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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姬綠珠在田埂上摔了一跤,落了紅。動了胎氣,孩子要出世了。
眼前的男人臉還是那張臉,他臉色看起來也着急。花大姐都把姬綠珠摟在懷裏了,那男人羞噠噠不好意思的站過來。男人抱着姬綠珠往家走,他眼裏有一絲欲望,動作有些僵硬。
姬綠珠原本見着男人的喜悅在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抱着她的時候,姬綠珠眼裏的喜悅褪去,眸子深處變成了恐懼。
接着變成波瀾不驚的樣子,伸手摟着那個男人的腰。
女人生孩子忌諱,那男人把姬綠珠抱進去,花大姐就把他趕出門了。那男人在門口依依不舍的別扭了一番,轉身出去了。
花大姐叫了宅子裏原本住着的産婆,從都督府就跟過來的婆姨立刻告了聲不是,就提出要回漫城請大夫請穩婆過來,順便通知姬家人。在這之前,她還指揮花家的人去請就近的大夫穩婆,反正人越多越好。
屋子裏倒熱水,準備剪刀,花大姐毛手毛腳的還說了什麽,姬綠珠都沒仔細去聽。她此時手指還輕輕有些顫抖,她道:“別怕!別怕?別慌,別慌!”
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
邊關的月亮很圓很亮。渡上城附近一馬平川的草原上轉眼就是山谷。山不陡,可此時的山卻很少有人能沖上去。
山腳下全是蠻族兵如潮水一般往山上湧。半山腰有一道防線稀稀落落散布着兩三百人。其中兩位公子裝扮的人和一位高大如人形絞肉機一般的人最為顯眼。
他們原本掉進了一個陷阱裏,防線沒經受住第一波沖擊就破了。不過他們要的不是堅守陣地,而是突圍出去。從人潮中突圍出去。那高大的人形絞肉機仿佛不知疲憊,姬綠珠的靈魂好似飄在天上。她看着那男人一槍就橫掃了周圍,一個大鐵錘就把別人砸成肉醬。
那男人全身上下被人血浸透了,附近的地面鮮血在流淌,敵人一個一個倒下去。雙手如同機械操作,可他力大無窮,周圍沒人能夠近身。
姬綠珠看着心疼,她捂嘴咬牙不出聲,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喚着,“德忠,德忠……”
她怕她一出聲,她就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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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氣。
“誰擋着我回家見媳婦,死來!”
“為了媳婦沖啊!”
“為了媳婦殺啊!”
男人從開始的沉默,變成了嘶吼。整個戰場都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從黃昏殺到深夜,一輪圓月挂在空中。山谷中除了站着的男人,留下了一地的死屍。重重疊疊,有兩三千多人。
男人就那麽站在死屍之中,一手手裏握着大鐵錘把子,一手的鐵槍上還串着三具死屍。全身上下都是各種兵器造成的傷痕,只是不至命。可無人救治的情況下流血也流死了。
“德忠?德忠?”姬綠珠呼喚着從夢中醒來。
那戰場上的血腥味那麽真實,根本就不像是夢。
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媳婦,你辛苦了。”
“你看,你給我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
姬綠珠摔了一跤出了意外,生孩子還算順利。滾水那些東西還沒準備妥當,孩子就頭都出來了!只是孩子生出來還沒吱聲,姬綠珠就精疲力盡昏了過去。
姬綠珠端詳着眼前那張臉,她伸手要接過孩子,“德忠,把孩子給我看看。”
文德忠抱着孩子好似有些舍不得,花大姐在旁邊伸手抱過剛生下來洗了澡,睡得正香的孩子遞給姬綠珠。“夫人你看,老爺還真舍不得孩子呢。孩子一出生,他接過手就喜歡抱着她。少爺回家了,他都不願意讓他多抱抱,只讓他看看。”
“你生了孩子老爺可擔心了,寸步不離的守着你,他還沒出過房門。”
文德忠舍不得那個孩子,可花大姐看起來老實本分,動作利索,讓他措不及防,孩子被搶了過去。姬綠珠接過孩子,那孩子臉蛋紅撲撲的,小鼻子有點扁平還有小白點。是一個花鼻梁兒。
姬綠珠仔細的看了看,甚至解了棉裙查看,确認是個姑娘。瞧着也是剛出生的。她把女兒小心翼翼摟在懷裏,注意到花大姐說文果兒都回來了。
“果果人呢?他和他文叔都念叨着這小家夥是個弟弟,現在很失望?”
“沒有呢,少爺喜歡二小姐的很,就嚷着要抱,倆爺子差點起争執。”後來文果兒怒氣沖沖的退走了,花大姐不好直說。嘴裏對剛出生的二小姐又是一番誇贊,“這小丫頭将來肯定是大富大貴的命。”
“夫人信我,我會看這個。這孩子算一半是我接生的。小孩出生,那相人的手法可是我娘家祖上代代相傳下來的,靈驗的很。”
姬綠珠微笑。
文德忠在旁邊嘿嘿傻笑。
花大姐看着這兩口子沒她什麽事了,她道:“夫人躺着休息,我先出去了。”
“花大姐你去少爺那裏領些錢。”姬綠珠說,“還請你轉告果果,讓他乖一點,懂事一點,好生讀書。妹妹有我照顧呢,你讓他放心。”
對于賞錢,花大姐推辭,姬綠珠不依,“我女兒出世圖個吉利。不要推辭了。”
“大姐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空了回來給我做廚娘。”工錢,她是知道的,她姬綠珠虧不了她。
文德忠去邊關之後,這文宅空置了下來。廚娘什麽的當然辭了,只留下兩名長工不時打掃。至于姬綠珠要住下來,從都督府帶過來的人會把一切給她打理好的。
現在估摸着暫時回不去,她雇傭花大姐自私了點,“你不用時刻都照顧我們三娘母,你就幫我做飯就是了。”
花大姐看向文德忠,以往都是這個男人經常争着下廚的。文德忠被花大姐看着。他記起這男人一切都是聽他媳婦的。他道:“就聽我媳婦的。”
花大姐心喜夫人老爺都是大度的,她能得一筆銀子。花大姐按照姬綠珠的吩咐先去通知了文果兒,她見着少爺在把玩一個金色的鈴铛。她姬綠珠的話告訴了文果兒。
文果兒手裏的金鈴放下,他道:“大夫走了?”
花大姐:“走了。”
文果兒:“都督府的人走了?”
花大姐:“走了。”
花大姐不明所以,都督府的人對夫人很是看重,沒想到去漫城找人通知一聲現在還沒回來。文果兒仔細聽了下附近的聲響,“你把我娘的原話複述一遍。”
花大姐老實重複。末了,文果兒丢給她一個二兩的金元寶,“給你的紅封,好生照顧好我娘,銀子不會少你的。”
花大姐接過,應了一聲“一定盡力。”轉身進廚房就為姬綠珠蒸暖身的米酒。這蒸米酒的法子還是姬綠珠以前弄點心提起。交出來的。酒曲子少爺和夫人研究了很久才能弄出來。少爺說酒方值錢,花大姐知道酒曲子更值錢。可她沒亂說過,也沒亂傳過。她是最先進文宅裏面,最後留下來的那個。
剩下的兩個長工都是老爺買的,穩婆是都督府裏安排住進來的。管那花大姐琢磨再多,姬綠珠房間裏,姬綠珠抱着女兒就不撒手了。滿眼柔情的望着文德忠,“德忠你回來可真好。邊關怎麽樣了?忠義候允你假了?還是從軍生涯結束了?”
文德忠考慮了一下,“過幾天我就要回去。”
兩人寒暄幾句,文德忠伸手握住姬綠珠的手,姬綠珠看着他眼裏的綠光,微笑,“德忠,人家剛生的女兒,你以前取的男孩名字不合适了,換一個?”
“是嘛,是嘛?”文德忠嘿嘿傻笑,“真不合适呀?”
姬綠珠“嗯”了一聲。
“那媳婦要取什麽名字?”文德忠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聽媳婦的。”
姬綠珠被子下面的手指甲掐着手板心,她咬唇冷靜下來。一雙眼睛秋波流轉,她看着文德忠,“那都聽你的。女兒的名字,你容我再考慮,考慮,過些日子告訴你。”
文德忠應着坐在床邊噓寒問暖,姬綠珠勉強笑笑,“德忠我生了女兒累了,先休息一下。”
“女兒我要帶着。”
文德忠看了眼睡的悄咪咪的孩子,點了點頭。
姬綠珠調整了下姿勢,伸手摟着女兒護着,她靠着枕頭笑問,“你一直念叨是兒子,生了女兒你失望嗎?”
文德忠:“不失望。”
姬綠珠勾起唇角,“那就好,我坐月子的時候你不能住這裏哦。自己去把客房整理出來,先住下。等我身子好了才回都督府去。”
文德忠愣了會兒,是該如此。
他點點頭。
他回來不是時候,媳婦剛生了女兒。
他走出門,回頭望去。床上的美人額頭上有些香汗,發絲淩亂,俏臉緋紅,有一種淩虐的美,簡直想讓人欺負。
“媳婦,你剛生了女兒我不放心,我就住這兒了。”文德忠掙紮。
姬綠珠惱羞成怒,“雖說久別勝新婚,可你我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還給他來了一句文鄒鄒的,“……你滾去自己打理床鋪。另外晚上你不要去擾果果。果果那麽聰明可是要進太學院的人。”
文德忠讪讪道:“聽媳婦的,媳婦先休息,我自己去收拾好客房就回來看你。”
往日,姬綠珠朝朝暮暮都盼着人回來,現在回來了她要攆出去,幾乎用盡了姬綠珠全身的力氣。
等了等确定那男人離開了,姬綠珠小心翼翼的把女兒摟在懷裏護着,沒想德忠整日念叨兒子,兒子,會是個女兒。不過,是女兒她和他都是喜歡的。
先前兩人就約好了等文德忠回來才給孩子取名字,而文果兒在一旁确定了孩子的小名兒。文果兒叫果果,他弟弟或者妹妹文果兒就要求要叫小石頭。這樣算是湊了果實這個詞了。然而“實”字,文果兒覺得不接地氣,實就變成了石。
不知道你爹回來會給你取一個什麽樣的名字?
至于那個夢,姬綠珠不相信那是真的。
夢與現實都是反的,德忠在邊關一定大吉大利平平安安的。
半夜。花大姐在竈房煮米酒,文果兒想姬綠珠還沒吃飯追到了竈房。讓花大姐燒滾水,他捉了雞齊頭剁了,拔毛,處理了內髒,讓花大姐熬成了雞湯。至于米酒天都快亮了,花大姐堅持要做米酒,文果兒也由她了。
文德忠離開不久,姬綠珠小酣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半醒半夢之間沒有睡熟。文果兒提着食盒,端着油燈敲門。敲門聲驚醒了姬綠珠,她被吓了一跳。她問,“誰?”
“是我。”文果兒在門外應聲,推門就進去,“娘,花大娘給你做了吃的,你吃點。”
原本請了假,還是回來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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