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姐音修原因
大姐音修原因
藍游心只覺晴天霹靂,他比小姑娘高不了多少,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中州趕集而已,現在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失蹤了,還失蹤在了一個不知道的地方,唯一看到的人不知道如何回去。
他回不了家了。
十分難得的,一向潔癖的他屈膝坐在了地上,心中閃過種種無奈,只能看着眼前的瀑布氣勢澎湃,生起雲卷雲舒。
小姑娘似乎被清水及時得緩了過來,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整理了側翻的草藥籃子,學着藍游心的樣子,乖乖得坐在了他的身後。
瀑布飛懸,其實是個很美的畫面。
藍游心自己和自己生了會兒悶氣,又經過了幾朵雲從水霧中升起的時間,終于振作了點,他摸了摸身側,苦中作樂道,“好在我帶了琴,那就在這裏閑雲野鶴一番吧。”
悠悠琴聲如淙淙流水,小姑娘的眼底有了贊賞的目光,藍游心打小受慣了贊美,只矜持得笑了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這次的字寫得非常快,“水榭。”
藍游心看着她一直不說話,只肯用字來對話的樣子,心中若有所思,卻只笑着遞過一塊手絹,“水榭小姑娘,擦擦你的小花臉吧。”
——————
再次夢醒,來到淩雲山瀑布前時,藍游心竟然有些習慣了。
他遙望着瀑布,看着自己從不離身的古琴,開始思索這是不是什麽夢中的媒介。
這個猜測看上去十分合理,唯一邏輯不順的地方就是,他記憶力很好,之前從不認識水榭小朋友。
難道夢境會讓生活中從不認識的人進來嗎?這有些匪夷所思。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然間,一陣激烈的追逐聲在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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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段生動的筆墨流入了自己周圍這副凝固的畫框,藍游心剛覺得欣喜,又開始皺眉。
水榭帶着一個比她矮的黃毛小姑娘拼命逃竄,在她們的身後,是一只變異獸,它怒發沖冠,是只伸着長長獠牙的異型野豬。
眼看着野豬的獠牙将要刺穿黃毛小姑娘的後背,水榭用盡全力帶着她側身卻避無可避之時,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淩厲的弦音襲向異型野豬。
它巨大的頭無法自控得歪在了另一邊,長長的獠牙差之一毫得險險避開兩個小姑娘。
做了重傷必死覺悟的水榭護着黃毛小姑娘,愣愣地看着藍游心,眼底綻放耀眼的驚喜。
藍游心點頭,“到我身後。”
水榭毫不遲疑,帶着吓暈過去的小丫頭迅速閃到藍游心後面。
異型野豬爆發出了一聲驚心動地的怒吼,對藍游心搶走它的獵物的舉動,咆哮出自己尤其的憤怒。
藍游心手心底都是汗,卻堅定地彈出更多銳利的音符。
野豬被音勢阻擋了一瞬,狂性被激發,身形更加膨脹,它的四只蹄子開始刨土,蓄勢待發,來勢洶洶。
水榭不禁握緊了藍游心的衣袖,閉了下眼,下定決心一般出現在野豬面前,撒出了最後一團迷香藥粉。
足以藥暈人一天的分量在龐大的異獸面前,只能讓它神情恍惚一秒。
一秒夠了。
藍游心再彈琴音,從鐵馬金戈變成小橋流水,水榭的神情不禁開始松動,而位于風暴正中心的異獸忽然後蹄子磕上前腳,四肢像是剛被馴服一般不停地打擺子。
藍游心再接再厲,水榭前腳絆後腳地喪失戰意,異獸則四肢不聽使喚地癱倒在地,像是背叛了腦袋的主宰,渾身的兇勁變成了綿軟無力,爬都爬不起來。
藍游心微微擦掉自己額頭的汗珠,帶起兩個小姑娘,“走。”
他們潛到了瀑布深處,心驚膽戰得等着野豬離開。
片刻之後,岸邊草地上傳來異獸憤怒的嘶吼,它像一個重型坦克一般,向四周氣勢洶洶得尋找,所行之處,草木無痕,像是狂風暴雨後的現場,一片狼藉。
它憤怒地嘶吼了半天,都沒找到它追殺的人類足跡,終于遺憾地離開。
水榭帶着小丫頭躲在水下,心底一片安心,水蒸汽很好地阻隔了他們的氣味,藍游心不言,用眼神示意他們還得耐心等待。
果不其然,這個狡詐的異獸只安靜了片刻,又殺了個回馬槍。
可這次,飛天瀑布下依舊沒有它要厮殺的對象。
又是一陣驚心動魄的怒吼,這次,無能狂怒的野豬異獸将芳草如茵的地面鏟得狼狽不堪,岸邊參天的松柏都被它撞得轟然倒下,叢林常駐客小松鼠小野兔驚慌得四處逃生,被憤怒的異獸毫不留情的殺死,它正愁沒處洩憤。
過了很久,滿地的鮮血和木屑才讓它勉強滿意,終于施施然離開。
又等了一會兒,藍游心才點頭,“可以出來了。”
小姑娘的臉已被憋的一片青紫,水榭的臉色也不好看,中途幫小丫頭渡氣太多,她也只是個筋疲力盡的普通人。聽到安全信號,她趕緊攙着小姑娘上岸,她倆都得好好緩緩。
久違的充沛氧氣入口,水榭的臉色終于轉為正常,眼底卻有了哀戚,這一地的生靈狼藉都是因為那個異獸,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藍游心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卻不是因為凫水,而是因為他意識到,這不是什麽天真的夢境了,他剛剛正親身經歷一場真實的追殺,盡管對象只是一頭異型野豬,卻能感到生死存亡之間的真實博弈。
這是真的,那什麽才是假的?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水榭幫小丫頭拍着背緩氣,等她狀态恢複後,拉着她跪在了藍游心面前,在一面泥濘的草地上寫道,“謝謝你救命!”小丫頭像模像樣得跟着寫,“謝謝救命。”
的确沒有聽到黃毛小姑娘喊過一句求救,不管再怎麽難受,她從始到終都沒有出過任何聲音,藍游心先開始以為畢竟是小丫頭,生死面前被吓破了膽才無可厚非,現在才悲憫得發現,原來這是兩個小啞巴的互救。
他伸手扶起兩個小姑娘,手指忽然感受到了小姑娘脈搏底下隐隐的靈力流轉,暗自驚訝。
雖然靈脈流轉細微,甚至十分凝滞,但不失為可造之材。
他考慮良久,才看向小孩中大些的那個,“水榭,你想不想學武?”
回想起兩個小丫頭絕望地在異獸口下奪命,驚心研制的藥粉也不能讓她們在那一秒中逃生,他心有戚戚。
他不是每次都能及時趕來,事實上,他連自己為何出現都不知道,但是,看着這滿地的生靈塗炭,他有了一點小小的勇氣,不管現實如何,他能救人就去救,他能活着就好好活。
水榭直接點頭,雙眼裏是感激。
藍游心百愁之中笑了下,“當然了,我的武功也不好,但想了想這套還挺适合女孩子的,”他取出自己随身的古琴,“我是音修,音樂可以為殺,亦可以作為迷陣,可攻可守,你若想學,我就全力教。”
水榭再次點頭,又擔憂得看向懵懵懂懂的小丫頭,無聲詢問可不可以一起聽課。
藍游心笑道,“你們一起,這次先用我的琴,下山之後,你們可以自尋喜歡的樂器。”
小丫頭聽懂了,感激地再次磕頭。
藍游心伸手攔住,仔細得教授他們宮商角徵羽的樂理知識和日常梳理靈脈的基礎心法,時光在此處教學中匆匆流逝……
————
靜好的歲月如梭,時光荏苒,藍游心不再糾結淩雲山為何處,不再糾結這段歷程是否真實虛幻,而是随遇而安,把這段奇妙的經歷當成生命中尋常的每一天。
況且他年紀尚小,卻擁有了兩個聰慧的“徒弟”,這也是個難得的樂趣。
又一天,藍游心安步當車得走到了瀑布旁邊,已經聽到了泠泠的樂聲。
當初的黃毛小丫頭叫阿花,此時正信手撥動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琵琶四弦,卻并沒有猶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将這邊塞蕭瑟的樂曲演奏出了“十面埋伏”之感。
伴着這般緊湊的曲聲,水榭從善從流得用古琴彈奏一曲《廣陵散》,這首磅礴慷慨的刺殺之曲,更加渲染了此時的曲中之情。
相傳秦王演繹《廣陵散》時,忽然取出琴中匕首為父報仇,刺殺韓王,這是取了琴修的殺伐之意。
雖然不比刀劍,但樂器依舊貴重,兩個小姑娘不知道采了多久的藥草想了多少法子才換來的,眼下十分愛惜,不用別人催每天都以此為樂。
藍游心也不打擾專心練習的二人,只在樹邊靜靜地觀摩她們的招式,只見兩人面前的瀑布層層波濤被一陣陣音波激起石飛浪打,最最無形的水勾勒出她們勢不可擋的氣勢。
這才是她們音修後的第一年。
藍游心面露滿意之色,這兩小孩是可造之材。
水榭若有所感,率先停下練習,阿花随後停止,看到忽然而至的“師父”,她們都面露歡喜,雖然早已習慣了藍游心的來去無蹤,但是聰明的她們選擇不去詢問,而是珍惜每次相逢的剎那。
水榭的雙眼如初次相逢般清澈動人,阿花的眼底則有着淡淡的倔強和堅持,她是爹不疼、娘不愛,被扔在山野裏等狼吃的小孩,形同孤兒的她仿佛被全世界都放棄了,卻依舊被當時還陌生的水榭拼命護住周全,她固執地認水榭做了姐姐,之前是姐姐護着弱小的自己的命,現在只願用餘生來報答她,并常陪左右。
藍游心點點頭,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樂理基礎可以教了,唯有實戰可以幫助她們進步。
他對着眼前亘古不變的瀑布掀袍坐下,“和我對戰,阿花先來吧。”
阿花欣然領命,琵琶的四弦被舞動得更加純粹,洶湧的戰意從緊促的音符中蓬勃而出,藍游心微微一笑,雙手在從不離身的古琴上信手撥劃。
一力降十會,大音希聲。
五十個回合過去,藍游心收住起手式,停下進攻。阿花面色蒼白,卻高興地行禮,無聲的欣喜浮在臉上,這次對戰,她若有所悟。
藍游心點點頭,看向水榭,“到你了。”
水榭拿起自己的古琴,泠泠樂聲徐徐漸進,藍游心八方不動,彈奏的同樣簡潔明了。
一時間,瀑布下,一雙容顏出色的男女相隔不遠,對坐着演奏兩把相似的古琴,琴音缭繞,乍看上去還是幅養眼的人物風景畫。
實則殺機都在這看似柔弱無骨的音符下。
藍游心微眯着眼,這是他思考時候的習慣性動作,水榭則依舊眼眸含笑,溫良無害的模樣。
其音纏綿,像是一條巨蛇在慢慢地絞死另一只巨蛇。
其招不絕,就像小溪潺潺流過原野,水勢雖小,從西向東,卻從未斷離。
不知不覺中,兩人對招已過數百下。
阿花看得着急,只能來回望着越發淡定的兩人,不知這場友誼切磋何時才能真正地結束。
藍游心笑容淺淺,作為音修,比起铮铮然的快意進攻,其實他更擅長的是音樂中“迷”和“亂”術,這也是音修最厲害也最難纏的方向,比起刀劍槍鞭這些殺傷力更大的武器,音修的“迷”與“亂”術最為獨特,也最為難學。
阿花沒有學到,水榭卻不聲不響,習到個十成十。
藍游心加大了自己運功的力道,手下的琴音越發得輕柔,卻也越發詭谲難測,水榭神色恍惚了一瞬,在迅速清醒時,看到藍游心的匕首已在她的眼前,連忙起身抵擋。
同樣花紋的琴中匕首出,藍游心的腕力明顯比她大很多,他的雙眼十分犀利,仿佛在問,你就只能這樣了嗎?那戰場上我可就贏了。
水榭咬咬牙,右手持匕來格擋,左手從袖中掏出藥粉襲向男人。
藍游心匆忙後退數步,眼裏有了淡淡的滿意,“我教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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