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逢

重逢

趙知意醒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這種咖位的小演員随便請假耽誤進度是要被導演戳着脊梁骨罵的。也就陳南這種資深經紀人能有那個底氣，不搞虛的，直接撂實底。

“周沐那事兒導演您看到了吧？敏感時期，趙知意今天不太方便，我來找您請個假，您看給個面子吧。”

陳南手下藝人多，但趙知意還是覺得給她這種佛系小糊花當經紀人實在是屈才了。畢竟，陳南是帶出六個大賞最佳演員的王牌經紀人，她本身就是華瑞娛樂的金字招牌。

如果不是陳南當時看走了眼，現在只能啞巴吃黃連，這種好事怎麽也輪不到她。

“姐，你看哪方便點？西京這兒我不熟，我都行的。”趙知意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梁敘的微信消息已經是一個小時前的了。

年輕人真是精力旺盛。

“我認得一家火鍋，叫盛宴，味道不錯，”趙知意記得這小子以前最愛吃的就是火鍋了，“最好訂個包間，我這邊最近有點事，不太方便露面。”

“自己導航，”她又補充了一句，“早點去排號，記得是你請客。”

“好嘞。”梁敘飛快地回複了她，仿佛一直蹲守着這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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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這邊要先……啊！”前臺正忙得焦頭爛額，伸出一只手去攔她。

“訂了，三樓最邊上那一間，姓梁。”趙知意笑了笑，輕快地說道。

她以前還跟周沐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來這邊吃飯。周沐工作太忙，最後基本都是她按時到達，然後一邊刷手機一邊百無聊賴地等周沐。時間長了以後，周沐遲到已經不需要任何理由了。

她當時就應該知道，這種不對等的關系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好的，這邊。”前臺招呼了一聲，旁邊有人帶她上樓。

“姐。”門剛一打開，她就看見梁敘向他招了招手。他本來倚在窗邊打電話，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這時候匆匆跟對面說了句話，立刻就把手機放下了。

一張年輕明媚的臉，棱角分明，皮膚細膩得像上好的白瓷。濃密到有些淩亂的黑發，鼻梁高挺，眼睛明亮。他瘦瘦高高，趙知意憑着自己的經驗，目測有一米八的個子，穿了一件寬松的白T恤，搭了一條水洗藍的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幹幹淨淨。

“留學時候的同學，問我到了沒。”梁敘主動解釋道。

“喲，你倒還長高了。”趙知意坐下來，把墨鏡和口罩摘掉，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她對于梁敘的話并不是很在意。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她早就習慣了被人放鴿子的狀态。

“也沒有吧，”梁敘撓了撓頭，“姐姐太長時間不見我，都把我長什麽樣子給忘了。”

“姐這是怕人認出來嗎？”梁敘指了指趙知意正在收起來的墨鏡。

“哦，倒也不是，”趙知意輕松地笑了笑，“前男友最近紅出了事，連着我也要避避風頭。”

梁敘沒有繼續追問。他擺弄了幾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趙知意。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只是随意幾下點擊的動作，他做出來卻非常好看:“看看吃什麽。”

“我吃清水鍋，唔，加一盤牛肉和切片筍吧。”

“清水鍋？”梁敘擡起頭來，困惑地又确認了一遍。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啦，紅油鍋底很傷皮膚的。”趙知意很自然地說。

“蝦滑要嗎？”

“要的。”

“我還點了鱿魚，娃娃菜和毛肚，巴沙魚要不要？”

“你都跟我這麽熟了，還問我幹什麽。你不都知道嗎。”趙知意撐着臉看着對面的梁敘。他點菜點的實在太認真，眉頭緊鎖，趙知意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黃歷要适應新時代啦，”梁敘把點完的菜單又遞給了趙知意，“沒問題你就下單吧。”

“我上次見你好像還是……四年前了吧？”趙知意看了後，覺得沒什麽問題。其實梁敘完全沒必要再讓她過目，這小子做事一直都妥妥帖帖，令人放心。

“對啊，那個時候高中畢業，後來暑假我就出國了。但我很久以前不就搬走了嘛，但是一直有亂七八糟的問題問你所以才有聯系來着。不過我出國以後，好像也好久不聊了。”

“這樣啊，”趙知意若有所思地用習慣攪了攪玻璃杯裏的果汁，“我說呢，我對你媽一點印象都沒有，還以為我媽又在外面跟人家瞎吹牛。”

“我媽也就是随口一提，阿姨就當真了。我當時剛下飛機，剛接完房東電話，我媽剛好打過來，我就不應該順嘴告訴她，瞎操心。”梁敘安慰她道。

“國外怎麽樣？”

“挺好的，法國那邊罷工有點厲害，歐洲不是最近挺亂的嘛。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服務員把鍋底端上來，梁敘大拇指和食指之間做了一個交換的手勢

把清水鍋朝着趙知意那邊。

“啧，還是紅油鍋誘人一點。”趙知意湊過去看了一眼。

“允許你在我這邊走一圈。”梁敘打趣道。

“切。“趙知意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姐的新劇也好看，《熱血春秋》，是吧？”梁敘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說，“我沒課的時候就搞國內電視劇翻譯，看了好多姐的劇。”

“也就剩這張臉了，”趙知意自嘲地笑了笑，戳了戳自己毫無瑕疵的瓜子小臉，“看到沒，這就是錢。剛入行的時候，經紀人送了我一張面膜，一千塊，跟我說我以後的目标啊，就是每天都能用這樣的東西。結果那個一千塊就成為絕響了。”

這個時候，菜都上齊了。紅油鍋裏熱氣蒸騰，香氣四溢，相比之下，正對着趙知意的清水鍋就有點可憐了，慢吞吞吐着氣泡。

“姐就是好看，”梁敘夾了一片牛肉放進鍋裏，看着趙知意，很認真地說，“不用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那些法國同學都說你好看，就是那個男主角傻乎乎的，不太行。”沸騰的辣油很快就把那片牛肉團團裹住。梁敘那雙眼睛清澈地像一汪春水，靈氣逼人。

“他啊，臺詞記不住，”趙知意丢了一片羊肉在清水鍋裏，“跟他對戲下一秒就要說‘三二一木頭人’了。”梁敘在對面聽了這話，立刻就笑了起來，夾筷子的手一抖一抖。

“你在國外我記得你學的好像是服裝設計吧？”趙知意想盡快把自己失敗的事業繞過去。

“嗯。”梁敘點了點頭。他把蝦滑盤子端過來，趙知意趕緊攔住他:“別，馬上放鍋裏就全散了。”

“我下的可有經驗了，”梁敘得意地笑起來，露出半個酒窩。他手上動作不停，十幾個圓溜溜的丸子一個接一個跳水一樣進了清水鍋裏，最後三個滑進了紅油鍋，“姐多吃點。”

“什麽時候有這種好手藝了？”

“國外自力更生，練出來的。”

趙知意夾了清水鍋裏一個蝦滑，在紅油鍋涮了一下，遞給梁敘。

梁敘揚了揚眉毛，遲疑了一下。

“怎麽了？”趙知意雙眸明亮，含着笑意。

梁敘釋然地伸出了筷子。這時，趙知意迅速把手收了回去:“不給，你都沒孝敬我，這肯定是我的。”

火鍋的蒸汽不斷往上，氤氲了兩個人的臉，最終彌漫到整個房間。仙氣飄飄，卻又充滿煙火氣息。

這時候，趙知意的手機響了。她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回去。

她曾經也很期待這個號碼出現在自己的屏幕上，後來發現只是一種奢望。

“我去外面接個電話。”趙知意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梁敘點了點頭，目送她關上門，表情卻有些憂心忡忡，連着手上的筷子也不自覺停下了。

“喂，陳姐。”她跟陳南的交流并不多，說話還有些拘謹。

“周沐大賞牽手這個事，公司今天一直都在壓熱搜。但是周沐流量太大了，原來談得差不多的那些廣告商都在觀望，完全不是靠冷處理或者花錢就能擺平的事情。取向這種事情，當然了，我們很包容，但是市場不一定包容。更敏感的是，一旦被對家引導到什麽潛規則這種方向，那局面就非常不利了。”陳南并沒有稱呼語，直接就說了情況。

趙知意沉默不語。她知道，按照陳南絕不拖泥帶水的性格，她馬上就要切入正題了。

“公關部現在提了一個解決方案。公司發一個澄清，你再以前女友身份發一條微博，我記得不錯的話，剛好你們當時也是和平分手嘛，輔助一下，證明周沐跟張導只是合作關系，絕對不存在吃瓜群衆所想的那種事情。營銷號再同時聯動，把輿論風向轉到周沐獲獎這個事情上來，等下一個大爆點出來的時候，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委屈手下藝人，該給的我都給，剩下的誰能争取到我就給誰。”

“周沐現在前景就擺在這，我不可能現在不保他。我現在正在談一部S級電視劇，已經基本妥了，這就是今年最大的項目之一了。談下來以後，我把女二給你，劇本我馬上讓鄧媛發過來，人設絕對是吸粉的人設，演的好會比女一更出彩。”

“這件事情的全程處理我會親自過問，絕對不會讓人覺得好像是你跟公司達成的利益交換。”

“我能做到這麽多，這個忙幫不幫，你自己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