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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林譽庭眨了眨眼,看着陸意沉,很有些惘然的樣子。他的唇線微微張開,手指動了動,輕輕推了推陸意沉的肩膀。

陸意沉非常非常想吻他,但到底硬生生克制住了。

校園裏雖然人來人往的,但是他們兩個人這樣站在禮堂前,又是這樣暧昧的姿勢,周圍隐約響起了口哨聲。

察覺到林譽庭會感覺尴尬,陸意沉退開一步,收回了手,也讓落在林譽庭鼻翼的熾熱呼吸散開了。

他笑了笑,問林譽庭:“去機場之前還有什麽地方想去嗎?”

認真想了想,林譽庭搖了搖頭:“學校東門外有個藝術品集市倒是一直想去,但是今天它不開放。”

陸意沉也沒糾結:“下次你想逛,我們就飛過來。”

林譽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陸意沉敏感地捕捉到了林譽庭的視線,苦笑一下:“我不是随口一說敷衍你。”

“嗯。”林譽庭點點頭,“我知道。”

林譽庭的回答讓陸意沉又開心了不少。他說:“過幾天你就到巴黎游學了。在巴黎有沒有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林譽庭看他一眼,向寄存行李的服務處走:“你還沒飛膩?”

“異地戀當然就要飛來飛去。”陸意沉理直氣壯。

異地雖然是異地,但是戀……倒是也還沒有吧。

不過他明白這件事和陸意沉去争論也沒有什麽意義,而且較真反而顯得很蠢,林譽庭的心思放在了另一個角度:“可是長途飛行真的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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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意沉毫不猶豫:“所以你別飛。你一步都不要走,我來走完全程。”

Uber司機準時到了校門口,把他們送到了機場。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林譽庭倒是也沒有刻意去定經濟艙。

頭等艙的客人本也不多,林譽庭早已在網上值了機。而陸意沉進到頭等艙之後便立刻非常順利地和林譽庭身邊艙位的乘客換了位置。

林譽庭給哥哥和葉沐陽都發了已經登機的消息後,拿出書看了起來。

陸意沉其實很疲倦了,他放平座椅,面向林譽庭躺着下了。

看了小半本書,林譽庭也感覺到了被困在一個相對狹小空間裏的無聊、長途飛行必然産生的疲倦。他放平座椅,向空乘要了兩個毯子,給陸意沉蓋上一張,自己蓋上另一張,也躺下睡着了。

睡了幾個小時,林譽庭醒了。

陸意沉也已經醒了,他沒再躺着,坐得很端正,一手端着杯咖啡,一手拿着平板專注地看着。

林譽庭也沒有馬上坐起來,而是自然地閉着眼又躺了一會兒。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陸意沉看一會兒資料後,就下意識側頭看一會他,再重新去看資料而帶來的被凝視的存在感實在太足了,林譽庭睜開眼,對上陸意沉的視線,皺了皺眉,低聲說:“看什麽啊。”

陸意沉勾着唇角,依然一錯不錯地看着林譽庭:“就想看看你。”

“睡着了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看都好看。”

“以前又不是沒看過……”

話說出口,林譽庭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不再說下去,只坐起身來,把蓋在身上的毯子放在一邊,看了看時間。

“還有一個小時降落。”陸意沉說,“昨天我自己開車到機場的,落地後我送你。”

“不用了。”林譽庭說。

陸意沉想說什麽,又停了停。終究沒有開口。

林譽庭請空乘給了自己一杯氣泡水,喝了一口,瞥了陸意沉一眼:“我哥會來接我。”

“我能和哥哥當面道歉嗎?”陸意沉嚴肅起來,“小譽,我想去家裏正正經經地請罪。”

“我哥都說這事翻篇了,你別鬧。”林譽庭有些頭疼。

事實上他都不敢想,如果哥哥來接他的時候發現他和陸意沉一起回國的,會是個什麽表情,什麽反應。

陸意沉也很是無奈:“哥哥上次他叫我去他辦公室做個交代,結果遇到王嘉明那樣一鬧,不了了之了。”

他并沒有因為哥哥不再當面追究他和林譽庭的事情而覺得松了口氣,反而有了好些委屈:“我出院之後哥哥壓根就當做不認識我一樣,好幾次我遇到他想打個招呼,他都瞪我。”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盡心盡力把林譽庭追回來的同時還得同時修複和林耀庭的關系,但比起林譽庭而言,現在反而是林耀庭那邊讓他覺得更難。

林譽庭想起了葉沐陽說的,葉沐陽哥哥問葉沐陽,陸意沉是不是欠了自己哥哥很多錢那件事,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帶着那笑意又瞥了陸意沉一眼:“那你就別去我哥面前刷存在感,這樣你也輕松。”

林譽庭勾着眼笑着看過來的樣子讓陸意沉一時間怔住了。過了幾秒,他縮了縮小腹,把林譽庭剛才随手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毯子一把扯了過來,把小腹到膝蓋的位置蓋住了。

“陸意沉你……”林譽庭沒忍住瞪他,“出息。”

“我平時不會的。”陸意沉低頭看了自己小腹一眼,有些心虛地讪笑,“但是看到你,看到你對我這樣笑,我就忍不住。”

“那你別看了。”

“不行,我要看。”陸意沉堅持,“你笑起來最好看。”

陸意沉這種理直氣壯讓林譽庭又好氣又好笑:“我們這對話真的很蠢。”

“可是真的很開心。”陸意沉伸出手,輕輕握住林譽庭的手,又很快地在林譽庭有任何反應之前放開了,“小譽,一直以來,只要你在,就是什麽都不做,我也很開心。”

他說着,又情緒低落了些:“可是我從前太蠢了。我自己沒想明白,也沒讓你明白。”

“所以這一次。”他看着林譽庭,說得極其認真,“我一定要在注冊前征得家裏人的全部同意,我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婚禮。”

“什麽注冊……”林譽庭避開陸意沉認真且過于熾熱的視線,“總之到了機場你走你的,別讓我哥看見。”

陸意沉點點頭:“小譽,你什麽時候覺得我有資格見家裏人了,就通知我。我不會再失約了。你信我。”

林譽庭的視線閃了閃,有些勉強地“嗯”了聲。

他的态度明顯是滿滿的為難。這讓陸意沉心裏酸楚,卻又無奈。

很多東西明明放在手心,輕松易得的時候忽略了過去,不懂珍惜,之後要想再握在手心,又怎麽可能會容易。

看着林譽庭微微低頭重新看起書來的專注側臉,陸意沉在心裏确認,他一定會做到把林譽庭因為他失去的、遺憾的那些都變成現實。

下了飛機,拿了行李,林譽庭對陸意沉說:“我哥已經在到達區等我了,我先走。”

陸意沉點點頭,但在林譽庭轉身時又忍不住擡手拉住了林譽庭的手腕。

林譽庭回頭看他:“怎麽了?”

“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吃晚餐嗎?”

林譽庭想了想,搖了搖頭:“沐沐約了我明天下午去Me encantas,應該會和他們一起吃晚飯。”

他們。

也就是傅清恒也在其中。

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讓陸意沉又有了些委屈的神色。他沉聲說:“要吃到很晚嗎?我去接你?”

“不知道。不過大概率沐沐不會讓我太早走。”林譽庭對陸意沉說,“你別來。”

“那後天呢?”陸意沉不太甘心地追問。

明明回國後他和林譽庭的距離比林譽庭在賓州近得多,可他卻發現自己俨然失去了見到林譽庭的更多時間。

也許是因為他們現在還是不算名正言順的戀人。

他握住林譽庭手腕的手更緊了些。

林譽庭微微動了手腕:“我也不确定。”

“那你明晚到家給我發個消息,我們再商量好嗎?”陸意沉的手指輕輕摩挲林譽庭的脈搏,貪戀着沒被林譽庭拒絕的接觸,流露着懇求的意思,“多晚都沒關系,我不困的。”

林譽庭這次回國只會待四天,之後便要去巴黎。

這四天除了和葉沐陽約了之外,溪山小鎮的項目哥哥也很需要他幫忙參與,導師也要他去一趟大學,加上和爸媽相聚的時間,他确實不太确定有沒有時間和陸意沉去吃一頓飯。

但陸意沉的反應還是讓他猶豫了幾秒。之後他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這并不确定的回應還是讓陸意沉開心了起來。他依依不舍地松開手,又不太确定地追着說了句:“我明晚等你的消息。”

那種微妙的緊張,讓林譽庭心裏顫了顫。

旁邊有人從旋轉的行李運轉機上取下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大概沒有預計到行李箱太重,瞬間不穩地踉跄了一下,撞向林譽庭的肩膀。

陸意沉踏前一步,擡手環住林譽庭的肩膀,穩住了他被撞得失去重心的林譽庭。

林譽庭感覺環住自己肩膀的手緊了緊,像很想把他順勢直接鎖進懷裏。但陸意沉終究只是低頭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句“真不想分開”,然後又緊了緊手指,把他往懷裏拉近了一秒鐘,終于還是放開了。

這樣的陸意沉讓林譽庭的心裏不受控地滿溢出了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即使他們在一起時、他和陸意沉最親密時,他都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覺得,陸意沉原來能這樣讓他心疼。

他輕輕喚了聲“陸意沉”。

但在陸意沉瞬間認真看過來等着他說話的視線裏,他停頓了好幾秒,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幾秒前喚陸意沉名字時心裏的強烈的湧動着想要說的話。

他抿了抿唇,說:“我走了。”

陸意沉看着林譽庭不自知微微皺起的眉頭,擡起手輕輕按了上去,又溫柔地揉開了他的眉心。

然後他收回手,退開一步,笑容、聲音和眼神都沒了剛剛拉住林譽庭時的微妙的緊張,而是一種極度的溫柔。

他在那毫不掩飾的溫柔裏說:“如果我讓你有任何的為難或者不喜歡,你都告訴我,我聽你的。如果明天晚上你不想給我發消息,後天不想見我,也沒有關系。”

他握住垂了眸子默然不語的林譽庭的肩膀,把他轉向到達口:“快去吧,哥哥在等你。”

輕輕推了推林譽庭的後肩,示意他向前走。

林譽庭肩膀僵硬了一秒,然後推着行李箱,向到達區走去了。

看着林譽庭的身影漸漸走遠,陸意沉輕聲說:“只要你開心,我沒關系。”

他的聲音着實太輕,并不确定林譽庭是不是聽清楚了。他也不在乎林譽庭是不是聽清楚了。在和林譽庭重新有了轉機的現在,他只覺得能讓林譽庭覺得和自己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反感的事情,是會讓林譽庭覺得自然而舒服的關系,比其他更重要。

而他所期待的、想要的那些甜蜜和未來,他可以等。

等一輩子都可以。

看着林譽庭疾步走向到達區的方向,轉了個彎最終消失在視線裏,陸意沉才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算給汪以成發個消息。

手指觸碰到手機時,也觸碰到了口袋裏放着的硬質的小本子。

他這才想起林譽庭在下飛機後等行李的空隙買咖啡的時候順手把手裏拿着的護照遞給了他,他也順手接過放進了口袋裏。

拿出手機,他給林譽庭發去了語音通話。

林譽庭接得很快,說了句:“怎麽了?”

陸意沉剛要說話,卻聽到林譽庭那邊林耀庭很大聲的叫了聲“仔仔”。

過了幾秒鐘,林耀庭的聲音又落到了陸意沉耳中:“你怎麽了?眼睛這麽紅?哭了?太想家?”

林譽庭沒答話,也沒再和陸意沉說什麽。

語音電話挂斷了。

看着手機屏幕暗下去,然後自動鎖屏,陸意沉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确定,林譽庭真的在心疼他。

這飽脹的突如其來的沖擊的感動和喜悅,讓他也紅了眼睛。

和哥哥回到華裕園,林譽庭和全家人一起吃了晚餐,洗過澡回到自己房間裏,他放松地躺在床上,和導師确認好了去大學見面的時間,又打開哥哥給的溪山小鎮的需求細化文件看了起來。

再醒來時,他才發現自己看着看着就睡了過去,一夜無夢的好睡眠後,天已經大亮了。

陸意沉在他睡着時發了幾個消息,說護照在他那兒,說被汪以成拉着在辦公室開會到晚上十一點,在淩晨三點發消息說已經回到頌安國際,又發了張洗過澡頭發也沒擦幹的自拍過來,說頭發好像太長了,如果剪得很短林譽庭會不會不喜歡,又在淩晨快四點時發了“晚安”,繼而在早晨七點發了暫時為止的最後一條消息。

他說:“早安。我想你。”

林譽庭回複了句“早安”,洗漱過後,去了書房。

他和爸爸聊了很多這段時間的求學見聞,以及對溪山小鎮的項目規劃的想法和建議,爸爸很是滿意,聊到興起還直接把哥哥姐姐拉到了視頻會議裏。

聊完了項目,退出視頻會議,林譽庭陪着爸爸媽媽吃了午飯。

爸爸問他:“意沉很久沒來家裏了,我問你哥,你哥說他很忙,你知道他的情況嗎?”

沒想到爸爸會忽然提起陸意沉,林譽庭下意識地答:“他昨天下午剛回國,又開會到晚上十一點多,确實很忙。”

“他也是昨天回國呀?”爸爸又問,“你很了解他的日程,你們常聯系嗎?”

“也不算很經常。”

“那下次你和他聯系的時候問他什麽時候有空來家裏吃個飯。”爸爸說。

媽媽似乎看出了林譽庭有些遲疑的為難,攔住了爸爸的話頭:“家裏這麽多人陪你吃飯還不夠啊?不是說了意沉很忙嗎?他們年輕人現在都一心撲在事業上,哪有天天陪你個老頭子吃飯的道理。”

“我看好他啊。”爸爸說,“而且他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父母去世,親戚不做人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呢。每次他來家裏吃飯的時候你沒注意嗎?他很喜歡我們家的。何況他幫了我們那麽大的忙,一點回報都沒要過,我心裏已經把他當做子侄了,他既然忙,壓力肯定也大,讓他多來家裏吃飯放松放松有什麽不好的。人不都要吃飯嗎。”

爸爸轉向林譽庭:“你下次問問他。別是你哥這半年弄三方擔保的事情,又接了溪山小鎮的項目,自己都很少回來吃飯,所以意沉不好意思來家裏吧?你跟他說,我現在挺閑的,他想來就來,不需要人邀請。”

“知道了。”林譽庭含糊答了句。

吃過了飯,哥哥打來電話,說嫂子不太舒服,晚上有個文旅集團的酒會他去不了,問林譽庭能不能代為出席。

林譽庭立刻答應了。

下午去到Me encantas,林譽庭只見到了葉沐陽,卻沒看到傅清恒。

“傅哥臨時去相親了。”葉沐陽邊說邊把自己親手做的咖啡放到林譽庭面前,“嘗嘗,評判一下我現在算不算個合格的咖啡廳文藝老板。”

林譽庭喝了一口,很誠實地回答:“我不懂。不過不難喝。”

葉沐陽嗔怪地瞪他一眼:“傅哥給我的評價可高了!”

“那當然是恒哥的意見專業。”林譽庭說,“恒哥真的去相親了?”

“去了,說是他很敬重的一個大哥安排的,所以雖然是臨時約的,但他還是趕去了。”葉沐陽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據說介紹的那位對象的性格脾氣修養見識都和傅哥相當之匹配,也剛剛從情傷裏自救出來。聽說那位的對象比王嘉明還瘋。傅哥去之前我還建議他呢,兩個人組個狗血CP倒是挺帶勁的。想想那場面,嚯,多熱鬧。”

林譽庭被葉沐陽逗笑了:“你是打算混進去當裁判嗎?”

“也不是不行。”葉沐陽嘆了口氣,“我最近看中的那個猛1也沒戲了,看看別人的戲給我精英但平淡的生活找點樂趣也是好事。”

他說着,猛地一拍手:“又新開了一家會所,聽說布置可有趣了,今晚我們就去那裏。”

“你今晚沒約陸意沉吧?”他戳了戳林譽庭肩膀,“如果他約了你,我倒也不是不能自己寂寞的過今晚。”

“我今晚要去文旅集團的酒會。”林譽庭說,“不過應該不會待很久。晚點和你聯系?”

“那個文旅集團的項目我聽我哥提過,我家這塊沒啥基礎,他不打算參與。”葉沐陽想了想,說,“不過我看校友群裏提過幾次季諾最近找了好幾個文旅的項目談合作,他家在這一塊比我家還沒基礎,不知道湊什麽熱鬧。”

“哪哪都有他,我看群裏那幫八卦愛好者讨論的沒準是真的,他想投文旅是假,看陸意沉近期把精力都放在文旅項目裏了,想借機再制造機會和陸意沉有所接觸徐徐圖之更像是真的。”

他說着,猛地一拍手:“橫豎我晚上也沒事,我陪你去酒會好了。反正我最近可太無聊了。”

“季諾最好是別去,否則他要是作妖,我可就找着樂趣了。”

“沒必要搞事吧。”林譽庭看了看手機,“我和陸意沉……暫時也不是那麽回事。”

“你以為的不是那麽回事,陸意沉可不一定這麽以為。”葉沐陽說,“講真的,我最近都有點心疼他了。”

雖然好像是在替陸意沉說話,但很快他就話鋒一轉:“你說人哪,怎麽就那麽愛折騰。原來好好的過日子多好啊,非要鬧騰,損人不利己,何必呢。”

話雖如此,但誰又真的能一開始就看得清楚關系或者事物,又或者是某個人的本質呢。

手機在手裏響起收到消息的提示。葉沐陽站起身:“肯定是陸意沉。我去吧臺和今天的值班小哥哥交代一聲,然後陪你去酒會。”

葉沐陽說得沒錯,發消息過來的确實是陸意沉。

他發過來一張照片,是他坐在辦公桌後微微垂着眸子發着呆。

接着又發過來了消息:“老汪拍的,他說我這個樣子的時候絕對是在想你。和我賭了一周的工作量。”

“我輸了。”

林譽庭仔細看了看照片,注意力沒在陸意沉身上,而落在了照片裏無意間拍進去的辦公桌一角的幾個藥瓶上。

陸意沉很有些講究,絕不會把無關緊要的東西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這幾個藥瓶讓林譽庭心裏有些緊張,但汪以成不過随手一拍,即使把照片縮放到最大尺寸,他也看不清那幾個藥瓶的信息。

給葉沐陽看,葉沐陽也說不出所以然:“瓶子都長差不多,看不清楚細節,我再是精英醫生也沒辦法好吧。”

“要不你直接問他啊。”葉沐陽推了推林譽庭的手,“發個消息的事情,扭捏什麽?”

猶豫了幾秒,林譽庭給陸意沉發了個消息:【桌上的藥是什麽?】

陸意沉很快回複:【褪黑素。】

【全都是?】

【老汪給我找了很多種,讓我每種都試試,找出能有效的那種。】

【找到了嗎?】

陸意沉這次過了好幾分鐘才回了消息:【找到了,你。】

消息發過來,在林譽庭屏幕上閃了一秒鐘,又被陸意沉撤回了。

他再發過來的消息變成了中規中矩的【還在找】。

林譽庭想了想,問葉沐陽:“有沒有效果确實有效的褪黑素?”

葉沐陽答:“陸意沉有睡眠障礙啊?”

林譽庭點點頭:“他好像一直睡得很不好。昨晚最多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吧。”

“他做了檢查嗎?睡眠障礙大多數是精神方面造成的,但是也不是沒有生理、神經或者病理方面的可能。不過……我估摸着他的睡眠障礙還是主要是心理和精神方面的原因吧。”葉沐陽嘆了口氣,“你們現在的關系到底是個什麽回事?怎麽我感覺你們彼此的……怎麽說……進度值?還是什麽?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你們好像對于現在你們的關系的處理方法和态度很不同步。這樣下去會不會有問題啊?”

林譽庭默然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怎麽回答葉沐陽這個問題。

在陸意沉看來,他們應該算是已經“重歸于好”了吧。

但林譽庭卻清楚的明白,自己現在面對陸意沉時的情感很複雜。有心疼,也有不舍,并不是不想見他,也不那麽抗拒和陸意沉有肢體接觸,甚至在幾次明确感覺到陸意沉想親吻他時,也不是那麽強烈地刻意地想躲開。

他開始願意相信陸意沉,也覺得和陸意沉在一起的感覺不錯。但那曾經存在于他們之間的、他之于陸意沉的無比強烈到無法抑制的怦然心動,那樣燃燒着心髒的悸動,并沒有再出現過。

這也讓他一直猶豫着含糊着沒有給陸意沉過多的回應。

他沒有回應的激情,也因為沒有了那樣的激情而更不想回應。

不管怎麽說,如果不夠愛,那麽這段關系最終也許還是徒勞,甚至會比曾經更不堪。

他已經不再害怕寂寞,不害怕自己一個人。硬要說的話,他現在更害怕沒有想清楚就開啓一段感情,進入一段自己并不那麽渴望的關系。

感情雖然只是感情,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和所有人生的組成部分一樣,需要慎重對待。

也許陸意沉會覺得他這樣還是黏黏糊糊不幹脆的樣子,也許旁人看起來甚至會覺得他在吊着陸意沉,總是不肯幹脆地給陸意沉一個痛快的結果,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堅定于自己內心的感受。

葉沐陽雖然确實不太理解林譽庭止步不前的點,但卻也無條件地表示了支持。

“總之就是陸意沉和你之間還是有一道透明的隔閡,沒破這道隔閡,你就沒辦法和陸意沉如膠似漆,水乳交融。”葉沐陽拿起手機,“那只能怪陸意沉魅力不夠了。”

他問林譽庭:“你開了車嗎?”

林譽庭搖搖頭。他的車停在禦峰國際的停車場。從昨天回國到現在他一直都留在華裕園,去巴黎前的這幾天他都打算住在華裕園,多陪陪爸媽,不打算回去禦峰國際了。

葉沐陽晃了晃車鑰匙:“既然如此,小哥哥,跟我走吧。”

他們到得不算晚,但酒會現場已經很熱鬧了。

“這家文旅集團最近在籌備一個新的項目。”林譽庭向葉沐陽說明,“他們家做的樂園、滑雪、海洋世界都很成功,現在打算開發純天然為主訴求的森旅,體量很大,最近熱度很高。”

“你呢?有興趣參與嗎?”葉沐陽問。

“我哥覺得這個項目前景不錯,如果有機會投資的話可以考慮。我導師也對這個項目很有些構想。”林譽庭說,“我還沒仔細了解過。”

“也是,你過兩天就去巴黎,之後再定學校,長期都不在國內了,國內的項目也很難深度參與。”葉沐陽從冷餐臺上拿起一杯香槟,淺淺抿了一口,忽然停住了動作。

察覺到葉沐陽的狀況,林譽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酒會的門口位置。

陸意沉正和文旅集團負責森旅項目的總負責人邊說話邊走進門口。

他沒看酒會裏的人,只帶着冷峻矜傲的表情聽着總負責人說話,徑直和總負責人走向酒會廳東側設置的森旅項目總體規劃的沙盤。

走到沙盤邊,陸意沉拿出手機拍了張照,又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然後示意總負責人繼續。

林譽庭的手機在這瞬間收到了信息。

打開來,是陸意沉一秒鐘前發過來的照片,照片正是那個陸意沉此刻在看着的沙盤。

同時發過來的消息帶着明确的商量意味:【我想投這個項目,你覺得可以嗎?】

一時興起,林譽庭拿起手機拍下了此刻陸意沉看着沙盤聽着總負責人對項目規劃的講解的背影。

他回複陸意沉:【你自己決定】

不多時,陸意沉打開手機,看了眼消息,帶着點悵然的意思又鎖上了手機。

陸意沉和主負責人看過了沙盤,被主負責人引導着向另一邊的走廊走去,應該是要去深談些項目的事情。

有認識的同系同學看到了林譽庭,過來和他打了招呼,聊起了最近業內的一些動向。

葉沐陽用手臂撞了撞林譽庭:“我去轉轉。”

十幾分鐘後,葉沐陽忽然拉住了在和人寒暄應酬的林譽庭:“馬上跟我來。”

他把林譽庭拉到了酒會廳左側邊的休息室外。

休息室的門半敞開着,林譽庭向內看去,立刻明白了葉沐陽如此緊張地把他拉到這裏來的原因。

休息室裏只有季諾和陸意沉兩個人。他們站在休息室的窗邊,季諾正在絮絮的向陸意沉說着什麽。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親近,陸意沉的表情神态也很冷淡,但季諾在陸意沉身邊這個畫面看着就讓林譽庭失了近期時間對陸意沉的所有穩定情緒,而止不住地心裏煩悶。

甚至氣惱。

他拉住了葉沐陽:“走吧。”

“走?”葉沐陽不甚認同,“憑什麽啊?要走也不該是你走。”

林譽庭剛要開口,休息室裏陸意沉推開了踏前一步靠近自己的季諾,疾步走向門口,正對上了林譽庭的視線。

陸意沉一怔,忙拉住林譽庭的手腕:“小譽,我可以解釋。”

季諾跟着陸意沉走到了門口,看了眼此刻的狀況,軟着聲喚了聲“阿陸”。

陸意沉沒理他,只看林譽庭:“我到休息室是因為總負責人讓我在這裏等一會,不是因為他。”

季諾靠在門口,聽不清楚陸意沉和林譽庭說的話,但陸意沉拉着林譽庭不肯放的樣子和陸意沉此刻緊張又在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季諾掃了眼林譽庭,眼神閃了閃,忽然笑了,開口道:“阿陸,你就是和他注冊的啊?”

他滿臉“不過如此”的表情,更擡高了聲調:“難怪你說你更喜歡住在辦公室,很不喜歡回家呢。”

陸意沉瞪視着季諾:“你亂說什麽?”

又更緊的拉住了林譽庭:“小譽,我沒有不喜歡回家,也和他說過以後不要再聯系。他今天會來我真的不知道,你別生氣。”

林譽庭看向陸意沉,語意幹脆:“你放開我。”

陸意沉猶豫了一瞬,終究慢慢放開了緊握着林譽庭手腕的手。

但林譽庭并沒有轉身帶着怒意離開。他對身邊隐忍着怒意随時都要爆發的葉沐陽說:“沐沐,你等我一下。”

然後看向陸意沉:“我給你三分鐘解釋。”

他看也不看季諾,走進了休息室。

陸意沉立刻繞過季諾跟了進去。

林譽庭擡眼看陸意沉,說:“把門關上。”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站在門外的季諾聽得清清楚楚。下一秒,陸意沉當着季諾的面關上了休息室的門,同時上了鎖。

門帶起的風掃過季諾的臉,猶如一記明确的耳光。

葉沐陽挑着眼看着季諾,想說什麽,但只嗤笑出聲,然後轉身回到了酒會廳裏去。

休息室裏,林譽庭在休息室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他沒開口和陸意沉說話,只微微垂着眸子,自己出起了神。

陸意沉走近他,沒有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而是走到林譽庭面前,微微俯下身,握住了林譽庭坐着的沙發兩邊的扶手。

他有些無措的慌張,兩只手用力抓住沙發,看着林譽庭,想說話,卻又猶豫着沒開口。

擡起頭,林譽庭看着陸意沉緊張的眸子,眨了眨眼,想說話,卻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膠着的沉默裏,終究是林譽庭輕輕嘆了口氣。他輕聲開了口:“陸意沉,我們這樣……”

“小譽,你別不要我。”陸意沉打斷了他。

陸意沉的呼吸熾熱落在林譽庭側頸,身體也在微微顫抖着。

“小譽,你別生氣,好不好?”陸意沉的唇也在發着抖,擦過林譽庭耳邊,“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馬上向所有人說明我在追你,我只要你,雖然我配不上你但我絕對不會放棄。”

他覺得自己從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手足無措過。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一些能夠站在林譽庭身邊的資格,原本滿心歡喜的在計劃着以後,卻忽然如此輕易地就感覺到了更深的無力。

“陸意沉……”

林譽庭想要說話,卻被陸意沉又急急地打斷了。

“小譽,你別說不要我。”

“陸意沉,你現在總這麽小心翼翼的,真的讓人很難受,還很尴尬。”林譽庭用手指戳了戳陸意沉的肩窩,“行了,以後你離他遠點。”

陸意沉的脊背瞬間僵硬了。他凝視着林譽庭,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開口:“小譽,你願意管我了?”

林譽庭沒有馬上回答。

他一直在猶豫,想确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不是覺得陸意沉現在的狀況實在太差,而自己是他唯一的穩定劑,所以才默許了陸意沉的靠近。

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徹底拔除對陸意沉的喜歡,但那些藏在心的縫隙裏的種子一直都在他的猶豫裏蟄伏着,不曾在陸意沉的種種示弱和挽回裏迎風瘋長。

但昨天在機場背對着陸意沉走向到達區時,他透過燈光反射的玻璃面看到陸意沉深深凝視自己離開的樣子時心裏的悸動,和剛才看到季諾和陸意沉在一起的那一瞬感受到的怒意和煩躁,疊加着忽然加速度,把他心裏那層和陸意沉保持距離的透明隔閡沖散了。

那種劇烈的讓心髒發着脹的情緒,很清楚的源于在意。那些被過去的影子壓住不肯輕易再萌發的種子的堅硬外殼,在他再一次察覺到心裏曾經有過的沖擊和悸動時,破開了。

這種情緒甚至比當時他向陸意沉說出那句“喜歡你”時更飽滿更鼓脹。在這樣一個場合裏這種情緒似乎很不合時宜,但不合時宜的事情他們之間發生得也從來就不少。

他看着陸意沉,看進陸意沉一直凝視自己,不肯錯開一瞬的眼睛裏。

那裏面是自己的影子。

“我比較喜歡以前那個有些不可一世的樣子的陸意沉。”林譽庭聲音很輕,“說真的,你小心翼翼的樣子有點不帥,還好別人見到的機會不多。”

陸意沉張了張嘴,說了個“我”字,又頓住了。

過了好幾秒,他才顫着聲說:“小譽,我是不是理解對了?你是不是願意和我在一起?”

林譽庭側頭思考了幾秒,才擡起眼看向陸意沉。他的唇邊有淡淡笑意:“我們先約法三章。如果你再失約,哪怕一次,我都不會再……”

他沒有說完的話融進了陸意沉緊得不能更緊的擁抱裏。

緊貼着的心髒同樣都跳動得異常激動,明确地被彼此感知着。

“還有,你現在真的太瘦了,抱着都硌人。”林譽庭動了動肩膀,“你快點把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調整好吧。”

“好。”陸意沉放松了些,似乎真的怕自己硌痛了林譽庭,“我會做你最完美的老公。我發誓。”

他親了親林譽庭的發旋,低喃了一句,“寶貝”。

林譽庭從小被媽媽叫過無數次寶貝,但陸意沉這兩個字卻顯得更溫柔更呢喃,似乎含在舌尖轉了轉,才缱绻地輕輕喚出聲來。

落在耳中,直擊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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