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二十分鐘後抵達醫院門口,付完錢下車,收到銀行扣款信息,寧熹就笑不出來了。
——活期餘額:346.56元!
寧熹大為震驚,眼睛都瞪凸了,盯着幾個數字來回數三遍,就只數到百位。
寧熹很不解,這怎麽說也是剛被有錢爹媽找回來的親兒子,咋能窮成這樣?還是說這個地方的貨幣其實很值錢?
不對,剛剛打車還扣了27塊。
……也就是說,這小子是真的窮的叮當響,跑去酒吧捉奸掃的還他媽共享單車!
寧熹滑動手機翻到上一條扣款信息,頭更疼了。
現在怎麽辦?
這大半夜的,路上一只鬼都沒有,紙錢都沒他撿的份兒。
寧熹蹲馬路牙子上,嘆了一波又一波的氣,難以想象原主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兼職打七.八份短工,到頭來兜裏比他還窮,好歹他陪隔壁床病友玩兒過家家,一次還一千呢。
那些錢全被他鋪在床板下,也不知道護士姐姐給他整理遺物的時候會不會扒出來……還是扒出來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大家夥分一分,到冬天多發兩套冬衣也挺好。
病友…想起摔下牆後看到的那雙黑眸,寧熹蹭地站起來,原地轉了兩圈。
他死了,那個倒黴鬼也活不成了吧。
這,這可不能怪他,都是那只胖貓的錯,要不是它……
“京A86338,祝您一路順風。”
一道女聲突兀響起,中斷了寧熹飄遠的思緒。扭頭就見醫院大門停車杆嗖地擡起,一輛黑色奔馳即将開出。
這車應該挺貴的。
寧熹靈光一閃,快走兩步跳出路口,再以迅雷之速躺倒人車前,主打的就是措手不及。
這樣不僅醫藥費有着落了,沒準兒還能多訛點兒。
嘿嘿,他可真機靈。
寧熹美滋滋地躺着幻想,等許久也不見有人過來查看,悄悄睜開眼。
才發現,人別說罵他一嘴,壓根兒就沒下過車。
啧!這年頭,碰瓷生意也這麽難做了啊。
寧熹又自個兒爬起來,頂着滿臉污血走到車旁敲敲窗。
防窺車窗緩緩降下,率先就看到一只手富有節奏地點着方向盤,根根長指骨節分明,擡起落下間,指甲修剪齊整渾圓。
是個十分愛幹淨的人。
“請問,有什麽事麽?”略顯疲憊沙啞的聲音傳來。
即便是被他這樣的人攔下,也不見絲毫怒氣,教養可以說很好了。
要不,不訛了吧。
诶不行,一頭大肥羊近在眼前,哪有讓他白白跑了的道理。
寧熹一手扶着車頂,彎腰望進車內,沖年輕的男車主挑眉龇牙,“你撞到我了,快送我去醫院。”
嚣張跋扈但底氣不足,純靠硬凹,一看就是頭回幹這種事。
車主沒忍住,唇間溢出一聲輕笑,擡起方向盤上那只足夠抓住人眼球的手,指向行車記錄儀,善意詢問:“要報警麽?”
淦!忘了這麽個高科技玩意兒。
寧熹讪讪笑了聲,手挪開,心虛地往後退。
一般這種情況,其他人罵一句也就開走了,寧熹找的這個冤大頭他不,點點自己光潔白皙的額頭看他,“你受傷了。”
還有血在往下流。
眼看訛不成,寧熹開始自暴自棄:“是啊,這不沒錢上醫院,來你這兒碰碰運氣嘛。”
車主:……
他倒是誠實。
“行了,我不訛你了,趕緊走吧。”寧熹沖他擺手,大不了他再打車回剛才的巷子,去扒扒那些人。
“等等。”車主出聲叫住他,“我就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你随我來吧。”
寧熹眼睛蹭地亮起,頓住腳回頭,努努嘴:“先說好,我可沒錢。”
“沒關系。”車主溫和一笑,路邊枝頭上的積雪都像是溺在了他這笑容裏,啪嗒摔下樹。
“我先借你。”
……那也行。
寧熹成功踏進醫院,擦臉,縫針,塗藥,除了額角一處比較大的創傷外,臉頰和手背各有幾處擦傷,肚子也被踢青。
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給他擦傷口的醫生真誠建議:報警。
寧熹卻手一揚,心大的表示,沒事兒。
“這怎麽能叫沒事兒?”
“他們傷的比我重。”
醫生不知道為什麽不說話了。
安靜到給他塗完藥,忍不住再勸一句:“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說,年輕人更要愛護好自己的身體。剩下的藥拿回家擦,一天三次,縫了針的暫時就別碰水,飲食方面也清淡些。”
醫生說話語速不快,每個字都咬得标準到位,絮絮叨叨地,像極了他之前所在的那家精神病院院長。
就連寧熹問他,藥是飯前擦還是飯後擦這種問題,也沒有給他擺臉子,而是想了下道:“飯後吧,飯前擦怪黏糊的。”
寧熹乖乖點頭應好。
擦完藥離開診室,好心的車主也已經到藥房幫他取來外服藥。
“謝謝。”寧熹接過藥品袋,掏出手機,“加個聯系方式吧傅醫生,改天我把錢還你。”
他從值夜班的醫生口中得知,車主姓傅,名景祁,28歲,他們醫院燒傷科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前不久剛下一臺手術。
寧熹對醫生有天然的好感,況且他被自己碰瓷後還願意幫他墊付藥費,足見是個好人。
寧熹有原則,不為難好人。
傅景祁爽快加上他微信,看眼外面的天,提議:“這麽晚了又在下雪,車估計很難再打到,我送你一程吧。”
半小時後,奔馳穩穩停在了紫荊苑8號別墅門前。
寧熹從副駕車窗望出去,明明車內沒人說話,耳邊愣是響起一句淡淡的嘲諷,“呦呦呦,住得起大別野,還付不起區區兩千塊醫藥費?”
事實的确如此,別墅是有錢爹媽的別墅,不是原主的。
但他這話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誰家爸媽找回親兒子不得好好補償?
寧熹收回視線幹巴巴沖人解釋:“我在這兒打工。”
好心的車主不疑有他,點點頭。
“那我先進去了,今天謝謝你。”寧熹快速拎起藥品袋竄下車,關上車門一氣呵成。
走到別墅大門外左右找了兩圈,才在左側牆邊找到一個隐秘的密碼鎖,不太熟練地用手指頭戳密碼。
開門進去後,奔馳倒車駛離。駛出紫荊苑,傅景祁随手撥出一個號碼,褪去先前的溫和有禮,“再去查一下寧熹這個人……還有他今晚的行蹤。”
-
這會兒已過淩晨兩點,寧家別墅內寂靜無聲,只剩風雪肆意拍打門窗。
住家保姆已經歇在一樓轉角的保姆房,三樓主卧,寧父寧母也早早睡下,不知道正在做什麽美夢,嘴角不住上翹,渾然不知房門咔噠響了一聲。
走廊的風吹進屋內,寧母無意識中翻過身,将手搭在丈夫胸前再次睡去。
忽地,一滴水落到脖間。
寧母不舒服地轉了轉脖子,側卧又改成平躺,寧父閉着眼也跟着動兩下,一滴水毫無征兆地砸落他臉上,煩躁地再次動了動。
“能不能別……啊!!!”寧母被他吵得睜開眼,正對上一張鮮血淋漓、看不出面容的臉。
尖聲驚叫,也将寧父徹底吵醒。
刺耳的叫聲貫穿鼓膜,剛過頭,鬼臉若有所感看過來,沖他龇開鮮紅淌血的牙。
昏暗的房間內,一道銀光閃過,看清“鬼”手裏還握着把尖刀,蜷縮一起的夫妻雙雙吓暈過去。
“死了?”
寧熹收攏嘴角,舔一口唇下方的番茄醬,手伸到兩人鼻子下。
還好,還有呼吸,還沒死。
還能玩兒。
寧熹自認是個懂禮貌,他站在二人床邊輕咳一聲,儀式感滿滿:“你們的親兒子已經死了,是被你們養大的那個找人給打死的,然後我就穿過來了。本來我是不打算多管閑事的,但是一看到你們啊,這心裏賊不舒服,好歹占了他的身體,我得給他出出氣不是?”
“你們放心,這只是開始。等我這心裏頭什麽時候氣兒順了就走,一秒都不多待。”寧熹說完,貼心地給他們擦了沾到的番茄醬,又拉上先前被他打開的窗簾,再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地離開房間。
回到一樓臨近保姆間的客房,避開傷口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床上。
第二天不到六點睜開眼,坐起身伸出手看看,手腕依舊光滑如初,寧熹也終于接受了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事實。
“昨天晚上你們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我聽見了,好像是慘叫聲。”
“這裏怎麽會有慘叫聲?”
“……誰知道呢。”
比鄰保姆房,隔音做得也不好,門外的說話聲一清二楚。
寧熹側過身,将枕頭彎起來捂住耳朵,賴床上近一個小時,翻身下床洗漱。
洗漱完往衣櫃裏掏了掏,翻出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外加一件霧霾藍長款羽絨服。
穿出門輕車熟路地往餐廳裏走,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兩夫妻,沖他們爽朗一笑:“爸,媽,早!”
寧國平看他一眼,疏離冷淡地嗯了一聲就算打過招呼,寧熹發現他眼下帶有明顯的青色,陳枝倒是強打起精神,還笑着問他睡得好不好。
寧熹有點餓,坐下後随便拿了碗粥,抓着包子油條開幹,邊吃邊回:“很好啊,爸媽睡得好麽?”
餐廳一瞬靜默無聲。
陳枝臉上的笑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含糊兩句坐下吃飯,抿口熱牛奶又想起來什麽,扭頭問餐廳裏的保姆:“劉媽,安安呢。”
劉媽下意識看眼正在埋頭苦吃的寧熹,嘴還沒張開,一道輕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媽,早啊。”
寧弈安一路風塵仆仆,大步跨入餐廳,脖子上還圍了條黛藍色的手織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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