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小舟

小舟

“陛下，所以說，我是蕭敏禮？”沈執荑問。

“現在看來應該是的。”陳習彧點頭。

沈執荑從沒有想過，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找不到的親人，最後居然就這麽輕輕松松找到了。

“咱們執荑以後也是有家的小孩了。”陳習彧伸手揉了揉沈執荑的臉。

很好，肉肉的，終于不像以前那樣硌手了。

沈執荑聽到陳習彧問出了那句熟的不能再熟的話，“餓了嗎？”

雖然她不清楚陳習彧執着于自己餓不餓的原因，但她還是點頭。

剛才在殿內等了那麽久，她确實有那麽點餓了。

陳習彧拉着她的手，兩人回了猗蘭殿，沈執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裴應遲、王谌、徐全忠，甚至還有明越……不對，應該是蕭清臣都早早等在殿內了。

“江南送了些秋蟹來。朕想着你愛吃，讓小廚房做好了……就當家宴，不必拘束。”陳習彧拉着沈執荑的手坐下，其他幾人才紛紛按禮節坐下。

“朕給你剝。”陳習彧止住沈執荑的動作，她茫然的看手裏的螃蟹被對方搶過去。

不是，自己可是剝螃蟹高手，怎麽都比陳習彧這個土生土長的上京人要熟練才是。

他這是在做些什麽？

陳習彧卻以為她是不知所措，貼心道：“你先喝點肉羹墊着，記得涼會兒，別燙着。”

Advertisement

沈執荑卻不知道，原本一直提心吊膽的蕭清臣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從前陛下待沈娘子的好，他也看在眼裏，但自己家的孩子，總是和看別人家的不同。

就像他還是覺得陛下不夠體貼。要真是體貼就該再主動些，哪有等妻子都弄髒了手，才知道幫忙剝的。

不過，看在陳習彧的身份上也能理解，希望他能早日改正吧。

明越自己剝着蟹肉，看到陳習彧認真的動作，頓時覺得手裏的東西都不香了。

“皇帝表哥真是貼心。”明越豔羨道，“說來，還算是歪打正着，我從前喊郡主表姐，沒想到郡主還真是我表姐。”

沈執荑驚訝。

原來蕭家和明家也有關系嗎？

陳習彧在她耳邊小聲解釋：“朕的外祖父與蕭太傅是結義兄弟。”

如果沒記錯的話，陳習彧的外祖父年輕時是游俠吧？

蕭太傅年輕時，作為蘭陵蕭氏未來的繼承人，居然會與這種被世人看做三教九流的人來往，還結為兄弟。

還真是讓人意外又好奇這位蕭太傅年少時的風姿。

沈執荑突然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擡眼看過去，卻只看到默默飲酒的王谌。

這頓飯沈執荑總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裴應遲全程沉默不語，至于王谌更是默默飲酒，明越在認真吃東西，而唯一一個情緒波動大的蕭清臣……用一種将哭未哭的神情盯着她。

但等到離開前，王谌趁着陳習彧和明越說話，避開陳習彧給她塞了東西。

她驚訝地望着手裏這個沉甸甸的紅包，有些不知所措。

王谌道：“按你娘蘭陵老家的規矩，新婚夫婦是該給紅包的。陛下那份臣管不着，你這份……就當我替你娘轉交的。”

他還是剛才那樣淡漠的神情，沈執荑卻聽到似有若無的喃喃：“怎麽偏偏就長得像陸辰安。”

可等沈執荑想細聽時，卻什麽都沒能再聽到。

送裴應遲時，那人喊住她：“對不起。”

沈執荑愣了會兒，才明白裴應遲的意思。她應該是為自己占了沈執荑的身份在道歉。

當然也可能是在為王子義的死道歉。

該怎麽回答才能讓對方不要太自責呢？

沈執荑想了好一會兒，方道：“無礙，還有件事……”

“你想我喚你姐姐，還是喊你一聲弟媳呢？”沈執荑輕笑，眼裏沒有半分責備之意。

這事本來就不能怪裴應遲，說到底王子義是自己做的選擇，不論救裴應遲是出于親情，還是愛情。

裴應遲雙眼氤氲一層霧氣，最後盡數被她用力擦去：“您就喚我裴姐姐就好，日後，我也是您的家人了。”

家人？

對，以後她也有家人了，除了陳習彧以外的，其他的家人。

她望着王谌有些佝偻的背影，有些許感慨。

這人算年紀和蕭清臣差不了多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王子義的死，他就像終于卸下重擔般迅速衰老下去。

“在看什麽？”陳習彧和明越說完話，給看着遠方出神的沈執荑披衣裳。

秋風蕭瑟，吹得人有些許不适，他擔心沈執荑剛吃完蟹肉又吹涼風不适。

沈執荑收回目光，滿足道：“我覺得很好。”

這樣就很好了，這不是最圓滿的結局，但已經是她小時候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了。

雖然有缺憾，但大體上還是圓滿的。

她踮起腳吻了吻陳習彧的側臉：“春風終于把我的明月從關山外送回來了。”

兩人對視，陳習彧想了想，輕聲道：“太寧十五年的那個寒冬結束了，明年春色定會更好。”

沈執荑補充：“日後的年年歲歲都會很好。”

對啊，年年歲歲都好。

有的人等了七年，等回了自己的月亮；也有的走了七年，才走出那重山；還有的，等到兩鬓斑白、雙眼渾濁、身形佝偻，才等回他們要的那一輪明月。

世上人大多如此，權衡混着堅持，圓滿夾雜遺憾。

沈執荑後來的日子無趣了許多。

裴應遲遠赴漠北，明越放下了對許逸的執念，跟着她同去。至于徐松年，聽說死狀凄慘，不堪入目，堂堂貴公子最後卻被挫骨揚灰。

王谌辭去了中書令一職，陳習彧提拔了他的心腹頂上，那人成了大燕第一位平民宰相。

明太後也終于解開了和母親、師姐的矛盾，知道了那些家中人怨怼她的信，都是先帝僞造。

宮裏宮外都變了很多，最讓沈執荑覺得離奇的是，鄭觀音那樣素來高貴慣了的人，最後居然也在家門口開始施粥了。

沈執荑聽夏橘說起這件事，還反複确認了幾次。

少了些人，但也有新的樂趣。

譬如陳醒雖然有孩子，但卻很是喜歡打葉子牌。

沈執荑原是陪她散心，結果一來二去，兩人也打了起來，偶爾明太後來時也會與她們來兩局。

不再偏執的明太後，倒是讓人有些喜歡。從明太後爽朗的笑聲中，沈執荑似乎也能窺見當初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師妹該有的模樣。

但明太後還是會避着陳習彧，她……大抵也是愧疚的。

這日沈執荑剛從永寧殿打了整日牌出來，就遇到來找她的德安，說是陳習彧在缥缈軒等她。

她進了缥缈軒，看到了等候在那裏的陳習彧。

天色漸晚，沈執荑看不清他的神色，宮人手裏的提燈映在他的眸中，星星點點，愈發溫柔了他的眉眼。

“陛下，這是……”沈執荑望着這院裏的荷花。

這都秋日了，居然還能有這般美麗的荷花，不過湊近一看，她就知道了原因。

這些荷花都是絹花所制，想來尚宮局的人怕是又辛苦了。

“乘船，賞荷。”陳習彧做出請的動作。

沈執荑便上了這小舟。

缥缈軒的荷花不愧是宮裏最有名的，這以假亂真的荷花都讓人仿佛回到了江南。

蓋因此處宮殿本就修得華美寬敞，這片人造的湖水又幾乎占了十之五六。

沈執荑折下一支蓮花，放到鼻尖嗅了嗅，居然有聞到荷花香，想來應該用香料特意染的。

陳習彧還真是做事謹慎，連這種細節都有察覺到。

他站在船頭撐船，沈執荑從船篷裏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對方的動作。

“船夫，停一下，到湖心了。”沈執荑輕喚了一聲陳習彧。

對方聽清她的話，無奈卻又配合道：“好，都聽這位娘子的。”

不是，沈執荑就是想逗逗陳習彧罷了，他怎麽都不臉紅，還跟着她演起來了。

沈執荑把手中的荷花遞給他：“你怎麽想到這事的？”

陳習彧含笑：“瞧你最近有些愛打牌，怕你日日打牌傷眼睛。”

其實，他也是看出了沈執荑因為有些人的陸續離開，而有些失落的緣故。

不過有些話是不用挑明的。

“才沒有，還不是因為陛下太忙。”沈執荑嗔怪道。

這個人最近忙着處理徐家的爛攤子，恐怕今日能夠來，也是終于結束了一切。

“嗯，都是朕不好。”陳習彧沒有辯解。

這些日子，從賀昀每日讨好陳醒的事情裏，他已經明白了該如何讓妻子開心。

“哼。”沈執荑冷哼一聲。

船頭的燈幽暗不明，沈執荑望着近在咫尺的陳習彧，便湊上去吻了一下。

陳習彧無奈：“小心翻船。”

這種小舟并不穩當，但沈執荑并沒有聽這話，她反而像是故意不聽這話般又吻了上去。

陳習彧這次不再提醒，只是回吻着她，纏綿，溫柔，卻又帶着幾分欲念

沈執荑感受到對方一些變化，連忙想推開，卻仍被陳習彧拉緊不放。

這個人并不是完全聽她話的，至少此刻不是。

可能是出于不願意落下風的想法，在陳習彧把她親的眼角泛淚，終于放開她時，她卻不願意放手了。

“陛下……”

她沒有多說，只是盯着對方，月光照在她的眼裏，裏面的情愫一清二楚。

“不行。”陳習彧依然拒絕的很果斷。

沈執荑：“可是婚期只有十天了。”

她歪着頭，故意道：“陛下，該不會是不會吧？”

陳習彧依然還是不為所動，似乎這樣的激将法對他毫無作用。

“陛下？陳習彧？表哥？”沈執荑拽着對方的袖子，湊近仰頭道：“我教你。”

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話刺激到了陳習彧，他終于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然後，沈執荑就明白了。

陳習彧是真的不會。

不過他很聰明，聰明的學生，只要老師告訴他該如何作答，他就會用最規範的套路去解。

會認真審讀題目，直到把題目讀到滾瓜爛熟為止，然後才動筆寫下答案。他的答案一筆一劃都規規整整，卻又筆鋒淩厲，毫無停頓，一氣呵成。

還會問老師這答案究竟對還是不對，直到老師被煩的回答才罷休。

最後，還會再認真将試題合上，聽老師的話，把該擦去的地方都擦去，不讓別人看到會笑話。

沈執荑枕着陳習彧的臂彎，覺得自己眼皮沉得都要睜不開了。

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陳習彧。”

“我在。”

沈執荑抱緊身側的人，将頭埋進去。

他還真是個好學生。

陳習彧伸手把沈執荑裹得更緊，垂眸凝視着懷裏已經酣眠的人。

“沈執荑。”

夢裏的人沒了意識，卻還是模糊不清地回了句：“我在。”

那就好。

好在他們經歷了太多遺憾，最後還是迎來了圓滿。

正文完結啦～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山水有相逢，咱們下本再見～

如果吃追妻火葬場的話，可以麻煩給我的預收《懷卿》點個預收嗎QAQ，感謝！

番外打算寫這些：

男主碎片（主要是男主視角的一些事）

婚後日常

if線 皇太子×小青梅（甜的）

if線 精神狀态極不穩定皇帝×每天穩定發瘋女首富（如果男主沒有在第六年救下女主會怎麽樣）（甜裏有點虐）

abo平行：殘疾帝國貴族上将A×表面乖乖女實際大姐頭O

（暫定了這些，如果大家有別的想看的，可以在評論區留言）

配角的番外我會開個番外合集寫，就當福利啦～

暫定會寫的配角有：

蕭瑾，王谌，賀昀，裴應遲

（大家有別的想看的配角也可以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