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我走?

那我走?

在大院待了幾天,和許家人的生疏感漸漸退去,許幼魚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慢慢發展成如魚得水。

現在她在許家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完全不覺得緊張。

臘月廿八這天早上,許幼魚睡醒的時候,陸席年不在家,和老太太,還有許瀚湖出門置辦年貨,為即将到來的新年做準備,家裏就剩她和老爺子在,其他人都要上班。

吃完早飯,閑來無事,許幼魚獨自出門遛彎。

在陸席年的介紹下,她對大院已經非常熟悉了,連哪家住着誰都知道。

至于陸席年是怎麽知道的……

他讓許從軍給他介紹,理由是她太懶了,不肯給他介紹。

許從軍沒有懷疑,帶他逛了一遍,他心裏就門清了。

之後,他再借着和她一起去遛彎的獨處時間,把他知道的都告訴她。

幾趟下來,她對大院也熟了。

沿着和陸席年一起走過的路,她一邊欣賞大院的風景,一邊遛彎。

走至半道上,她遇見一名穿着軍綠色蘇式風大衣的中年婦女,手裏挎着一個菜籃子,像是剛從外面買菜回來。

一見到她,那婦女頓時就跟看見自己親閨女似的,笑意盈盈道:“幼幼啊,什麽時候回的大院,怎麽沒上嬸子家坐坐?”

許幼魚看着對方那張全然陌生的臉,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靜默了片刻,她才回以微笑道:“是嬸子啊,好久不見。我小年那天中午回來的,這幾天一直被我媽拘在家裏,沒怎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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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那中年婦女說,“你媽應該是太久沒見你了才會拘着你,我聽你嫂子說,你之前有段時間沒回來,老太太念叨得很。”

許幼魚聽她這話,基本已經能确定她的身份。

也不難确定,大院裏會對原身這麽熱情的中年婦女,除了方華外,也就一個,封骁的媽媽,賀英紅。

賀英紅和方華是手帕交,兩人同在婦聯工作,關系十分要好。

原身從小就喜歡封骁,沒少跟着方華到她面前刷好感度,久而久之,她就把原身當成自己的半個親閨女看。

知道原身喜歡封骁後,她更是極力撮合他們。

可惜封骁不喜歡原身,只把她當妹妹看,她再怎麽使力也是無用功。

後來,封骁更是不顧她的反對,和趙滿月結了婚。

站在原身的角度來看,她是一個很好的長輩,但站在趙滿月的角度看,她就是個惡婆婆。

她也是書裏除女配之外的另一大反派角色。

前期對女主各種看不上,變着法子刁難她,後面會慢慢被女主的勤勞和善良感化,同時看清女配的為人,和她逐漸疏遠。

面對她,許幼魚同樣只想敬而遠之。

倒不是因為知道她将來會被女主感化,逐漸疏遠她,是和男女主有親密關系的人,她都敬而遠之。

不想因為對方和男女主扯上關系。

尤其是支持原身和封骁在一起的人,她現在只想和封骁撇清楚關系,越清楚越好。

“是有這麽一回事,前段時間剛檢查出懷孕,胎位還不穩,我老公不放心我到處跑,就一直待在家裏,沒怎麽出門。”

“懷孕了啊!”賀英紅有些驚訝,“什麽時候的事?都沒聽你嫂子提起過。”

“快三個月了。”許幼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臉慈愛,“我嫂子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怕我爸媽擔心就沒說,想着等胎位穩了,再回來告訴他們。”

“難怪。”她這段時間一直忙着下基層,沒怎麽去婦聯,和方華都沒見上幾面,方華沒跟她說也正常,“還是我們幼幼的肚子争氣,這才結婚多久就懷上娃了,不像骁骁找的那位,結婚那麽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像只不下蛋的母雞。”

許幼魚:“……”

這事還真不怪趙滿月。

她和封骁都沒同房,怎麽懷孕?

而且,懷孕這種事情講究的是緣分,多少人身體沒問題卻遲遲懷不上。

有問題也不一定是女方的問題,也可能是男方不行。

“嬸子,不是我說,你這思想覺悟可不行。現在講究的是婦女能頂半邊天,你怎麽能像那些舊社會的封建糟粕一樣拿我們婦女同志當生育工具,還比作母雞,你這是在寒我們廣大婦女同胞的心啊!”

“今天這話幸好是讓我聽見了,要是讓其他有心人聽見了,再稍加運作一下,你的職位可能都不保。”

不是她危言聳聽,婦聯那可是維護女性權益的地方,她身為裏面的幹部,卻如此輕賤女性,這要是傳出去,工作真可能被撸了,尤其是在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

賀英紅自己想想也有些後怕。

“瞧我這張嘴!我就是一時口快,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嬸子沒有這個意思,但別人不知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凡出口的話,都應該三思。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說出去的任何一句話都有被傳出去的風險,嬸子以後還是不要再說類似的話了,免得傷人傷己。”許幼魚說。

“好。”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賀英紅還是挺聽勸的。

至于她心裏是怎麽想趙滿月的……

那就不關許幼魚的事了。

趙滿月自己會感化。

“不說這些糟心事了,你好久沒上嬸子家了,今天難得遇上,中午就在嬸子家吃飯吧!嬸子給你做你愛吃的豆面糕。”賀英紅說完,直接拉着許幼魚往她家走。

許幼魚在一下就推開她和豆面糕之間猶豫了下,就這麽一下,她錯失了一下就推開她的機會,被她拉着走了好幾步,只能選擇豆面糕……呸!只能選擇婉拒。

“還是別了吧,萬一嫂子誤會就不好了。”這是什麽茶言茶語,撤回還來得及嗎?果然還是應該選擇一下就推開她,美食誤人。

“誤會什麽?那是我家,又不是她家,我想請誰上門就請誰上門,用不着看她的臉色。骁骁也是,他要是敢給你臉色看,我就揍他。”賀英紅說,“你用不着擔心,有我給你撐腰,咱誰也不怕。而且,這會兒家裏就我一個人,你也不需要看誰的臉色。”

許幼魚本來還想拒絕,聽她最後這話就沒再拒絕,主要是她家就在旁邊,走幾步就到了。

家裏如她所說,沒有其他人在。

許幼魚稍微放松了點,把這當成一場普通的串門,打算吃完豆面糕就告辭離開。

“嬸子,你不用忙,我待一會兒就得回去了,不然,我媽回來找不到我會擔心。”

“不忙。”賀英紅說,“豆面糕已經做好了,裹上黃豆粉就能吃,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拿。”

“好。”做好了就好。

許幼魚剛把客廳的陳設打量一遍,她就端着一杯泡好的麥乳精出來。

“先喝點麥乳精,我去給你弄豆面糕。”

她口中的“豆面糕”就是帝都傳統小吃之一,驢打滾。

将黃米面加水蒸熟,再沾上黃豆粉擀成皮,抹上紅豆沙,或者,紅糖卷起來,成品黃、白、紅三色分明。(注:資料源于百度。)

吃的時候,切成小塊,再在黃豆粉裏打個滾,入口香甜軟糯,別具風味。

許幼魚昨天才吃過,很喜歡,但陸席年怕她積食,不讓她多吃。

這次沒有陸席年在身邊念叨,她打算多吃兩塊,再多就算了,她還是挺愛惜自己的身體的。

正想着,門外傳來腳步聲。

起初,她并沒太在意,以為有人路過,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

聽到腳步聲進門朝客廳走來,她心中警鈴大作,滿腦子都是不是吧,不是吧,她應該沒有這麽倒黴吧,串個門都能遇上男女主回家。

事實證明,她就是這麽倒黴。

看到封骁和趙滿月時,她有些生無可戀地瞪着死魚眼。

封骁看到她,先是下意識皺起雙眉,然後,對上她的死魚眼。

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許幼魚比他不想見到她更不想見到他。

趙滿月還好,她的情緒管理能力比封骁強,看到她,面上只是微微有些訝異。

“我就待會兒,馬上就走。”許幼魚搶在他們前面開口。

話音剛落,廚房的方向就傳來賀英紅的聲音。

“走什麽走,都沒坐一會兒就急着走。”賀英紅端着豆面糕從廚房裏出來,走了幾步才看到封骁和趙滿月。

看到封骁時,她還有些驚喜,看到封骁身後的趙滿月,驚喜瞬間就沒了。

“不是說不回來嗎?”

“我說的是,不一定回來。”封骁糾正她的話。

“有區別嗎?”在賀英紅看來,不一定回來就等于不回來。

“那我走?”封骁問。

賀英紅看了眼他身後的趙滿月,很想說,走吧,走吧,別回來了,她就當沒有他這個兒子,只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憑什麽就這麽讓給別人?

就算趙滿月她哥哥救過封骁的命又如何,她不反對封骁報恩,但也不能容忍他為了報恩反過來捅她這個當媽的心窩子。

“你敢走就永遠也別回來了,我就當我兒子犧牲在前線。”

“媽……”

“別叫我媽。”賀英紅想想還是氣,“別人救了你,你連他的家人都掏心掏肺,我生了你,還把你養這麽大,你卻捅我的心窩子。你還不如犧牲在前線,永遠也別回來了。我寧願要一個烈士兒子,也不要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孽子。”

許幼魚此時的心情就跟方華和許從軍去團裏找她那天,封骁的心情差不多。

她為什麽要在路上遇見賀英紅?

“嬸子,你先別說氣話。我不久前才跟你說的道理,你又忘了嗎?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可不能因為在氣頭上就寒了你兒子的心!”

“你也是,難得回來一趟,就不能跟嬸子說說好話?一個營的兵,你都管得了。兩個人的矛盾,你調節不了?別跟我說什麽清官難斷家務事,連自家門前雪都掃不幹淨的人,有什麽資格去管別人的瓦上霜?”

封骁:“……”

他确定了,剛才的感覺不是錯覺。

許幼魚現在确實很不待見他。

不說言語,眼裏的嫌棄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賀英紅也被震驚到了。

不是震驚她說的話,而是震驚她對封骁的态度。

這可一點也不像從前那個愛慕着封骁的她。

許幼魚也知道自己崩人設了,但這人設不崩不行,她又不是原身,不會像原身那樣愛慕封骁,更不會走原身的老路,自然不可能拿原身對待封骁的态度去對待他。

事實上,她已經收斂了。

她最瞧不上這種夾在婆媳之間不作為的男人了。

“別讓我覺得我從前的眼光如此差勁。”許幼魚說完最後一句話,這才收回嫌惡的目光,走到賀英紅身邊,挽着她的胳膊,帶着她往客廳裏面走,“嬸子,咱不跟這臭男人計較。大過年的,自己開心最重要。”

路過封骁他們的時候,她還不忘把全程躲在封骁身後,像只鹌鹑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趙滿月叫上,“你也過來坐,讓他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趙滿月擡頭,一臉錯愕地看着她,像是不太敢确定她是在和她說話。

“沒錯,就是你,別傻愣在那裏,過來。你是這個家的兒媳婦,不是封骁的跟班,別整天跟在他的身後,畏畏縮縮的,像什麽樣。大方一點,擡頭挺胸。”

“哦。”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說話,趙滿月忙不疊地走過去。

封骁:“……”

只有他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許幼魚可不管他受沒受傷,坐下後,她第一時間嘗了一塊賀英紅做的豆面糕。

要不是為了這口吃的,她也不至于落入這尴尬的境地。

味道比起許瀚湖從外面買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對得起她為此浪費的唇舌。

“真好吃。”面對美食,她完全不吝啬誇贊,“嬸子做豆面糕的手藝真真是頂好的,比外面賣的還好吃。”

“你喜歡就好。”手藝被誇贊,賀英紅一掃剛才的郁氣,笑得開懷。

許幼魚見她笑了,這才把盤子往趙滿月面前推了推,說:“嬸子親手做的,你也嘗嘗看。”

趙滿月沒敢嘗,下意識将目光落在賀英紅身上,眼神怯懦又不安。

賀英紅原本臉上還挂着笑,被她這麽一看,笑容瞬間就沒了。

趙滿月見她臉上的笑容沒了,頓時更不安了,整個人都畏縮起來。

賀英紅看她這樣,臉色更不好看了。

簡一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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