血過多,又不是進ICU,他不來很正常。”陸意沉答得疲倦。
“說得好像你上次進ICU的時候他來了一樣。”汪以成半是同情半是勸告,“人家都把你扔下多少次了,你怎麽還這麽不識趣呢?”
“我以前讓他失望過太多次。他再把我扔下一萬次都是我活該。”陸意沉閉上了眼,“你也不用在這裏守着我,再不回家,嫂子要罵我了。你找個護工,然後回公司,晚上別來了。”
“小唐你記得嗎?”汪以成說,“和我們一起去過法國的法語翻譯,大學生那個。”
陸意沉點點頭:“小譽的校友。”
“他聽說你住院了,想來看你。也說如果你沒有人照顧的話,晚上他也能留在醫院。”汪以成笑,“你這魅力……都這麽落魄了還有人惦記。要不要考慮一下?”
陸意沉瞪他:“逼我和你絕交是不是?”
“別別別。”汪以成忙忙擺手,“我就是友情提示你一下,他已經沒有留在原地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往前走。”
“我在自己還沒有看清楚自己,也沒有準備好負責任地面對的時候把小譽卷進來,結果除了讓他難過之外什麽也沒做到,我怎麽往前走?”
汪以成毫不客氣:“人家等你的時候,你沒有停下來好好地看人家一眼。現在人家不等了,走出去了,你又走不出去,也追不上,怎麽辦?一輩子這樣?那可真慘過坐牢。你還不如一直沒想明白沒看清楚就做個混賬呢。”
“而且我一直想和你說,你想清楚。”汪以成很鄭重,“就算你現在把他追回來,你和他之間也不可能是和從前一樣的相處模式了。你自己分得清楚嗎?你要的到底是任你招之則來随時予取予求提供安心感的伴侶,還是你真的離不開他,不管你們之間的關系變成怎麽樣?”
“我當然清楚。”陸意沉也很認真,“他在,我會覺得安心,不是因為他對我百依百順,而是因為,他是他。你明白嗎?”
汪以成苦着臉嘆了口氣:“行了,你睡一會吧,你現在需要安靜的休息。”
陸意沉疲倦地閉上了眼。
他是走不出來,又追不上。
沒有林譽庭,他的一切都是亂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情緒麻木到和周邊的一切都隔着透明的屏障。
也許如汪以成說的,換個人,換個方式,不這麽牽心動肺,一如他曾經混賬的時候那樣毫無察覺地過日子,他會輕松很多。
但他換不了。
能夠日日夜夜相對相處時他忽略了那些點滴。那麽在失去之後、在想念之中才被明白分量多重,多渴望,又多不可替代,就都是他自己的活該。
他要的人只有一個,要的愛也只有那個人能給。
即使他已經不再被那個人需要。
汪以成給他掖了掖被角,離開病房。
輕輕關上的病房聲響後是更深的寂靜。陸意沉封閉在其中,一如林譽庭離開後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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