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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在林譽庭對面放下碗勺，自己也輕輕坐下，陸意沉裝了一碗粥，舀起一勺，送到了唇邊。

林譽庭已經喝了幾口粥，此刻把瓷勺放回碗裏，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把粥送進嘴裏，快速吞了下去，陸意沉的眉間還是從掩飾得很好的平靜裏透了一絲難受的意思。

“你給我發照片已經快一個月了。”林譽庭自己喝了口粥，說，“進展還是不理想。”

“我……”陸意沉忙忙舀了一口粥吞下去，“我在恢複。”

“如果你是為了向我交代一個結果才逼自己，那麽最終的結果不是痊愈，而是另一種病态的加深。”

林譽庭說得很平靜，像是确實在和陸意沉探讨着解決方案。

“陸意沉，你确實太過于極端了。雖然你不像王嘉明那樣把極端變成向別人的攻擊，而是全都變成了對自己的折騰，但這依然是一種病态。”他用瓷勺輕輕攪動碗裏的粥，很是平和，“我不希望你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不希望你就這樣折騰自己最終落得消沉的結果，更不願意我是你病态的原因。”

他放下勺子，推開了碗：“以後別給我發照片了。如果你自己不能自愈，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陸意沉。”

陸意沉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再失望了。可是能不要把我删了嗎？”

毫不掩飾的緊張的視線和緊繃着的聲線讓林譽庭覺得有些過于小題大做了。

但他又明白陸意沉并不是誇張的在演。

而且陸意沉這種過于在意的緊張讓他竟然生出了些隐晦的害羞，繼而覺得空氣都有些尴尬起來，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陸意沉更緊張了：“你別删我。我保證不會騷擾你。我就是……不想和你什麽聯系都沒有。”

他的聲音越來越緊繃，也越來越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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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譽庭轉回視線看着他，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終于還是答了聲：“好。”

陸意沉頓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明顯可見地放松了些。

林譽庭不确定是自己的錯覺，還是陸意沉的眼眶确實有些微微泛出了紅。因為陸意沉很快垂下頭，拿起瓷勺舀了勺粥，慢慢吃了下去。

那天陸意沉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好好的吃完了早餐。離開之後，他沒有再給林譽庭發每天三餐的信息，也如他承諾的，沒有再個诶林譽庭發其他任何信息，沒有被林譽庭發現過日常裏再度出現過他的身影。

但他成了一家新的公司，開始參與文旅産業，和幾家國際上排得上號的産業集團有合作規劃和意向，這段時間在業內看重的幾個大的資訊信息號上也偶有出現。看照片，他眼裏的凜光更甚，人顯得更冷峻，也更有存在感了。

刷到這些時，林譽庭總是盡量讓自己忽略心裏無法定義的浮動情緒，看完相關的資訊後便埋頭進功課和工作裏。

時間在忙碌裏過得很快，溪山小鎮前期規劃籌備的第二期工作告一段落時，短期班也只剩下了最後一個月的課程。

這一個月的留在校園的時間也沒多少。導師指定了四個進入成熟期的項目，讓他們選擇一個去做為期兩周的深度調研，再用一周完成一份改善報告，最後的一周大家彼此研讨過報告之後，短期班的所有課程就都結束了。

林譽庭選擇的項目在紐約。

調研進行得很是順利，在和同組的三個同學一起離開賓州在紐約待了兩周後，林譽庭在預計的日期結束了紐約的兩周生活，回到了賓州。

在公寓門口下Uber時，他突兀地收到了來自于陸意沉的視頻通話申請。

從司機手機接過後備箱取出的自己的行李箱，林譽庭想了想，還是點擊了挂斷視頻通話。

但陸意沉會忽然給他發送視頻通話這件事讓他心裏有些困惑。

是撥錯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推着行李箱向自己公寓的入口走，林譽庭又收到了陸意沉發過來的文字信息：【你在哪？】

想了想，林譽庭還是沒有回複。

他不知道陸意沉這隔着兩個月的忽如其來的聯系是因為情感上的戒斷反應，還是其他，但他和陸意沉之間目前不存在什麽重要且緊急的必然聯系，當做戒斷反應，選擇冷處理，對他、對陸意沉，也是都是最好的。

聊天群組裏，同學們也在不斷發送的關于調研項目和下周進行改善報告要注意的關鍵點的讨論，話題進行到了一個其他組進行的調研項目裏很有特色的問題，林譽庭看得入了神，直到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他才驚訝地擡起頭，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了視線。

入眼的狀況讓他有些吃驚：公寓入口拉起了警戒線，四個膀大腰圓的警察在公寓門口，其中兩個攔着陸意沉正在和他解釋着狀況同時攔着他不讓他進入公寓，而另外兩個警察在非常緊張地觀望着公寓樓裏的狀況。

氣氛很是緊張。陸意沉也急躁異常：“我必須進去。”

“先生，現在這個狀況太不安全了。”警察說，“槍擊的當事人都還在樓裏……”

“我愛人也在樓裏！”陸意沉提高聲調，“我必須進去！”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需要理智一點。首先我不可能讓你進去，其次你可以和你愛人聯系一下……”

陸意沉快速掃了眼手裏緊握着的手機，又提高了聲音：“我聯系不到他。讓我進去。”

警戒線外圍着的人不少，林譽庭聽着議論，明白應該是公寓樓裏的某層發生了槍擊，當事人都還在樓裏，因此警察暫時封鎖了出入口，不允許人進出。

那邊陸意沉和警察的争拗更激烈了。

“先生，如果你這樣不冷靜，我只能對你采取措施了。”

警察嚴肅的警告聲裏，陸意沉搖了搖頭：“我必須進去陪着他。”

他知道警察職責所在，也知道自己現在近乎妨礙公務，但林譽庭留在槍擊犯還在的公寓樓裏，他不能不心急如焚。

不親眼看到林譽庭安全，不陪着他，他沒法冷靜下來。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拉着他的衣角似乎想把他從警察旁邊拉開一點。陸意沉一揮手打掉了那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再度大聲開口：“我自己的命自己負責，讓我進去。”

他的衣角又被人用力拉住了。在他再度動作前，一道平靜又無奈的聲音止住了他所有的煩躁。

“陸意沉，是我。”

陸意沉下意識緊張又驚訝地立刻轉身，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林譽庭。

林譽庭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他的衣角，正微微仰頭看着他，嘴唇也微微張開了一點。雖然面無表情，卻讓陸意沉再也無法自制地踏前一步，用力把林譽庭抱在了自己懷裏。

“寶貝，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他把林譽庭抱得更緊，貼着林譽庭耳邊絮語，是極度緊張後忽然放松下來的語無倫次，“我聽到你公寓有槍擊事件，我又打不通你的視頻……你又不回消息……我以為你在家裏……我以為……我怕……太好了……你沒事……”

他的聲音顫着，越來越啞。

林譽庭沒有掙紮，也沒有馬上推開陸意沉，只在陸意沉的語無倫次中擡起手，輕輕按在他心口，把兩個人之間被陸意沉抱緊的距離略略隔開了一些，然後輕聲說：“陸意沉，你力氣太大了，我好痛。”

環抱住的力氣瞬間放松了好些，但陸意沉沒有松開手，還是認真确認：“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才該擔心自己有沒有事。”林譽庭苦笑一下，“你傻啊？這裏的警察是真的會開槍的。”

“我傻啊。不然我怎麽會把你弄丢了。”

在身邊警察有些釋然又還在緊張地防備着陸意沉舉動的狀況下，陸意沉的話讓林譽庭無奈搖了搖頭：“你先放開我。”

陸意沉聽話、但明顯依依不舍地松開了環抱着林譽庭的手。

退開一步，林譽庭認真說：“你說過不來的。”

“我……我本來只是過來散散步就離開，不去打擾你，沒想到槍擊……”

陸意沉期期艾艾地解釋着，很慌亂：“你能不能當我沒來過？”

林譽庭又退開一步：“你這兩個月，來過幾次？”

“小譽……”陸意沉滿是求饒的意思，“我只是想靠你近一點，我不是想騷擾你……”

“幾次？”

林譽庭又退後了一步。

陸意沉眼神黯然了下去，低語：“十二次。”

“兩個月十二次單程超過十個多小時的往返飛行？”林譽庭直視着陸意沉的眼睛，“時差反複成這樣，你的厭食症能好？”

“好多了。真的。”陸意沉顯得很乖，“我都胖了。”

怎麽看都是清瘦的樣子，林譽庭不知道陸意沉對“胖”的定義算不算過于寬松。他又退後了一步。

陸意沉有些緊張地跟着踏前一步，卻又不敢太過于靠近。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和幾分鐘前跟警察對峙着一定要沖進還有槍擊犯在的公寓裏的氣勢判若兩人。

“小譽，你別删我。”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我下次不會了。”

比起陸意沉的狀态，林譽庭算得上相當之平靜：“是不會來了，還是不會再讓我發現？”

“我……”

陸意沉張了張嘴，又閉上，如是自我糾結了好一會，終于放棄地長嘆一口氣，認命地開口：“小譽，我不能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