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牌坊和厄靈的出現讓三人放慢腳步，留神四周。

出現的是厄靈而不是樹和花，至少有變化，沒有再如剛才那般循環。

牌坊上的字依舊看不清，三人走近後發現厄靈的正臉是一個哭着的女子，面如凝脂，柳眉緊蹙，雙眼盈滿淚水，清瑩的淚珠劃過臉頰，滴落到身上，神情萬分凄楚，若是只看這張臉，會讓人不禁憐惜。

厄靈依舊在扭動，和小孩臉扭動的感覺相似，但動作不是完全一樣的。跳了好一會兒，最後亦是保持着一個古怪的姿勢原地不動。雙手一上一下、一正一反地張開，身體微微往後左方仰，右腳擡起反伸向左邊。正面的臉邊哭邊念叨，和小孩臉一樣，聽不清念的是什麽。

這次寧域和不更轶跟蕭常暮一起很快觀察完厄靈的臉。

能看到的臉共有十六張，四張眼神朝前看，六張不明确，兩張往左，四張往右，頭部依舊有三張臉，正臉往前，後臉往左，上臉往右。

“第二個路口往右。”蕭常暮很快做了決定。待在街道上相當費神，越快離開越好，總覺得後面還有個厲害的厄靈，當然得保存體力對付厲害的厄靈。

三人謹慎地往前走，孩童的嬉戲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的聲音沒有很快停止。

走過一個十字路口，孩童的嬉戲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一群戴着大頭娃娃面具的厄靈迎面而來。

厄靈看起來和七八歲小孩差不多高，所戴的大頭娃娃面具年歲更小些，是垂髫小兒的模樣，塗着紅臉蛋，表情都很開心。它們跑着跳着，圍着三人轉圈唱童謠。

生生無生生，惡惡生惡惡。

前前惡前前，深深前深深

落落深落落，無無落無無。

童謠完全聽不懂是什麽意思，細瞧厄靈也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三人往前走，小孩就跟着往前走，一路歡聲笑語，無災無痛。

到達第二個十字路口，三人往右轉去。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又是四柱三開間牌坊和渾身是臉的厄靈。

這次厄靈的正臉是一個笑着的老人，看不出男女，滿臉皺紋，眼睛和眉毛一樣彎，鼻子有些塌，嘴巴微張着，嘴裏的牙齒估計掉了不少，下半張臉格外幹癟粗糙。

厄靈還是會扭動，跳了一會兒後定在原地，仰起頭念叨，雙手舉過頭頂，伸向天空，身體朝□□，雙腿一前一後，動作沒有先前難，但看起來依舊極度詭異。

能看到的臉有十一張，一張朝前看，七張不明确，兩張往左，一張往右，頭部只有前後兩張臉，正臉往前，後臉往右。

“第一個路口往左。”

應當是最後了，就看轉過路口後能不能走出街道，會再看到什麽樣的情景。

轉過路口，孩童的嬉戲聲響起，越往前走聲音越大。

四柱三間牌坊再次出現，這次牌坊上的字是清晰的——無惡深。大頭娃娃厄靈唱的童謠裏倒是有這三個字，可不懂其中究竟有何意義。

牌坊下站着一群小孩，最大的應該不到十歲，小的看起來就一兩歲。這些小孩身上有厄靈的氣息也有人的氣息，甚至人的氣息比厄靈的氣息更強。

這些小孩長得很相似，都咧嘴笑着，但笑容并不天真爛漫，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那些……到底是什麽？”寧域先開了口，遠處的小孩讓他渾身不舒服。

“肯定不是人。”蕭常暮一一打量遠處的小孩。

“我們要過去嗎？”不更轶眉頭緊鎖。

“你倆在此等我。”蕭常暮說着就上前，他還擡手攔了想跟随他的兩人。

蕭常暮走近牌坊，小孩們上前将他圍了起來，唱起了童謠。還是先前聽過的那首童謠。

寧域和不更轶目不轉睛地盯着蕭常暮，生怕蕭常暮出意外。

蕭常暮本來在端量身邊的小孩，突然猛地轉身朝着寧域和不更轶大喊：“小心腳下！”

蕭常暮話音剛落，寧域和不更轶還沒來得及往下看，忽然感覺腳下一空，兩人随即掉進了黑漆漆的洞裏。

兩人落入的是不同的洞，是個很小很長的洞，寧域感覺自己一直磕磕碰碰地往下滑，磕碰着倒是不痛，有種鑽布袋的感覺，異常沉悶壓抑。

不知下滑了多久，直到滑到一處漆黑的土洞裏，終于到了底。

寧域落地後塵土飛揚，頭暈目眩的他吃了好些塵土，難受地跪趴在地上咳了許久。

待身體恢複，他變出火焰照明。

這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土洞，不過不是死洞，一左一右有兩條小道。

寧域很讨厭做選擇，他尋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麽指示，于是他拿了顆石子，閉眼一扔，石子落在左邊，他便往左去。

左邊的小道越走越小，到後面寧域不得不彎腰前行。之後遇到一處岔路口，寧域想也沒想，直接往右邊走。

這條道依舊很長，走着走着忽地聽到一陣鈴響。這個鈴響和在街道上聽到的不太一樣，更低沉。随後小道開始微微震動，頂上的塵土往下落，地上的塵土往上揚，隐約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寧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快速往前跑去。可沒跑一會兒，小道前方出現密密麻麻的蜘蛛，地面、頂部、兩邊的土壁全部都有。他立刻轉身往回跑，沒跑幾步，發現後方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

蜘蛛數量太多，施法攻擊很可能會弄塌小道，但蜘蛛散發着煞氣，明顯來者不善，光待着肯定會死。

寧域擡起雙手，法術繞手而起，他控制着力道先試着攻擊下方的蜘蛛。

法術一去，最前方的蜘蛛果然暫停往前。然而寧域還沒來得及繼續施法，小道突然崩塌，大堆大堆的土塊往下墜，砸落在他身上，他根本沒機會逃跑。

須臾間他被壓得死死的，喘不過氣，然後暈了過去。

-

寧域醒來時感覺自己被束縛着，但沒有東西壓在身上。他一睜眼，看見蕭常暮跪在不遠處，低着頭，渾身是血，雙手被繩索纏着分吊在兩邊。

-

早些時候，蕭常暮看到寧域和不更轶落到洞裏是想飛身去救兩人的，無奈圍着他的小孩們一擁而上地阻攔，他去晚了一步，沒能抓住兩人。

緊接着他感覺有厄靈接近，他立馬轉身，果真有一厄靈從上空飛來，正伸手欲觸碰他。他即刻一邊施法攻擊厄靈，一邊往後退。

厄靈是年輕女子的模樣，容貌清麗，衣飾豔麗華美。大概是因為沒碰到蕭常暮，它一臉惆悵。

但它并沒有就此放棄，再次沖向蕭常暮。

蕭常暮自然不會乖乖讓厄靈觸碰，直接揮劍跟厄靈打了起來。

厄靈非常兇猛，而蕭常暮的劍和法術現下都能用，想必這就是背後那個厲害的厄靈。

蕭常暮跟厄靈打了好一會兒，不分上下。但他心裏清楚這是一時的，前面在街道上他耗費了不少體力和靈力，如此打下去他不占優勢，必須盡快想別的辦法。

厄靈似看穿蕭常暮另有想法，霍地往後退，同時後方的小孩蜂擁而上，更沒想到的是寧域和不更轶的求救聲突然從地下傳來。

蕭常暮只微微垂頭了一瞬，四周的小孩兀然變大，猶如膨脹的花燈，挨挨擠擠，封住四周和上空，将蕭常暮困于中間。

蕭常暮并沒有太慌張，他施法攻擊身邊變大的小孩。可前面一個剛被擊蔫，後方的立即變大補上來。這倒不是最麻煩的，大不了多花些時間一個個擊蔫，關鍵他還感受到有好幾股強大的力量穿梭在小孩之間。

随着氣息四竄，小孩變得暴躁，開始瘋狂擠壓蕭常暮。蕭常暮要防的東西太多，一不留神被一股流竄的力量給擊中。下一刻變大的小孩們一同爆炸開來，剎那間空中滿是燃燒着的彩紙。

爆炸聲擾人耳，星火煙霧迷人眼，厄靈趁亂沖出攻擊蕭常暮。

蕭常暮防不及防，被厄靈傷到好幾處。他努力調整，随後又撐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惜打疲勞戰他對他不利，在他逐漸疲憊時，狂風驟起，銀錢紙落，銀錢紙迷人神志，他以劍撐地，晃了好幾下，還是暈了過去。

-

“師尊……”寧域開口呼喚蕭常暮，可他的聲音只能在喉嚨裏打轉。他慌忙爬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縛在背後，雙腿跟粘在地上似的，掙脫不得，最多能跪起身。

這時他發現不更轶也在不遠處，跟他的狀況很像。

兩人交換眼色，但都如困獸，暫時無法行動。

忽然，不知從哪裏傳來孩童的嬉戲聲。

嬉戲聲接連不斷，好一會兒，空中開始飄下金錢紙，紛紛揚揚宛似寒冬飛雪。

金錢紙堆落在三人中間，漸漸地堆了一尺多高，而後一個紙娃娃從金錢紙堆中沖出。

紙娃娃和在牌坊下見到的那群小孩長得很像，孤獨地立在中間，面對着蕭常暮。

“我的孩兒，活過來吧。”哀怨的聲音響起。

寧域和不更轶順着聲音望去，側面的黑暗中漸漸出現一個龐大而怪異的輪廓。待那物完全顯現，原來是一女子坐在堆積成山的紙娃娃之上。

那一個個長相相似的娃娃明顯是紙做的，但堆積起來卻沒有被壓扁。坐在最上面的女子是厄靈，它身上有許多紙做的飾品，比如頭上的步搖和腰間的香囊，做得非常精細，不細看根本無法發現是紙做的。它懷中抱着一個花哨的襁褓，那倒是極好的布料。

第一眼以為紙厄靈是神情凄惘，觀察後才發現是它長得一臉苦相。不由得會聯想紙厄靈是個失去孩子的瘋子，懷裏抱的可能是枕頭也可能是屍體，它期望殺人能救活它的孩子。

“哇哇——”紙厄靈懷中的襁褓不僅動了還發出了聲音，那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厄靈。

寧域和不更轶目瞪口呆。

這世上真的有很小的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