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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深秋的夜晚很涼。

簡橙找到雲霁的時候，他安靜坐在河邊，弓着腰，低着頭，安靜得像一尊雕像。

她胸脯上下起伏，喘息聲很亂，一顆心卻悄然平定了。慢慢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雲霁睇她一眼，沒說話。

呼吸漸漸平穩，她扯了扯他的袖口，“雲霁……”

他耷拉着眼皮，半張臉隐在夜色裏。對她的聲音不作回應。

她靜半刻，皺皺鼻子，“你喝了很多酒嗎？”

“你醉了嗎？”

“顧揚一他們呢？”

一個沒話找話，一個裝聾作啞。

幾個回合下來，她洩了氣，手松開，掉頭看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眉尖微微擰着。

安靜片刻。

雲霁手臂一伸，把她撈進懷裏。

簡橙沒緩過神，腦子裏懵懵的。直到身體一沉，他把頭搭在了她的肩上。

一時間，誰都沒有出聲。她兩條手臂垂着，隐約聽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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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沒良心……”

“鐵石心腸……”

“白眼狼……”

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上，又燙又癢。

“白疼你了……”

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控訴她，頭發蹭着她的脖頸。像一只受了委屈，纏着主人撒嬌的大型犬。

“不就牽了下手嗎……”

“又咬人，又冷暴力……你這是家暴知道麽……”

他下結論:“脾氣真大。”

皮膚貼着皮膚，簡橙臉熱熱的。

“我不好。”她說:“雲霁，對不起。”

雲霁輕哼一聲，把她抱得更緊。

簡橙被勒得喘不上氣，擡手拍拍他的手臂:“雲霁，你先松開好不好……”

腰間更緊一分，他用行動拒絕了她的請求。

“唔……很疼啊。”她反手去掰他的手指。

下一秒，整個人騰空而起。她沒有防備，下意識傾身摟住他的脖子。

“雲、雲霁？”

雲霁頭有點暈，腳步不穩，走路時稍微打晃。

她又慌又怕，心髒高高懸着，被他摁坐在冷冰冰的橋梁上，他一松手，她就會掉進水裏。

風忽然大起來，她的頭發有幾縷拂到他的臉上，香氣撲鼻。

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身體在他懷裏發抖，“雲霁……我想下去……”

雲霁問:“還推不推我？”

她連忙搖頭:“不推。”

“讓不讓抱？”

她乖乖點頭:“讓。”

“咬不咬人？”

“不咬。”

“牽手呢？”

“好。”

雲霁滿意嗯了一聲，抱她抱到一半，又反悔了。

一起一落，她吓壞了，雙腿纏着他，嗚咽一聲。

“親我一下。”雲霁很無恥地增添條件:“親了就放你下來。”

“你別放了。”簡橙抽抽鼻子，賭氣說:“你就把我扔下去吧。”

說話間，環着他脖頸的手臂卻更加用力。

雲霁:“我真扔了？”

“你扔！”

雲霁試着松了一條手臂。

簡橙咬着下唇，硬是沒發出聲。

手臂瞬間歸回原位。

雲霁懊惱，退而求其次道:“那我親你總行了吧？”他拍拍她的後腦勺:“頭擡起來。”

“……”不說話，也不擡頭。

“成。”他說:“你就坐這一晚上吧。”

簡橙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退出來，一雙眼睛閉着，睫毛亂顫。雖然沒點頭，但已經妥協了。

等了半刻。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身體移開橋梁，雲霁把她摁在胸口揉揉腦袋:“真乖。”

簡橙一張臉紅到滴血，害羞到快冒煙了。撲通撲通，心髒跳動的頻率越來越急，像是要穿破胸口。

她聲音弱弱地:“你放我下去。”

雲霁不滿:“剛才答應我什麽來着？嗯？”

“……現在不算。”

“憑什麽不算？”

“因為……因為……你身上有酒味，我不喜歡。”

鼻子在他脖頸間嗅了嗅:“你還抽煙了，我不喜歡。”

雲霁咬牙切齒:“你嫌棄我？”

簡橙:“……”他說是就是吧，別在外面摟摟抱抱就好。

“要不然，你先回家洗個澡？”她說:“現在都很晚了。”

雲霁撒手，放簡橙回到地面。

等她扶着橋梁站穩，他已經黑着臉走了。她愣半刻，小跑着追上去。

好像又惹到他了。

簡橙與雲霁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稍微有點內疚。

她猶豫片刻，擡頭看看他的表情，小心攥住他兩根手指，然後不自在地低頭。

雲霁一頓，還是沒搭理她，但腳步明顯慢了。

一路沉默到家門口，簡橙收回手，蹲下身摸花盆下的鑰匙。

手又被攥住，簡橙疑惑擡頭。

雲霁沒出聲，只是固執地牽着她。巷子沒有路燈，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掙了掙手，她解釋:“我找鑰匙。”

于是手才松開。

十一點過半，距離零點只剩十幾分鐘。

雲霁洗完澡，酒醒了大半。擦着頭發走出浴室，發現簡橙沒在。

廚房燈亮着，傳出叮叮咣咣幾聲響動。

他蹙眉走過去，接近廚房門口，擦頭發的動作猛然頓住。水珠順着他的側臉往下滑。

簡橙熄火，笨手笨腳地把面條撈進碗裏。似乎對自己的成果不太滿意，她皺了皺眉。

他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麽？”

“啊？”她被他吓了一跳，差點把碗摔在地上。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長壽面。”

雲霁一愣。

簡橙抿出個笑:“雲霁，生日快樂。”

沒有湯，面條坨成一團。

距零點只有幾分鐘不到，簡橙催他:“快吃。”

雲霁垂眸看碗裏的一坨面，伸筷子。

“等等！”被簡橙出聲打斷。

他疑惑地擡眸看她，

她掐着時間:“要許個願。”

他看看碗裏的一坨，再看看她，認命放下筷子。

閉眼睜眼，半分鐘不到。他拿起筷子:“現在能吃了吧？”

簡橙點頭，兩手撐着下巴，無聊地打個哈欠，随口問:“你的願望是什麽？”

雲霁挑着面條，頭也不擡地答:“想要給我煮面的人做女朋友。”

零點鐘聲響起。

雲霁吃了一筷子面條，很難吃，沒什麽味道。他神色如常地咽下去，又去挑下一口。

簡橙趁他不注意，要跑。噔噔噔上了一半樓梯，被他攔腰抱住。

“剛剛你的面條告訴我——”

雲霁貼在她耳邊說:“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最後，那一坨幹掉的面硬是被雲霁全吃光了。

已經是淩晨，他們回到各自房間。隔着天花板，他打電話給她。

簡橙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摁了接聽，聲音軟綿綿:“嗯？”

雲霁說:“剛才忘了件事。”

簡橙:“……什麽？”

下床聲，腳步聲，踩樓梯聲。雲霁停在房間外面敲門。

“我進去了？”他問。

“……啊？”

門開，他挂了電話，三兩步走過來，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唇距離她的臉頰不到十公分。

吧唧，額頭被親了一下。

簡橙一臉茫然。

他又親下來，側臉一下，唇角一下。

“晚安吻。”雲霁說:“晚安。”

第二日，天氣出奇地好。藍天，白雲，風微微吹。

簡橙坐在書桌前，一雙眼睛沒有焦距地垂着，心裏亂糟糟的，在草稿紙上劃出一道又一道虛線。

昨天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啊？

比起雲霁，她才是喝醉酒不清醒的那個吧？

就這麽糊裏糊塗地跟他在一起了？

如果被媽媽知道，她一定會打死她吧？

簡橙睫毛不安地顫動幾下，攥着筆的手也更加用力。

篤篤篤——有人敲門。

她回頭，雲霁正好推門進來，手裏還拿着什麽東西。她迅速收回視線，裝起了鴕鳥。

雲霁放下泡面，湊過來要親她，被她下意識偏頭躲開。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口，吶吶道:“你不要總是……”

他抓起她的手，在掌心親了一口。

癢癢的。簡橙愣神。

他把她拉過來，“吃早飯。”

整個上午雲霁都很安分，她寫作業，他就在旁邊看着，讓她趕他走都找不到理由。

突然，外面響起了腳步聲。尖細的鞋跟扽在木質樓梯上——吱呀、吱呀。

兩人對視一眼，簡橙一張臉全白了。

雲霁最先反應過來，起身看了看，拉開衣櫃門鑽進去。

簡橙不知所措地站在衣櫃外，他一伸手，把她也拉了進來。

咔嗒——

房間門開了。

“簡橙……簡橙？”

“咦，這孩子，又跑哪玩去了。”

浴室門被敲了兩下:“橙橙，你在裏面嗎？”

簡橙一身的汗，蜷縮在雲霁胸口，緊張抓着他的手臂。

在黑洞洞的小空間，兩人呼吸聲交纏在一起，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明顯。

雲霁低頭，幹脆堵住她的唇。

簡橙瞪大眼睛，死死揪住他胸前衣料，屏住呼吸，也不敢反抗。

嗒、嗒、嗒……腳步聲漸漸近了。

感謝蹲在墳頭去吓鬼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