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潔癖

小潔癖

直到下午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響了，蕭望才拿球衣擦掉滿頭的汗水，丢下球說不打了。

他漫步到架子下撈起一瓶礦泉水，性感潮潤的喉結随着喝水動作上下浮動，一口氣喝完，他單手捏扁空瓶子，短袖外的手臂因為用力凸出幾根青筋，汗水在皮膚上泛着水光。

旁邊幾個女生又是捂嘴又是激動跺腳。

幾個性子活潑的更是放聲尖叫。

蕭望打球時聽慣了尖叫聲，但他依舊不喜歡，蹙起的眉眼間浮出些許不耐，拿上自己的東西就走。

兩個女生卻突然牽着手一起攔住他的去路。

“蕭同學，這是....這是....”其中一個長直發女生，長得挺漂亮的，此刻臉蛋羞紅，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身邊的好姐妹見狀趕緊替她說：“蕭望，這是夏天親手做的蛋糕，她想送給你。”

旁邊本來還在打球的男生看見這一幕也停下來看好戲。

說完，小姐妹還鼓搗叫夏天這位女生的手背，鼓勵她膽子大點。

“蕭...蕭望同學，我...我....”

蕭望眉眼冷淡，語氣更是透着股漫不經心的敷衍：“我不喜歡吃甜的。”

一旁悄悄看熱鬧，又熟知蕭望嗜甜的幾個小弟：“......”

而蕭望看都不看一眼女生手裏的東西，說完就徑直越過她們去體育館的更衣室。

那個女生肉眼可見地紅了臉，神情低落地垂下頭，手中蛋糕差點都掉地上了。

身邊的小姐妹氣憤地瞪一眼蕭望離開的背影，趕緊安慰自家姐妹。

“他不吃那是他沒口福。”

身後一堆幹羨慕的糙男生也表示：嗯，蕭哥那賊人沒口福！

“他除了長得好看一點也沒啥優點了。”

“成績不好，不溫柔不體貼，看人還兇巴巴的，就....就缺點一大堆。”

男生們酸不拉幾地想，都怪蕭哥長得太出挑，搞得他們這些還算出衆的好青年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那個叫夏天的妹子紅着臉說：“可他長得很帥啊，打球也超級帥啊，運動也超級擅長，就是超級帥嘛，光這一點我都覺得...覺得。”妹子臉越說越紅，整個小嬌羞了。

旁邊小姐妹也哽了哽，不得不承認：“倒也是，他超帥。”

男生們：“.......”

所以，他們就不該和蕭哥站一起比美。

“馬丁，你在幹嘛？”

旁邊一個頭發短得只剩一層淺淺青色渣渣的高大男生，一邊耍酷擺pose，一邊語氣深沉地回應問話小夥伴：“我在學蕭哥投籃的高超技術。”

馬丁還在各種搔首弄姿。

其他人：“......”

你他媽怕是對耍帥有誤解！

果然，男生們再看向一旁的女生群。

女生們看都沒看一眼，一個個挽着手相繼離開，毫不留戀。

馬丁騷動作搞完了終于一個投籃，籃球沒進，他心虛又羞愧地扭頭，身後一片空蕩蕩的，除了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哪還有妹紙的身影。

連噓聲都不剩了。

馬丁：“......”

蕭哥一走球場都寂寞了呢。

.....

到了男生更衣室，一進去就被撲面而來的高中男生味道熏得皺起眉頭，蕭望下意識屏住呼吸。

空氣裏漂浮的不止汗味腳味，還有揮之不去的難聞煙味。

蕭望有點矯情的小潔癖，自己運動完汗味臭沒關系，但他讨厭別人身上的味道，稍微重一點就受不了，而他自己也愛幹淨，運動完會馬上洗澡換衣服。

這其中，刺鼻難聞的煙味是他最不喜歡的氣味之一。

一中‘校霸’蕭哥讨厭煙味，說出去都沒人信。

他長的倒是一副不良學生樣。

但和蕭望玩的都知道，這家夥對味道，尤其煙味，龜毛得很。

沖完澡本來想換衣服的蕭望，拿起放在小衣櫃裏的校服，眉眼頓時滿滿的嫌棄，他湊近極快地聞了下，随即偏過腦袋，躲得遠遠的。

果然染上了一股難聞的煙臭味。

這校服他是絕不會穿了。

蕭望肉眼可見的煩躁。

幹脆回家得了。

說幹就幹，他扔掉衣服轉身就朝體育館外面走。

蕭望其實是住校的。

他初中的時候是個混不吝，鬧出不少事情，後來他媽裴女士專門把他調到一中這所H市排名前三的公立學校。

一中校規校紀管得還是挺嚴的，學風也好，加上學校鼓勵學生住校方便管理，蕭望的媽媽裴女士就直接幫他辦理了住校手續，讓老師多管管。

她和蕭望父親都很忙，一年時間幾乎在全球各個地方飛，平時連和蕭望相處見面的時間都少有，更別說管教他了。

蕭望父母對他也有愧疚，所以也沒希望他一定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基本對他是有求必應。

哪想初中是蕭望中二熱血期，在私立名校和人一起鬧得越發厲害，沒辦法，裴女士只好讓他轉學。

升上高中，到了高一下學期蕭望那點中二的熱血就徹底平靜下來了。

不過後來他還是嫌棄宿舍住得不習慣，給他老爸私下報備了一聲，就在校隔壁小區買了個房子，近得很，來學校只需要翻越一堵牆。

而一中每周會抽查宿舍。

學校會提前通知學生會風紀部的，住校生裏的風紀生要跟宿管阿姨一起查房。蕭望有個玩得好的小弟叫老萬，他就是住校生裏的風紀員。

每次他會提前通知蕭望。

蕭望只需要來宿舍裝個樣子，睡一兩晚。同寝的就算有人發現了也不敢揭發他，畢竟，蕭望可是有個‘校霸’頭銜在身上的，隔壁職高的都不敢輕易惹他，更何況一中這些只顧學習的老實好學生們。

後來同蕭望一個寝室的要麽搬走了要麽畢業了，剩下他一個，大多時候他幹脆懶得回，讓馬丁老萬幾個想辦法應付過去了。

......

回到家蕭望又沖了一回澡，穿着一條短褲走出來，剛打開冰箱拿水蕭望就接到了老萬的電話，他後腦勺的發尾還在滴水，一滴滴落在他肩上的灰色帕子上。

“蕭哥你回家了？”

“嗯。”

老萬在電話那頭說：“對了，我忘記跟你說了，昨天我聽宿管老師說，你那宿舍要來一個人，好像是什麽轉學生，正好今天晚上要查房，你最好回學校住一晚。”

蕭望：“......”

新人？

轉學生？

不會是那個小白臉吧.....

.......

男生宿舍樓靠近體育館，女生宿舍樓則靠近食堂。

蕭望回到學校就直奔宿舍樓，準備去探個情況。

進宿舍大樓時，他瞧了眼宿管老師的值班室，裏面就一追劇的宿管阿姨，沒看到轉學生的身影。

這麽久了，應該弄好了吧？

蕭望那間宿舍在三樓，靠牆角落的301。

一中住校的學生占全校一半，所以，宿舍樓修得還不錯，都是四人間，還有單獨的陽臺、衛浴。

蕭望老爸蕭天龍也是個大方的人，給一中捐了不少樓和資助金，一中宿舍都還有剩，為了方便管理，學校還是會盡量把學生安排在一塊。

蕭望身高腿長，愛運動精力也好，上個樓梯都要兩三階一跨，健步如飛，三樓沒一會兒就到了。

等他走到301就發現門沒鎖，只是虛掩着。

他偏頭看了眼宿舍門旁邊的牌子。

只貼了他的名字牌。

蕭望推開門走了進去，他有些日子來沒寝室了，乍一眼看去還有些不适應，裏面四個床位，除了他住的那個床有被子，其它三張床鋪都是空的，不過...

房間正中間放着還沒拆開的棉被和一些生活用品。

還有一桶水，上面攤着一塊濕棉布。

而陽臺上還站着一個人，那人本來背對着門，可能聽到動靜了，慢吞吞地扭頭看了過來。

因為背光，蕭望一時有點看不清對面人的長相，但是...

——他手上點燃的煙确是一清二楚的。

火星子一閃一閃的，煙霧缭繞。

“......”

蕭望本來就因為滿屋陳舊的灰塵味不太舒服，等他看到那人手上的煙時，臉一下拉了下來。

幾乎把這個寝室當自己私人領域的蕭望，有被冒犯到。

他沉着臉，大長腿穩健有力地邁到陽臺推拉門邊，站定，直勾勾地盯着陽臺上的人。

果然是那個小白臉！

“把煙滅了！”他壓着聲音，不爽地說。

寝室陽臺，暖橘色夕陽染紅了一大半。

陸雨半邊身體也被染成了暖橘色，但另一半藏在陰影下的臉色就顯得有些冷漠。

陸雨也認出了蕭望，那個說話有時會冒出點口音的北方男生。

然而，陸雨只是微阖着眼，倚靠着身後圍欄，神情散漫地打量着來人，根本就是把他說的話當耳旁風，指尖的煙，跳動的火星似乎在挑釁着面前這個有點兇的人。

果然，蕭望眉頭擰得更緊了。

“學生不能抽煙，你不知道嗎？”他冷嗤道。

看着倒是一副好學生模樣，沒想到，人不可貌相啊。

指不定比他蕭望還混不吝的。

不然怎麽可能一學期都快過半了還轉學。

因為陸雨抽煙，蕭望對他的印象都轉向了‘不學好’那一類的。

而陽臺上的人依舊沒有回應。

蕭望看不清他表情，但對方不搭理的樣子，落在蕭望這就成了赤/裸裸的挑釁。原本還壓在眉眼間的兇氣也不收斂了，他氣勢大開，想着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臉一點警告。

而對面的陸雨還沉浸在晚霞裏，周身依舊泛着孤寒，他在發呆，腦子裏毫無預兆地浮現剛剛籃球場上看到的那一幕。

高大的男生，一躍而起的時候仿佛有光，硬生生闖進他眼底，那一刻，他都感覺自己有被他熱烈的光感染到。

他腦子依舊有些亂糟糟的，燥郁壓在心頭沒有得到釋放，而指尖的煙似乎能讓他短暫保持清醒，陸雨一對清淺瞳孔此刻都蒙上一層薄霧，像在哭。

蕭望很高，剛過一米九，加上愛運動，他本就比這個年紀的高中男生更健壯結實，即便五官輪廓還有些少年人的意氣，但他露出兇相時比成年人還有壓迫感，渾身散發着一股不好惹的戾氣。

本想要惡言兩句警告對方，蕭望卻恍惚間看到了對面人眼裏的水光。

光影晃動，不甚分明。

蕭望愣了下。

特麽的，這就被吓哭了？

面對故意壓迫的蕭望，陸雨想到過往一些記憶，眼底閃過冷嘲。

又是一個校霸？

“喂，轉學生，把煙滅了。”蕭望忍了忍，最後在對方的‘眼淚下’沒有口出惡言，準備好言相勸，“你不知道校規校紀嗎？”

然而蕭望說話語氣本就有點吊兒郎當的沖，他自己不覺得，落在陸雨耳朵裏就是想搞事的意思。

而混亂到頭疼的思緒也不容陸雨理智思考，他倏然面無表情擡起左手，在蕭望眼皮子底下含着煙嘴輕而悠長地吸了一口。

陸雨這個樣子有種莫名的危險，蕭望只是一瞬間被激起了防備盾，然而下一秒陸雨眼皮輕掀看過來時，蕭望卻被這一眼拿捏住了。

莫名的....

有些脆弱。

而且紅紅的眼睛，剛才确實哭了吧。

艹，這讓他還怎麽搞，渾身都不得勁兒了。蕭望覺得這個樣子的轉學生跟他以前在路邊撿的小貓有點像，就算揮爪子撓人，爪子都是沒力氣的。

蕭望好煩躁，他最怕這種人。

算了，今天放他一馬，新來的嘛，等下把同寝規矩好好溝通一下，免得說他欺負新人。

“那個，這次就....”

算了還沒說出口，陸雨卻一個眨眼瞬間湊到他近前。蕭望一怔，因為撲面而來的煙味，他下意識眉頭皺得死緊。

還沒等他後撤避開，陸雨朦胧不清的臉突然與他的臉相隔不到半指距離。

近得不只有煙味，還有一股微涼的帶着點甜的氣息。

蕭望低頭就望進那一雙有點紅又帶着水霧的淡色瞳孔，稍晚了一秒，只見陸雨唇一張，他剛才含在嘴裏的煙霧破閘而出，吐了蕭望一臉。

毫無防備的狀态下，嗆鼻的煙味煙霧直沖肺腑，蕭望避無可避。

————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