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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消息發出,過了一會,陸意沉慢慢從公寓樓旁的樹影後走了出來。
林譽庭嘆了口氣,無奈道:“你怎麽又來了。”
“我昨天到的紐約。”陸意沉走近兩步,站在林譽庭一米遠的地方,“今天晚上就回國。”
“你這樣來過幾次?”
要不是剛才忽然而起的喧嘩,圍觀的人圍攏來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平時回公寓視線所限不會看向的樹影方向,他發現不了陸意沉的身影。
“我不是要跟蹤你。”陸意沉有些忙亂地解釋,“只是靠你近一點,我的狀況就好一點。我不想讓你覺得我一直沒進展,想給你發消息的時候能讓你覺得至少我在好轉。”
“你這不是又在綁架我嗎?”
“可是……如果我一直沒有好轉,還是在綁架你。”
林譽庭更緊地按住了太陽穴,眉心皺起,露出無可奈何的難受模樣:“陸意沉,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陸意沉垂了眸子,“我只是……總是很想你。”
林譽庭走了之後,他才發現林譽庭好像是他的空氣。存在的時候沒有察覺過,分開了才驚覺什麽是窒息的煎熬。
“陸意沉,你這樣,太老套了。”林譽庭扶着椅背,慢慢站起身,“你需要我,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知道。”陸意沉強忍着去扶林譽庭的沖動,低語,“我已經盡量控制自己不被你撞見,也盡量不出現在你會出現的地方了。只是某天和你同在賓州,你在公寓裏,我在學校的外面,這樣也不行嗎?”
陽光黯淡下來,時間走近黃昏,陸意沉的影子在夕陽裏變得很淡。
頭暈得更厲害,林譽庭說:“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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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向公寓走去。
一陣眩暈随即而來,他踉跄一下,陸意沉下意識地快步過來,扶住了他。
隔壁的那個華裔男人不太放心,又下樓來看林譽庭的狀況,見到陸意沉扶住林譽庭,不放心地問:“他沒事吧?”
陸意沉用手背貼住林譽庭的額角,有些着急:“他發燒了,溫度很高。我送他去醫院。”
他一把抱起林譽庭,卻被鄰居攔住了。
鄰居問林譽庭:“你認識他嗎?”
林譽庭虛弱地張開眼,在陸意沉懷裏微微點了點頭。
之後,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醒來時,林譽庭感覺頭還是昏昏沉沉地疼着,身體也很酸痛,費力地睜開眼睛,他才發覺自己躺在公寓的床上,床邊的小夜燈開着,時間顯示着快到淩晨兩點。外面下雨了,風也很大,雨水落下的聲音和風聲混在一起,聽着有些蕭瑟。
額頭上貼着片退熱貼。他動了動身子,揭下退熱貼,慢慢坐起來下了床。
打開半掩的卧室門,他才發覺客廳沙發邊的閱讀燈也亮着。
來賓州只是短居,這間公寓是來賓州前通過學校的公益組織在網上看過後定下的,房東留下的家具很簡單,客廳只有一張單人沙發,沙發邊是一張玻璃小幾。入住後他也沒多做家具的添置,只加了一盞落地閱讀燈,在沙發上鋪了一層絨毛毯,沙發前放了兩米乘兩米的圓形地毯。
現在意沉正靠坐在單人沙發上,抱着抱枕閉着眼,似乎在深睡中。
閱讀燈旁的玻璃小幾上放着一堆藥,還有溫度計和退熱貼,以及一杯水。
安靜的客廳裏忽然響起了手機鬧鈴。陸意沉恍惚地身子一怔,倏而睜開眼,拿起身邊的藥和退熱貼站起身。
想往卧室走的他和站在卧室門口的林譽庭對上了視線。
一怔之下,陸意沉又露出了有些心虛的表情:“到時間換退熱貼了,還有藥,醫生說如果你恢複意識了就吃,六小時吃一次……”
林譽庭看他一眼,側過身,慢慢走進了洗手間。
昏沉的感覺更重了些,鏡子裏他的眼睛也腫着,臉色非常不好。打開水龍頭用溫熱的水洗了把臉,林譽庭擦幹臉上的水,慢慢把毛巾放回毛巾架上。
洗手間的透氣窗開着,賓州二月淩晨溫度在零下的冷風透進來,合着雨聲,清冷異常。冷風撲上太陽穴,頭暈更甚了。
出來之後,陸意沉像被誰施了定身咒似的,還站在原地,手裏依然拿着退熱貼和藥,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林譽庭。
林譽庭走近他,擡手拿過他手裏的藥和退熱貼,啞着聲說了句“謝謝”,沒再看陸意沉,只轉身走回卧室,關上了門。
幾分鐘後,卧室門被輕輕敲響。再過了一會,陸意沉輕輕推開門,把一杯熱度恰好的水放在床邊櫃上,又默默離開卧室,帶上了門。
藥裏有一張紙條,是陸意沉的筆跡,認真寫着每種藥多久吃一次,一次吃多少。林譽庭眯着眼看了眼,昏昏沉沉的強烈暈眩壓過了必須吃藥的動力,他連退燒貼也沒拆,沉着身子躺倒在了柔軟的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把自己扶着微微坐起,把溫熱的水送到了唇邊。
水潤過幹澀的喉口,難受瞬間緩解了好些,又在下一瞬重新卷土出來。
清涼的感覺在額頭上落下,背後枕着的溫熱身體讓寒意消散了些,林譽庭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向後微微側頭,輕輕叫了聲“陸意沉”。
身後的人溫聲應道:“你放心,我什麽都不做,你好了我就走。”
林譽庭又想說話,但一開口,冷空氣進了氣管,喉嚨無比的癢,他忍不住劇烈咳嗽,咳到氣都喘不順了。
忍着因為咳嗽而越發尖銳的頭疼,他啞着聲盡力說“你讓開,我要吐”。
下一瞬,身後的陸意沉猛地站起身,體溫離開了。
林譽庭虛弱地撐着床沿想挺直身子坐起來,卻被淩空抱起了。
到了洗手間,他被陸意沉小心地穩妥地放下,扶着腰穩定住了身體。
無暇他顧,林譽庭扶着洗手池的臺盆邊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吐出來後,精神似乎又好了那麽一點。陸意沉輕聲問:“好些了嗎?”
他點點頭。
陸意沉又輕聲問:“躺下好嗎?”
林譽庭“嗯”了聲。
虛弱得不行。
陸意沉忍不住貼了貼林譽庭發熱的臉,把他抱回到床上放好,蓋上被子,又輕輕貼着林譽庭的耳邊低語:“寶貝,乖,睡一覺,醒來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我沒事,你出去……”
林譽庭的話越漸含糊,像是昏沉高燒中不甚清醒的呓語,又像是在用最後氣力對陸意沉表達着拒絕。
“你病成這樣,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留在家裏。”陸意沉話語篤定又堅持,“你就當我是隔壁鄰居吧。”
“可是你不是隔壁鄰居,你也不是其他人。你是陸意沉。”
小到不貼近林譽庭唇邊幾乎聽不清的話,被昏昏沉沉無法抗拒的生理性的昏睡終止了。
林譽庭再醒來,雨還沒停.
雖然床邊的時鐘顯示着中午十一點的時刻,但雨幕讓房間裏很是昏暗。
床邊櫃上放着藥,頭上的退熱貼很清涼,應該是剛換不久。微微用手肘撐起身子,林譽庭才發現陸意沉并沒有走。
他蜷坐在床邊的地板上,手臂伏在床沿,睡着了。
林譽庭再度撐起了些身子,身上蓋着的被子被他的動作牽扯着動了動,手臂壓在被子上的陸意沉立刻擡起頭,猛然醒了過來。
看到林譽庭醒來,他滿眼緊張:“你還難受嗎?”
頭不暈了,燒好像也退了,但喉嚨幹澀得也有些疼。林譽庭擡手揭下額頭上的退熱貼,拿起床邊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水是溫熱的,應該剛被放到床邊不久。
陸意沉站起身,用手背試了試林譽庭額角的溫度,露出了稍微安心的表情。
“我熬了粥,保溫着,随時可以吃。你先吃點好嗎?還是你想吃別的?我給你煮面好不好?還是其他的?”
陸意沉忙不疊的話語讓剛從昏沉裏恢複過來的林譽庭一時間沒完全反應過來,他微微仰頭,帶着茫然看着陸意沉,“啊”了一聲。
唇微微張開,眼睛裏迷惘又脆弱,臉頰泛着潮紅,陸意沉下意識地喉口一緊,忙移開了視線。
過了會兒,林譽庭又喝了口水,答:“喝粥吧。”
陸意沉應着“好”,又像忽然才反應過來一樣驚訝又喜悅地看着林譽庭,顫聲說:“你願意吃嗎?”
林譽庭揉了揉太陽穴,确認昏沉的暈眩感已經都消散了。他舒了口氣,擡眼看陸意沉:“你能出去嗎?我想換套衣服。”
等他換好衣服回到客廳,陸意沉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碗勺,粥是青菜粥,熱氣氤氲上升間,白粥裏的青菜碎顯得很漂亮。
陸意沉拉開餐椅,等着林譽庭落座。林譽庭坐下,淡聲開口問:“你不吃嗎?”
桌面上只有一個碗,一只白瓷勺,在他面前。
陸意沉明顯一怔,有些不敢确定地看着林譽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是像喉口被人扼住了,無法發出聲音。
林譽庭看他一眼,沒有什麽表情:“你也吃吧。吃完再走。”
林譽庭醒來就會要他走,陸意沉心裏早已有了預期。但林譽庭讓他留下來一起吃過飯再走,這讓陸意沉有了種全然不真實的緊張。
甚至慌亂。
到廚房拿出另一套碗勺時,他甚至手一滑,差點把碗落到了地上。
心有餘悸地再次握緊碗沿,他心裏忽然想起汪以成曾經的評價:手足無措毫無經驗情窦初開的小男生。
酸楚裏慢慢泛出甜的感受從心腔最深處早已幹涸的裂縫處蔓延,飽滿得讓陸意沉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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