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重逢
重逢
玄碑前站着一個白衣仙人,笑着看着他們,聲音若春風拂面,十分溫潤:“恭喜你們的心性達标,意志達标,實力達标,各方面素質達到昆侖碑的認可。”
阿緋懷疑地看着他:“可是我們在抨擊天道。”
捧着天道,昆侖碑不出現,一罵天道,昆侖碑就出現,天道是有什麽奇特癖好麽?
仙人眉眼含笑,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天道不曾不公過。”
“早亡者,冤死者,慘死者……以及無數遭遇不幸的人,一世幸,一世悲。天下人那麽多,不可能每人都幸,也不會每人都悲,你們看到的只是片面之景。萬物恒常,時序流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仙人說着,大手一揮,阿緋他們面前就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水幕。
水幕上出現了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兒,他起初家庭和睦幸福,然而後來父親被人構陷污蔑,慘遭抄家,全族流放,他在流放途中慘死。在冥府排隊等候了一段時間,喝了孟婆湯後,他重新投胎,這次投胎在一普通富商家,和和美美地過完了一輩子,臨死前都是帶着笑的。
水幕上又出現了一個紮着小辮的小女孩,她出生在一個爹疼娘愛的幸福家庭裏,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然後嫁給一個寵愛她的夫君,在圓滿中過完了一生。然而下一世,她卻變成了一個爹娘早亡,自己無依無靠的孤兒,淪落為一個小乞兒,慘死在一個隆冬寒雪天。
水幕走馬觀花般展現着一個又一個人的一生,寥寥片刻,卻是一個人完整的一生。
仙人大手再次一揮,收了水幕,仍舊是那副笑的模樣:“現在可還覺得天道不公?”
阿緋抿緊唇瓣,直視他的眼睛,問道:“那元夕是怎麽回事?他連着悲慘至少三世,這難道不是天道不公?”
仙人道:“他是個例外。”
阿綠問:“怎麽個例外?”
仙人微笑道:“欲流芳百世,必悲苦百世。物道恒常,等價交換。”
阿緋眉眼微微一動,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占蔔到的那一幕,那金色虛影和高臺上站着的人影。
阿綠若有所思,目光微微有些放空。
“可是你們都沒有問過他的意願。”阿緋仍然直視他,“若是他想當個普通平凡的人呢?”
仙人面色高妙,輕聲道:“天機不可洩露,等你們走到後面,自然就明白了。”
阿緋面露疑惑,但仙人卻不肯再說了。
他大手一揮,衆人便感覺有股暖流自天靈蓋灌下,沿着周身各大關竅要穴處流走。
仙人緩聲道:“恭喜你們通過昆侖碑的考驗。這是對你們獲封妖神的祝賀。”
戶戶看着他,眼神清明,帶着一絲困惑:“可是我們自從見到昆侖碑之後還什麽都沒有做。”
仙人淡聲解答他的疑問:“只要見到昆侖碑,便代表着你得到了它的認可,心性方面已然過關。而只要得到昆侖碑的認可,便算度過了第一難。”
衆人點點頭,均若有所思。
阿緋看着他,有些猶豫地問:“冒昧詢問一下,您是哪位仙君?”
他這通身的氣度十分華貴,并不像個普通的接引仙君。
仙人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等你們度過第二難了,還會再見到我,屆時我再告訴你們。”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游走在衆人身體裏的暖流突然增多,須臾間便貫通所有經脈要穴,洗刷着筋骨裏的雜質,增強着經脈的韌度。
所有人都露出了原型。
一尾紅色的錦鯉和一尾碧綠的錦鯉交纏在一起,浮于空中;棕色的岩驢站在地面,甩了甩長長的尾巴;玄黑的大龜伏在地上,龜殼上繞着一條同色水蛇;通體雪白的老虎站在地上,脊背弓起,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聲;紅孔雀與綠孔雀并肩在一處,不約而同地展開尾羽,抖落晚霞似的美麗屏羽景象。
暖流流淌在衆人身體中,仿佛靈活的游龍一般,順着天靈蓋蜿蜒而下,沿途所經過的地方都覆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光。這層金光由內向外透出,讓衆人的身上都蒙上一層柔和金光。
仙人還站在原地,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們,看起來對他們十分滿意。
随着金光的熾盛,他的身上也出現了一點微小的變化,比如——他的臉頰處的一小片皮膚被鱗片所覆蓋。
他眼神微妙,摸了下鱗片出現的地方,輕聲道:“倒是有趣。”
竟然是共鳴。
仙人的目光投向了被金光包裹的兩尾錦鯉處。
現在,那兩尾錦鯉已經悄然發生了巨大變化。
他們的身形在不斷拉長,部分部位也在發生變化。
不止他們,其餘動物也在發生着變化。
随着時間的流逝,暖流漸漸變弱。在暖流消失的瞬間,阿緋等人的原型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其中變化最大最明顯的是阿緋和阿綠。
他們的魚身拉長,尾巴也拉長,等變化結束的時候,魚身蛇尾,腹下長出了兩只爪子,只只尖端鋒利;額前長出了一只直角,長而銳利;頭部也發生了變化,有些似鱷,也有些似牛,兩側有短須。
這是由魚化蛟了!
由魚化蛟,是一個巨大的躍步,這意味着,阿緋和阿綠現在可以掌控部分自然之力,可以操控雨水,可以控制部分自然異象。
其他人的身上變化也十分明顯。
戶戶身上的毛發變深了一些,瞧着還有些偏綠;阿玄和阿武身上的鱗片龜殼色澤更明亮厚重;大白的精氣神看着更凝實了,身上一絲雜色也無;丹姬和青娘的尾羽都變得更長了,并成一束立在身後,翅羽也變得更長了,更有力量,撲騰翅膀的時候可以飛起來了。
衆人重新化為人型站在地面上,感受着自己體內格外充盈的力量。
阿緋摸了摸額頭,還不太适應那裏多出了一只角,但是摸上去的感覺十分光滑,皮膚平整,沒有任何凸出的鼓包。她想了想,心念一動,額前便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只尖角。
她剛想摸一摸,手便被阿綠握住。
“別摸,容易劃傷手。”阿綠搖了搖頭,溫聲道。
“好吧。”阿緋收回手,順便收回了尖角。
“恭喜諸位成功成為妖神。”仙人含笑看着他們,溫和地道,同時手指隔空一點,衆人便感覺到自己腦子裏多出了一張地圖。
仙人收斂了笑,表情略有些嚴肅,但嗓音還是很溫潤:“好心提醒一下諸位,在三難裏面,得到昆侖碑的認可是最容易的,但是接下來一難更比一難難,切勿掉以輕心。這張地圖是通往苦難道的路線,祝各位順利。”
他的身影漸漸虛化,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接引結束,我的任務也完成了。言盡于此,有緣再見。”
尾音消失的那瞬,籠罩衆人的白霧和昆侖碑一齊消失不見,破敗的民房重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阿緋握了握拳,明顯感覺到身體裏的靈力更加充沛,渾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勁。
戶戶轉了轉頭,看了看四周,表情有些呆滞:“我們剛剛真的見到昆侖碑了?”
他看着恍恍惚惚的,仿佛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剛夢醒。
阿玄看着他傻模傻樣的表現,噗嗤一笑,道:“那還能有假的不成。”
戶戶喃喃道:“……真是和做夢一樣。”
跋山涉水這麽多年,風餐露宿這麽多年,歷經了許多,才終于見到了昆侖碑。
阿武感慨道:“堅持果然是有用的。努力果然是有回報的。”
阿緋則是看了看腦子裏的地圖,像發現什麽似的,道:“接下來去苦難道的路也是一直往北哎。”
阿綠立刻反應過來:“所以其實不見奇當初說的沒毛病,以他的經歷來看,确實是一路向北,畢竟他跟着張果老只經歷了後兩難。”
衆人恍然大悟。
戶戶懊惱道:“原來如此,那我們之前那些年豈不是白走了。”
阿緋笑吟吟道:“沒有白走,我們認識了新的朋友,看過許多壯麗美景,幫過許多人,得到過許多感謝,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收獲,是很寶貴的經歷呀。”
戶戶撓了撓後腦勺,笑出一口白牙:“說得對!”
“那我們接下來——”他本想說接下來就去苦難道,但卻剎住了口,因為他們現在并不是獨身了,他們還帶着一個小越。
小越只是個半大孩子,只是個普通人類,沒有他們這樣強悍的體質,無法跟着他們前往苦難道。
阿緋看穿了他的想法,輕聲道:“我們找個宜居地方,把小越養大再出發,畢竟我們妖——妖神的壽命很長,人類的十年對我們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已。”
其餘人贊同地點頭,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這時候誰都沒想到後面還會再出現新的轉折——
這支起義軍打下江南郡幾座城鎮還不到一周,又有一支起義軍打過來了。那支起義軍來自西北,軍隊士兵個個人高馬大,而且軍紀嚴明,短短兩天,就把現在這支起義軍打得落花流水。
阿緋等人原本都打算換個地方定居了,這下便沒急着走,打算觀望一下。如果新來的起義軍軍紀真如傳聞裏那麽嚴明,那倒是一件好事。
現在的世道已經徹底變了,皇室衰微,根本沒辦法對地方起到該有的約束作用,不少地方都已經起義,許多地方官都在觀望,也不知道是想另擇明君還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忠君的臣子也還是有的,比如他們所在江南郡的郡守,就一直堅定站在皇帝那邊。可惜江南郡的防守不行,雖然郡守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會被起義軍攻破防線。
因為元夕去參軍了,所以阿緋等人對起義軍的消息頗為關注。不過西南那邊距離他們所在比較遠,相關消息很難傳遞過來,因此雖然阿緋等人已經盡力,但對西南軍所知還是甚少。
聽說有新起義軍來了,戶戶十分好奇。他閑不住,隔三差五出去打探消息,某日回來,興沖沖地跑進門道:“我知道新來的起義軍是哪支了!”
阿綠一邊給阿緋剝葡萄,一邊随口問:“哪支?”
戶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定安軍!”
阿綠手一抖,差點把剝好的葡萄抖到地上,扭頭看向戶戶,詫異道:“什麽軍?”
戶戶重複道::“定安軍!安定的定,安全的安!”他說完後,疑惑地看着阿綠,“怎麽了,你對這支軍隊有了解麽?”
阿綠把剝好的葡萄放好,目光有些飄忽,緩緩地道:“……定安軍是小正月在的那支軍隊。我去年見他時,他已經成了定安軍的主将。”
戶戶張大嘴:“啊???”
在戶戶的大嗓門下,所有人都被引到了前廳。
阿玄邁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進來,坐到椅子上,斜睨戶戶一眼,道:“怎麽了?打聽到什麽了,怎麽這麽大驚小怪的。”
戶戶用一種做夢般的表情看着她,一只手橫過頭頂,指尖朝上,一只手垂在身側,指尖朝下,比劃道:“小正月是新來那支起義軍的主帥,阿綠說他現在身長八尺,有這麽高。”
他喃喃道:“……竟然比我還高了。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不到我膝蓋高呢!”
阿玄也愣了下,看向阿綠:“消息屬實?”
阿綠颔首。
丹姬驚嘆道:“真沒想到,當年那個丁點大的小男孩這麽快就完全長大了。”
阿武有些欣慰地道:“我想見見他。”
大白道:“應當快了,我今天出去的時候,還聽到士兵說他們主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預計後天就能到。”
青娘道:“那要好好給他接風洗塵啊。”
阿緋道:“他還不知道我們也在這吧,畢竟當初我們說要去北方,但這裏可是江南。”
戶戶卻拍了下手掌,興奮道:“那正好呀,給他一個驚喜!”
阿緋笑道:“你克制一下你自己,可別變成驚吓了。”
戶戶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嘿嘿”笑了兩聲。
元夕踏入流芳鎮的時候,副将已經在此等候了。
“将軍,流民幾乎均已安置好,将士們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随時可以進軍下一個城鎮。”副将是張昌武将軍的老部下,也算是看着元夕從一個小少年成長到今天,對他很是忠心。
“不急。”元夕搖了搖頭,“剛打下三座城鎮,我們的将士還需要多休息一段時間,多一段時間調整心态。不過,一定要記得約束好他們,嚴記軍規,禁止燒殺搶掠,做危害百姓的事。”
說到最後,他的表情十分嚴肅。
“是。”副将也嚴肅地應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過了城門。
元夕沒有高調地騎馬進城,而是在城門口就下了馬,一邊拉着馬的缰繩,一邊和副将并肩前行。
馬兒在元夕的手裏十分乖順,一點看不出在戰場時的兇猛。
副将落後元夕半步,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邊簡述流芳鎮的情況。
在兩人沒注意的地方,兩顆腦袋悄悄冒了出來。
正是戶戶和被戶戶強行拉來的阿綠。
阿綠的想法是等他落腳了,再正式去拜訪,但戶戶卻等不及了,他與元夕已經許多年沒見,十分思念,便強行把阿綠拉來認人了。
“這……這真的是小正月?”戶戶已經看傻了。
他絲毫沒有妖神的風範,蹲在一片屋檐後面,只露個頭,鬼鬼祟祟地看着下面。
這孩子吃什麽長大的?軍營生活這麽養人?小時候白白軟軟像個糯米團子,現在長大了,因為母親是胡人,帶着異域血統,五官立體分明,鼻梁高堂,眼窩深邃,眉骨高聳,不說話的時候薄唇緊抿,能把小孩兒吓哭。
就算說了話,雖然肌肉不誇張,但就憑他那個個頭,也能把小孩吓哭。
戶戶看了看自己纖細的胳膊腿,感覺都不好意思再叫他“小正月”了,他們兩個要是現在并肩站在一起,肯定是他更像個弟弟。
他羨慕地看了阿綠一眼,怎麽同是妖神,阿綠就發育得這麽好呢,個子高,寬肩窄腰,就算和現在的小正月站在一起,也是他更像哥哥。
越想越郁悶了。戶戶癟了癟嘴,索性不再想了,把目光投向下面。
元夕似有所覺,在那一刻擡頭看向屋檐,要不是阿綠反應快,一把把戶戶頭按下去,他現在已經和元夕對視了。
久別重逢後的第一面如果是這個開頭,戶戶估計能自閉半年。
雖然沒看到人,但元夕還是警覺地眯起了眼,指着戶戶藏身的地方,嗓音低沉:“立刻找人上去查看。”
他無比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在戰場上無數次救了他的命。
副将和他搭檔多年,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壓低聲音道:“您懷疑有……藏在上頭?”
元夕緩緩點了點頭,眼睛還是緊緊盯着那兒。
那被盯上的感覺絕不可能是錯覺。
阿綠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心道才分別不到一年,他的警惕心怎麽又提高了,直覺也更準了。
“走了,下次再正式去找他。”他低低說了一句,趁着人還沒來之前,拉着戶戶從原地瞬移離開了。
于是士兵上來的時候,什麽都沒發現。
元夕蹙起眉,心道難道真是我的錯覺?
而此時,阿綠和戶戶已經回了家。
“怎麽樣?小正月來了麽?”阿武問道。
阿綠道:“他已經進城了。”
阿玄道:“那可以準備一下了,找個機會去找他,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戶戶突然扭頭就朝門外跑,被大白拉了一把:“你跑什麽?”
戶戶甕聲甕氣道:“我要去買幾雙鞋墊。”
大白看着他的發頂,了然:“小正月如今個頭竄的這麽猛?”
戶戶:“哼。”
他掙脫了大白的束縛,一溜煙跑遠了。
阿綠哭笑不得:“還是小孩心性。”
阿緋悠哉地道:“這樣也好呀,不記煩惱,天天都開開心心的。”
青娘看了眼天色,柔聲道:“戶戶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等他回來,應當到了晚飯時間,那我便先去準備晚飯了。”
阿緋起身道:“我和你一起。”
阿綠立刻跟上:“我也來幫忙。”
丹姬笑了一下,也站起身:“那我也去吧,省的你們兩個甜甜蜜蜜,青青一個人孤孤單單。”
阿緋臉紅了一下:“怎麽會。”
她餘光看到阿玄也要站起來,立刻道:“阿玄姐姐你就別來了,你來了阿武大哥也要來,廚房裏站這麽多人可就擁擠了。”
阿玄無奈地坐了回去,道:“那好吧,明天輪到我。”
她們都以為戶戶會晚飯時刻才回來,但沒想到,沒過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一道中氣不足的聲音:“我回來了。”
阿玄訝異道:“你不是說要去買鞋墊麽?這麽快就買好了?”
門外沒了動靜。
大白道:“我去看看。”
戶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不用看了,我……我們回來了。”
阿武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字:“們?”
前廳的門沒關,直接就能進,一只棕色的短靴率先邁了進來,這是戶戶。
他進來之後沒再往裏走,而是往旁邊讓了讓。
阿玄心頭一跳,若有所覺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着門外。
大約過了三四秒,門外才出現動靜,一只純黑長靴邁了進來。那條腿筆直修長,跨進來時還帶着習武之人的利落幹脆。
後進來的那個人擡起頭,露出一張英俊至極的面容,低聲道:“我……元夕前來拜訪。”
不過須臾片刻,前廳內就擠滿了人。
阿緋阿綠丹姬青娘手上還沾着面粉,沒來得及擦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跟看猴似的聚在元夕身邊,打量着他。
一群美得各有特色的美人彙聚在元夕身邊,讓他的耳脖頸子紅了個徹徹底底,手足無措,只敢盯着地面。
阿綠這回沒再亂吃飛醋,畢竟在他眼裏,不管元夕多大都是弟弟,都是晚輩,因此他只是站在一邊含笑看着他。
戶戶臉上的神色倒是糾結的很,明明看到元夕,他也很開心,但是每每開心了一會兒就又會不開心,低下頭看着自己的短靴,癟起了嘴。
阿玄聲音還是那麽酥媚,和當年相比毫無變化:“果真長高了許多,現在也是個翩翩公子了呢。”
元夕的臉脖更紅了。
阿緋笑着道:“阿玄姐姐就不要再打趣小正月了,你看他的臉脖都和你的胭脂一樣紅了。”
她拉着元夕,讓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意興盎然地道:“你怎麽會和戶戶一起回來?按理說,你今天才進城,應當要先去軍營巡視一番。”
元夕看了戶戶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沒有說話。
于是阿緋的視線轉向了戶戶 ,問道:“你是怎麽碰見小正月的?”
戶戶的臉脖也一點一點變紅了,不過和元夕因為害羞變紅不同,他是憋的。他悶了一會兒,破罐子破摔般開了口:“鞋墊店裏。”
當時,戶戶悶着頭朝鞋墊店沖,根本沒注意周圍有沒有其他人,一鼓作氣沖進了鞋墊店。
但好巧不巧的是,元夕當時就在對面。
他還是不覺得剛剛的是錯覺,這會兒暗自提高了警惕心,任何人經過都會看一眼,自然也就看到了戶戶。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當年拉他出污泥的這些大恩人他都還記得,于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戶戶,甚至顧不得和副将說什麽,就大步跑過長街,也進了鞋墊店。
戶戶那時正在忸怩地問老板,有沒有那種墊進靴子裏,能在不顯眼的情況下,讓人變高的鞋墊,他剛問完這句話,元夕就攜着一身寒風大步走了進來。
戶戶:“……………………”
他仰着頭看元夕,元夕低着頭看他,旁邊老板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你來得巧了,我這有一批鞋墊就是這樣的,墊進鞋子裏之後,保管讓別人看不出來你墊了,只會覺得你就是那麽高!”
戶戶十分肯定,那一刻元夕唇角微微彎了一下。
老板還在叭叭:“小公子?你的腳是什麽尺碼?想要哪種增高鞋墊?我這有……”
戶戶:“…………………………………………”
戶戶閉上了眼,心道毀滅吧。累了,這個破世界。
“哈哈哈哈——”阿緋樂不可支,笑得倒在阿綠懷裏。
她是真的沒想到,戶戶和小正月的重逢竟然這麽有意思。
阿玄等人也都笑出了聲,廳裏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戶戶臉拉得更長了:“哼,你們就笑吧。”
大白順手摸了摸他的頭:“別擔心,你以後還會長高的。”
戶戶哀怨地看着他,大白好不容易止了笑,被他這麽一看,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歡聲笑語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沒想到這麽多年的第一次重逢是這樣的。”阿緋感慨道,“小正月,你今日不如就在這裏吃吧,正好我和丹丹她們多包了一些餃子,咱們十個人吃也綽綽有餘。”
言語中十分熟稔,似乎那麽多年的分別從未有過。
元夕看着她,重重點了點頭,唇角彎起,道:“好。”他頓了頓,問出一個問題,“為何是十人?”
青娘便把小越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元夕聽後若有所思。
這時,阿綠問道:“那你要不要和你的副将打個招呼?這幾日方便的話便留在這裏吧,正好大家敘敘舊,聊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元夕毫不猶豫地道:“我今晚回去和他說,然後接下來就……叨擾姐姐們和哥哥們了。”
阿玄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見外話。正好過幾日是上元節,是你的生辰,更要好好操辦一下,把你在軍隊裏相熟的朋友們都叫過來吧,熱熱鬧鬧辦已辦。”
丹姬接着道:“你的冠禮辦了麽?”按時間來說,他該及冠了。
元夕搖了搖頭:“還未曾。”這些年幾乎沒有一刻得閑,他幾乎已經要忘了這回事了。
阿武道:“那在你生辰那天,把你的冠禮也一并辦了吧。”
元夕下意識道:“不用這麽麻煩……”
大白沉聲道:“這有什麽麻煩的?就這麽定了。”
大家一人一語,便把這兩件事敲定下來了。
元夕看着他們,眼神不自覺柔了下來。
雖然流芳鎮只是他途徑的一個普通小鎮,但是因為有了家人的存在,而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幾日時間眨眼便過。
雖然阿緋讓他把相熟的朋友都請來,但思來想去,元夕最後還是只請了副将。
因為時間有些趕,加上現在世道并不太平,元夕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儀式一切從簡。
在元夕加冠的時候,小越就站在一邊看着。
阿緋摸了摸他的頭,小聲道:“等你以後長大了,我們也會給你辦一個這樣的儀式。”
小越點了點頭,仍然目不轉睛盯着元夕。
他第一次見元夕的時候是在元夕剛進城那天,阿緋她們留了元夕吃晚飯,于是小越便見到了這個只聽說過名字卻從沒見過真人的哥哥。
“你好,我叫元夕。”元夕蹲下.身,主動和他打招呼。
從他離開侯府的那一刻起,他就主動舍棄了原本的姓。不論是鄱陽侯的姓,還是皇帝的姓,他通通都不想要,只留下了母親為自己取的名字,然後取了第一個字當姓。
“哥哥好,我叫韓越。我聽阿緋姐姐她們提過你,她們說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韓越站在他面前,就像當年的他站在阿綠面前一樣,都只有丁點大。
“沒有很厲害。”不知道為什麽,元夕覺得自己對面前這個小男孩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仿佛前世不但見過,交情還不淺。
“哥哥可以教我嗎?”韓越看着他,脆生生地問,“我也想變得很厲害,我……我想為父親、母親和大哥報仇。”
元夕聽他說“大哥”的時候,心髒無端有些酸澀,他低聲應道:“可以的。”
于是小越對着他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拜師禮:“謝師父收我!”
元夕扶起他,頗有些無奈:“你不用行如此大禮,既然你已被阿緋姐收養,那你我便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必見外。”
元夕加冠完畢,由阿綠代為取字。
阿綠看着他,緩緩說出那個想了許久、蔔算了許多次的字:“……歸昭。”
歸于光明,昭昭意氣。
願你此後一生都能活得光明磊落,不再為污泥所困,不再為黑夜所擾。
第一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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