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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癢

時間在兩人視線觸碰到的那刻靜止，周圍燈紅酒綠，絲毫不影響男人清澈又深不見底的眸瞳。碎發斜分，點點綴在眼前，想要掩藏住那其中略微淡漠的眼神。

恍然間，解槿眼裏又飄過那個神采奕奕，懷揣着夢想與熱血的少年。

停頓片刻，她挪開眼。

那個人再次闖入心間，擾亂了自己看似平靜的思緒。

舞池傳來DJ調音的響動，給解槿本就發昏的大腦來上沉重的一下敲打。

顧簫衍也在荷城？

她瞬間清醒不少。

重逢得猝不及防，解槿能夠在顧簫衍面前掩蓋住內心的慌亂，已是極限。

半夜，這兒成了大學生的主場，年輕氣泡四溢，熱情連帶溫度一同上升。

餘光見男人朝自己這緩步走來，解槿聽到對方的聲音。

“借過。”

嗓音熟悉又陌生，是記憶中的澄淨透明，又附帶一絲沉重。

也不知他有沒有認出自己。

刻意沒有看對方，解槿向右邁出一步，險些踩着莊俐的腳尖。

“哎！顧爹！你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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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吧男子有些急，一個箭步跨過大理石桌，與解槿擦肩而過去追趕顧簫衍。

“爸，來都來了，坐下來咱幾個玩會呗？”

卡座裏，調侃聲四起。

“宋勉，你在邀請衍哥泡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衍哥還有應用數學的課題……”

強節拍音樂響起，解槿聽不見後續，被莊俐拉着坐回卡座。

視線下意識朝顧簫衍那打去，瞥見不遠處的身影又迅速移開。

DJ的狂歡已經開始了，周圍人來來去去。

耳旁，莊俐興奮的聲音：“這裏！都是帥哥！！”音量不小，飽含醉意。

快速抽走對方的酒杯，解槿生怕她控制不住。

“是的是的！全是你的帥哥！”解槿按住那雙亂揮的手，順着莊俐的意，嘴裏念念有詞。

舞池中央四下逃竄的紅綠光線在眼上擦過，莊俐發了幾秒鐘的愣，然後以解槿攔都攔不住的速度紮入舞池。

“哎——”

解槿因這猝不及防的動作輕呼一聲，可起身後，視線卻是朝着左前方打去的。

看到那人後，挪開。

感覺身旁湊來一人，她習慣性朝相同方向傾身，同來者拉開距離。整個人幾乎跳出卡座，站在過道中，兩條纖長筆直的腿格外引人注目。

“小姐姐，別緊張。”正是剛才企圖勾搭她的男人。“不知道你是俐姐的朋友，見諒啊。”

态度還算可以，解槿沒有計較先前的事情，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看俐姐還沒回來，正好我們玩游戲，小姐姐一塊來？”男人面上的輕浮已經完全消失，現在他，畢恭畢敬。

解槿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不了，過會就走。”

“可俐姐和我說今晚要玩通宵。”

微笑僵硬在嘴角，解槿心頭将莊俐這個坑隊友的暗罵一番：“是嗎？可她好像有點醉……”

話沒說完，卡座人瞬間圍上來，帶着她往裏走。解槿被擠在中間，根本無處可逃。

盡管如此，她眼裏絲毫不顯慌亂，淡定從容地脫下薄外套往腿上一蓋，擋住了所有男人的視線。

目光直視，姿态自始至終都沾染着與生俱來的優雅。昏暗環境中，烈焰紅唇如玫瑰綻放一般，解槿看向邀請者。

“玩什麽？”她問，清泠聲音逃竄在吵鬧的音樂聲裏。

“我們玩……”

男人剛開口，身後彌漫來兩大片陰影。

解槿擡頭，接觸到了先前那抹極易逃竄的光。

是顧簫衍，他的一旁是宋勉。

“衍哥？你怎麽？”男人滿是詫異。“不……不是要課題研究……”

在座除了解槿外都不約而同地起身，面朝來者。氣氛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人皆展露出恭敬。

顧簫衍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後視線抛向別處，隐約掠過解槿，卻沒有停留。

“十二點了。”

男人噤聲。

他的視線徘徊，輕飄話音落下時，聚焦在解槿面上。

開口時，顧簫衍面上是亘古不變的淡漠。

卡座加進兩個人，一下子有些擁擠。解槿本坐在最中間，可顧簫衍來了，自然就與她挨着坐在一塊。

宋勉倒有些異常，突破一切艱難險阻，不顧旁人反對，硬是擠到解槿另一邊。

兩人間的距離漸漸縮小，解槿心中悔意彙聚成河，聽信莊俐的鬼話，誰知道遇上這個人！

只是，自打重逢時的一眼對視後，她與顧簫衍還沒有交流過。

突然，心底湧上輕微忐忑，坐在他身旁，解槿後背繃得筆直。

顧簫衍……認出自己了吧？

-

得知玩的游戲後，解槿氣得想拎包走人。

搞半天，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群人是沒有童年還是咋滴？

“投出三和六，必選大冒險。”那男人站起身充當主持人，提示道。

他們按照座位逆時針順序依次投擲骰子。

可這一圈，解槿前面五個人，居然沒有投出一個指定數。

玩過的都知道，能不選大冒險就肯定不選，連顧簫衍都選了真心話。

他抽問題：有喜歡的異性嗎？

解槿突然感覺到，自己心口被放大的期待。腰板挺直，盡管沒有看他，可耳朵卻豎起。

身旁，男人久久沒有開口，大夥開始起哄催他。

解槿看着某處，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給所有聽衆一個回答。

視線變得稍稍模糊，解槿心間泛起微微波瀾。是能夠被忽視的酸澀，同時，還有一種釋然。

有也挺好，算是能徹底放下了。

沒人注意的時候，解槿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有些苦。

顧簫衍之後，就輪到她。

鑒于之前都沒人搖出指定數，加上解槿心緒還未平緩，她投得很随意。

六面體在桌面上旋轉，逐漸放慢速度，最後停止。

朝上那一面，俨然刻着六個小藍點。

解槿：？

“哦？！小姐姐大冒險！！”

聽了那麽久無關緊要的真心話，大夥終于迎來第一個，也是期待目标的大冒險。

解槿面色有些木讷，投擲骰子的姿勢僵硬在半空。她已經開始考慮，扔下莊俐不管，抓包就跑了。

最後，她選擇接受事實。

“那……懲罰內容是什麽？”

擡頭，解槿看向主持人，杏目眨了眨，增添一分楚楚可憐。

主持人還在搗騰懲罰轉盤，剛湊上前，就聽到他的一聲嚎叫。

“卧槽，我帶的是男生版！”

解槿頭冒問號，真心話大冒險還分男女生？

這個問題，在她得知轉盤結果以後，自動解決。

【捏着在場任意一人的下巴，說：“妹妹今天真好看。”】

解槿：？？？

啊這？？

轉盤內容煽動了除身旁兩個男人以外的高昂情緒，男性們一一摩拳擦掌，都想被美女捏下巴。

為了保持公正公平，依舊用轉盤來确認人選。

解槿面色好不到哪裏去。

指針開始轉動，速度飛快，她盯着中心點，心髒加速跳動。

緊張，并且抵觸。

即便她曾流轉于榕城各大夜店，也仍反感這略帶低俗的懲罰方式。

轉動速度下降，指針搖擺顫抖着趨于停止。

此刻，它指向區域，是顧簫衍左邊，一樣貌畏縮的小個子男人。

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男人面上褶子橫生。

“哎？！是我——”

後半節音還卡在喉嚨裏，只見原本翹着二郎腿的顧簫衍突然交替雙腿，徑直踹在桌腳上。

受這股外力影響，指針繼續向前，又轉了些角度。

徹底停下後，它所指的方向，坐着顧簫衍。

氣氛相較于剛才，瞬間就猶如冰川凝固。

幾秒鐘過後，周圍的男人，情緒像火星落上了幹草堆，瞬間被引燃。

“衍哥！！”

“卧槽衍哥！搞快點！！”

耳旁充斥着他們粗犷的嚎叫聲，解槿頭痛萬分。

擡起左手，她輕輕撫了撫額角，順帶擋住了餘光裏的顧簫衍。

現在這種情況，她該怎麽辦？

雖然知道，這種情況下裝作互相不認識，是個十分愚蠢的做法。

可是，雖愚但好。

況且，想表現自己已經放下，最好的難道不是淡定從容地面對一切嗎？

清清嗓子，解槿做好心理準備後，将左手放下。

側了側身，她一擡眼就接觸到顧簫衍那兩道淡然的視線。

他一直在看她。

她沒有回避眼神，開口：“那，來吧？”

聲音裏，淡定得不行。

顧簫衍挑起半邊眉毛：“來。”

簡單直接的一個字，混雜在嘈雜環境裏。

解槿停頓半秒，又抿了抿薄唇，手掌互相握着，企圖驅趕走指尖的冰涼。

她身體上的小習慣，緊張的時候，指尖就會泛冷。

“手疼？”

一聲關懷似的問候，解槿視線重回顧簫衍面上，搖頭。

“熱一熱，怕凍到小妹妹。”

沾點騷的話不受控制，一不小心脫口而出。解槿音量不大，只有顧簫衍聽到。

她動作一愣，心裏默念大事不好。

這好像……有點直接，還有點……叛逆？

可視野裏，她看到顧簫衍微微彎起的嘴角。

“小哥哥還真是熱心。”

解槿：……

誰也別說誰。

不少人都在催，她不好繼續拖延時間。

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解槿的心也跟着逐漸向前的手掌而怦怦跳動。

終于，指尖觸碰到顧簫衍的下巴，她稍用了些力捏住，指腹上傳來淺淺溫熱。

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裏一躍而出一般。

卡座裏的圍觀者們紛紛起哄，口哨聲不斷。

顧簫衍視線依舊落在自己臉上，直接且不帶回避，挪開眼的，是解槿。

與他對視着，她一下子忘了懲罰的話是什麽。

“妹……咳咳……妹妹今天……真好看……”

想了好一會，她才斷斷續續地說。

“小姐姐站起來！你這樣比衍哥還矮，沒感覺！”

“就是，我們幾個都沒聽到呢！”

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提起要求。

解槿心緒紊亂，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已經完成懲罰，還真的就站了起來。

高度差，加上她沒有松開捏着顧簫衍的手，他被迫似的地擡起頭。

不知是酒吧空調打高了，還是距離過近，滿是顧簫衍呼出的氣息，解槿只感覺臉頰溫度在不斷升高。

慶幸這兒光線暗，顧簫衍一定什麽都沒看到。

心髒那裏，仍然在強烈的跳動。

“妹妹……今天真好看。”

她看着他幽深卻灼熱的眼，終于開口。聲音輕靈，如同晚風裏彈奏的小夜曲。

顧簫衍唇邊笑意在她說完後，明顯到藏不住，與他外表的那股斯文正經全然不符。

“哥哥更好看。”他回答。

語氣輕浮。

劍眉星目，他狹長的眼裏，隐約倒映着自己的模樣。

解槿沉浸在那好一會，終于意識到自己該松手時，只聽卡座外的一聲咆哮。

“卧！槽！解！槿！！”

莊俐蹦完一曲回到這裏，竟覺得身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