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雨夜

雨夜

“原來認識啊，”陳南撩了撩頭發，很快調整過來，“那就更好了。知意也是華瑞非常優秀的演員。這次和光和我們的合作一定會更加愉快。”陳南對待梁敘的态度非常客氣。在交際場上，她向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梁敘現在還沒有華瑞的工牌，今天是前臺領進來的。我已經讓辦公室那邊加緊準備相關的東西了，最遲明天上午就可以全部完成。”

陳南略帶歉意的笑了笑。顯然，事先沒有準備好這些員工卡完全是華瑞的失職。按道理來說，這麽低級的失誤絕對不會出現在八面玲珑的陳南身上。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最近腥風血雨，陳南實在沒有一秒鐘安生的時候，于是看她的眼神竟然多了一絲同情。

工作風格和工作能力完全是兩回事。雖然工作風格頗多诟病，但陳南的工作能力向來無可挑剔。碰上這種晴天霹靂，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下面，我們就歡迎和光的負責人，梁敘，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本次的項目。”

本次的合作實際上一共有三方，完全圍繞《鳳凰嶺》展開。《新風》雜志，和光，以及各個旗下有演員參與《鳳凰嶺》主要拍攝的經紀公司。

趙知意在裏面擔綱女二，因此這個項目也有華瑞的一杯羹。《鳳凰嶺》競争激烈，就算是陳南，也是使勁渾身解數才在千軍萬馬中拿下這一城。

這次的三方項目更像是頭部制作和時尚領域的強強聯手。但與以前的方案不同的是，這次會有演員參與其中的服裝設計部分。在主題一致的整體制作下，演員表前四位的主要演員會與和光的設計師合作，分別有自己的一個單人版面。

搞這樣的噱頭更多的是為了電子刊的銷量，同時也能測試《鳳凰嶺》的流量潛力。和以往的一手包攬相比，此次《新風》雜志所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個中間人，在劇組和設計公司之間架設橋梁。

四名主要演員分布在三家公司。和光給分別每個公司都派了一個設計師，也就是所謂的負責人。分到華瑞的就是梁敘。

梁敘邏輯清晰，語言流利，看上去一絲不茍。趙知意突然想到他以前玩滑板從樓梯上摔下去的樣子，她自動對比了一下兩邊的場景，低下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又憋了回去。

“還有什麽問題嗎？”

一個小時後，梁敘終于停了下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在趙知意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趙知意以為被他看破了心事，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睛。梁敘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掠了過去。

“有什麽情況現在就提，”陳南見會場陷入一片死寂，趕緊出來打圓場，“如果後期還有什麽問題做錯了，那就是自己的事情。”

陳南威脅性的語氣起到了反作用。氣氛有些壓抑。

這時，梁敘笑了笑：“既然沒什麽問題，那看來我說的還不錯。過會我會拉一個工作群，大家到時候還有什麽疑惑的地方，直接提就可以了。”

“最近還要多麻煩陳姐了。”梁敘看着陳南，很有禮貌地說。

“沒有什麽問題的話那就散會吧。知意留一下。”印象裏，這是陳南第一次對她使用這麽親切的稱呼。

會議室裏還剩陳南和趙知意兩個人。陳南回過頭去整理了一下文件。這時，趙知意的手機屏幕閃爍了一下，她瞥了一眼陳南，迅速低下頭去。

【外面可能要下雨。開車了嗎，沒開的話我送你。】

趙知意輕松地笑了笑，梁敘管的還真多。

【助理送過來的。沒事，我坐地鐵回去。】

糊有糊的好。她可以自由乘坐交通工具，來去如風。

“怎麽回事。”

冰冷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

“你應該知道《鳳凰嶺》是什麽級別的制作吧，進了劇組可不能像現在這個态度。”

趙知意趕緊點了點頭：“知道了。”

陳南往椅子後面仰了過去，換了一個放松的姿勢。然而，她的目光始終保持銳利，透過鏡片端詳着趙知意的一舉一動。趙知意坦然地看着她。

“最近的工作日程鄧媛應該都發給你了吧。明天要去拍定妝照，接下來的任務中心就是《新風》的拍攝。這次不是公司內部，所以參與是需要你自己參與的。和光不是一個允許劃水或者挂名的公司。我們會拍攝一個相關的vlog記錄帖。這次的設計對你未來的時尚資源影響非常大，好好對待。”

“知道男主是誰了嗎？”

“陸啓恒。”

“工作群已經建了，保持距離這種最基本的道理應該是懂得吧。”陳南嘆了一口氣。她剛剛把周沐黑粉的名號架在了陸啓恒那邊，對未來可能的發展，她其實也難得的頭痛。

“嗯。”趙知意對于這種當紅小生現在避之不及。

“以後就要有生活在聚光燈下的自覺了。會紅的。”

陳南淡淡地說。她的語氣難得的溫和，甚至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趙知意震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糊的太久，紅這個字對于她而言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她甚至享受自己的素人狀态。陳南現在好像将一條金光大道鋪在她的面前，推着她，讓她往前走。

周沐出事後，陳南現在是動了捧她的心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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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知意走出公司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空氣裏彌漫着潮濕的味道。

還真的下雨了。

雨水淅淅瀝瀝的，在她的發梢上結出細小的透明水珠。晶瑩剔透。

雨勢雖小，來的卻突然。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有些擔心雨勢漸大已經在奔跑，低窪的水坑裏濺出一朵朵雨花。路燈下是漆黑的長影，橘黃色的光芒氤氲開去。路面積水，反射出明晃晃的白光。

早上跑劇組，下午開會，晚上看劇本，趙知意現在才覺得自己的眼睛酸澀得厲害。剛剛陳南那句平淡的“會紅的”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回響。她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了十七樓陳南的那間辦公室，小小的格子窗透出孤獨的燈光。

她本來帶了傘，結果落在了樓上。但想到這裏距離地鐵站并不遠，她便也不想再回去麻煩保安。趙知意深吸了一口氣，把衛衣帽子戴上，兩只手緊緊扣着帽繩，低着頭，匆匆就準備往路口方向跑。冰涼的觸感落在她的指尖。

她眼下的困境還是如何回去。她低着頭向前，卻突然發現前面的地面有些不一樣。

只有那一塊地是幹的。就像有一個無形的屏障，那些雨點都只能在那塊小小的空地旁邊形成出一個不甘的圓弧。

她循着往上看去，梁敘輪廓分明的臉清晰可見。斜落的細雨變得有跡可循，路燈在他的周身剪下淡淡橘黃色的光輝。梁敘撐着傘站在她前面。他歪了一下頭，笑着看她。

“你怎麽還不回去？”

趙知意還沒跑過去，梁敘的傘已經傾斜了過來。她眨了眨眼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因為她說要坐地鐵，所以梁敘來送她回去。他知道趙知意絆在陳南那裏，一直沒發消息。

梁敘的眼睛亮晶晶的，彎成兩只月牙。

“在等你啊。”

趙知意擡起頭看他，愣了一下。他雙眸清澈如水，就那麽定定地看着她。他個子本來就高，站在一起時，目光有一點向下的角度。然而，也許是因為一直把梁敘當做弟弟看，就算是這樣的視角，趙知意從中也絲毫沒有感到壓力。現在，她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梁敘好像比那些跟她合作過的男演員好看多了。

雨水落在傘面上。飛馳的汽車劃過積水的路面，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趙知意一時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她的兩頰有些發燙。她本能地把臉別過去，強作鎮定地說：“怎麽不到裏面去？”

也就僅僅是好看而已。這沒什麽。

“華瑞還沒把工牌給我。”梁敘撇了撇嘴，顯得不是很滿意。剛剛在會議室指點江山的神氣已經煙消雲散，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只沒搶到骨頭的小狗。

趙知意被他的樣子逗笑了。梁敘的解釋倒是來得快。她想起了今天陳南吃癟的樣子。

“合作人員要避嫌，知道嗎？”指的是梁敘今天當着陳南的面說認識她的事情。

梁敘揚了揚眉毛：“我又不是正式員工。”

“實習生更要注意一點，”趙知意翻了個白眼，“我可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哦。”梁敘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

“和光怎麽派了實習生過來？”趙知意正了正色。

“實習考核的一部分。和光大項目多，不缺這一兩個，給我們鍛煉鍛煉。說是分下去，其實還是要主管驗收的。這個項目結束，實習結果自然也就出來了，”梁敘語氣輕快，好像并沒有把和光噩夢般的實習考核放在心上，“我這麽優秀的實習生真是便宜你們了。”

“你不是實習組長嗎，”趙知意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怎麽這次就讓你負責女二？”優秀員工一般負責績優股。對此，趙知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梁敘表情無辜地聳了聳肩：

“所以才讓我先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