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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家夥自殘？

或許是感覺到了林子白的目光，簡墨輕輕一翻手腕擋住了他的視線，掀開眼皮無言地盯着林子白。

林子白将落在簡墨手腕處的目光收裏回來，擡頭露出一個二貨的微笑。

忽然，林子白的笑容一僵，異能傳遞給他強烈的危機感狠狠地一掐他的心髒，掐得他不能呼吸。他的大腦還沒轉過來，身體卻先一步做出反應，遵循本能地往後一靠，又擡手将簡墨往椅背上一攬。

“哐啷”一聲，車窗砸進來一塊石頭，從他們面前飛過。

簡墨神色一凜，迅速反映過來，他一翻掌，一柄長劍順着他的手臂“生長”出來。

同時，林子白起身退後兩步，拎起癱坐在座位上的周烨。

一塊石頭正好蹭着周烨的鼻尖飛過，吓得他大叫了一聲。

緊接着，公路兩邊的樹林裏不斷沖出一群衣衫褴褛的小矮人，他們四肢略顯僵硬卻訓練有素，迅速将車圍住，開始疊羅漢往上爬，瞬息間，就有一只矮人夠上了車窗邊緣，簡墨擡起手中的劍利落一揮，砍飛了最先爬上來的矮人的頭。

這看起來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公交車，甚至有些過于年老，駛在路上搖搖晃晃，一副随時都要散架的樣子，哪裏經得起這樣敲？不過十幾秒的功夫，車上的窗子全都碎了，玻璃落了一地，那些矮人從一個個窗口不斷爬進來。

魏松和何漾二人也反應過來，拿出武器，有些費勁地攻擊着這群醜陋的矮人。

可那群怪物源源不斷地從樹林裏湧出來，像一群螞蟻一樣有序地攻擊着他們，不懼死亡，沒有思想。

林子白有些困難地躲避着飛過來的石頭，那些怪物扔得毫無章法但數量很多，若是獨身一人或許可以靠異能躲過，偏他拎着一個被吓到腿軟的周烨，一時間被拖累得狼狽至極，額角微微滲出汗水，邊躲邊嚷嚷道：“周烨！你要是不叫我爹你這情還不清的！”

簡墨斬飛一只矮人，剛好擡眼看見林子白面目猙獰地吼出這一句，聲音直擊耳膜，被震得得身形一頓，不小心被飛石劃到臉頰，血珠滲出來，在他臉上活像雪地裏落了一朵紅梅。

簡墨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那顆飛石立刻轉了個飛的方向，奇跡般地原路返回地砸向扔它的那個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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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的數量還在不斷地增加着，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林子白狼狽地躲過一顆飛石，餘光裏簡墨的身影掠過，他正不疾不徐地将靠近身邊石子和矮人斬飛，好似這些飛石在他眼裏開了慢速播放，以至于他悠閑得像是還可以喝一壺茶！

林子白沒時間望天惆悵，拽過周烨躲開攻擊，破天荒地想念起四級考試來。

就在這破爛的公交車即将淪陷的時候，地面傳來一陣有規律的顫抖，那群矮人突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像一群被奴役的狗，夾着尾巴沖半空中朝拜，然後退回了森林。

車上五個人順着方向看去，只見遠處站着一個洋娃娃，紮着辮子，穿着粉色的蓬蓬裙與瑪麗珍鞋,一張臉蛋仿佛經過了精心地研究後畫上的，像一個應該放在展覽館的藝術品，這娃娃做得過于逼真，漂亮得讓人汗毛倒立。

林子白一驚——之前那多臉怪的穿着跟這個娃娃很相似！

那娃娃的嘴角機械地向上彎起，露出了一個标準的微笑，她好像想營造出一種友好的氛圍，可這樣一個人性化的動作出現在她身上，便生出強烈的違和感，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林子白甚至覺得下一秒她的臉上就會長出無數副五官了。

可她好像只是單純地出來看一眼，下一瞬便一晃消失了。

難道...是特地出來為他們趕走矮人的？

緊接着，公路旁的樹林挪動着讓出一條道來，一位穿着燕尾服，長相英俊的男人走了出來，朝他們鞠了一躬：“噢，我的客人們，公爵夫人還等着你們呢，你們怎麽跑到這賤民區來了？”

他仰着頭露出一個八顆牙的标準微笑，正紅色的嘴唇在那張蒼白的臉上裂開，笑得極不熟練，像幼兒園彙演時小朋友照着模板做出來的笑容，與那副西方男人的長相極其不符合。

“先生女士們，我是夫人最信任的管家，請快快下車吧，随我去莊園，公爵夫人還等着你們呢。”

“憑什麽跟他走？”魏松喘着粗氣，一邊活動着自己的肩膀，一邊小聲嘀咕着。言罷他無視面前的管家，擡腳超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管家像是背後也有雙眼睛，他頓住腳步，側頭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向那禿頭大漢。

下一秒，才邁出兩步的魏松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了膝蓋，臉着地地摔了個狗啃屎，濺起不少泥土。

泥點或多或少地弄髒了其他人的褲腳，卻唯獨繞開了站得最近的簡墨。

站在簡墨身後的林子白低頭看着自己一褲腿的泥點，閉了閉眼：再一次想念我逝去的四級考試。

魏松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為了掩蓋尴尬，還徒勞地拍了拍褲子。他轉過身，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只是惡狠狠地盯着管家的背影，默默地跟上了衆人。

簡墨綴在隊伍末尾，可能是因為剛才驅動了異能，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白上幾分。

林子白回頭看了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緩下腳步從隊伍最前落到了最末端，擡起手虛扶着簡墨，開口問道：“不舒服"

“沒有。”簡墨面上不顯，心裏卻覺得毛毛的，林子白的手心太燙，就算沒有直接接觸，也依舊隐隐約約地灼得他手臂發癢，他沒有多說，只側身不着痕跡地拉開了距離。

“那就好，你別逞強啊。”林子白确保人沒什麽大事，正經不過兩秒大尾巴就蹦出來亂搖。他側頭眼睛一彎，又露出他大狗一樣毛茸茸的笑容，補充道：“我陪你。”

簡墨側頭，不知道這人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口氣。

林子白也側頭看自己，眼睛亮亮的，正用一種看大骨頭的眼神，拼命朝自己擠眉弄眼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哈喇子。

簡墨：....

一行人跟着管家繞迷宮似的來到了一座大氣的莊園。

灰白的磚鑄就了□□的牆，翠綠的矮叢悄悄分出莊園的脈絡，莊園正中央掘出一個直徑五十米的圓形噴泉——正中央立着一個洋娃娃雕像，模樣和剛剛出現森林的那個極其相似。

不僅如此，那洋娃娃元素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大門的雕刻上、走廊的挂畫上還有壁燈的花紋上。

林子白綴在隊伍末端，莫名地感到一種直擊骨髓的冷，黏在他的背脊上，就像是有什麽在暗處盯着自己。

他轉過頭，看向即将合上的大門縫隙。

這莊園裏春天，帶着不詳的意味。這裏有綠植有鮮花，園子裏的仆從在精心地修建草叢，會拎着水壺為花朵澆水，似乎想要營造出春意盎然的模樣。

但天空總是陰沉沉的，泛灰的烏雲幾乎要壓在地面上的人身上，刮起的風吹了進來，冷冷地撫過他的臉頰，像被蛇信子舔了一下。

這實在不像是春天該有的樣子。

他強壓下心底的異樣，擡腳跟上了隊伍。

他們被領到了一間裝橫華麗的會客廳，一衆人遲疑地踏進這寬敞又不失華麗的房間，警惕地打量着這新環境。

管家站在門邊鞠着腰，擡起一只手作“請進”狀，恭恭敬敬地送他們進去，然後又“嘭”地一聲把門關上。

周烨被聲音吓得一震，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喊道：“完蛋，要是把我們鎖住我們就逃不掉了，我不想死啊！”

緊接着就是門反鎖的聲音。

一衆人被動靜引得轉過頭去。

林子白被周烨吵得直皺眉，對于自己這個新撿的、還熱乎的傻兒子，他很想選擇無視。

但除了簡墨外的兩人都用責備的目光看向自己，已然默認他和周烨就是一夥的。

他無奈地走過去，一把捂住周烨的嘴，一邊将人拽走，一邊說道：“別吵吵，吵也沒用。”

言罷，他單手撩起垂在床邊的厚窗簾，朝外看了眼——他們分明只穿過了幾個走廊，進入的房間卻是懸在空中的。

林子白無師自通地凝神，窗外便顯化出灰白色的屏障，他側頭示意周烨噤聲，然後放開禁锢着周烨的手,不死心地朝外面伸去，碰到了屏障的實體。

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扇被上鎖的門。

林子白收回目光，看見周烨瞪着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再次強調道：“別吵啊。”

他拍了拍他周烨的肩，轉身在房間瞎晃悠起來，看看絨面的窗簾又看看皮制的沙發，摸摸漆木的櫃子又瞧瞧牆上挂着的鹿頭。

東晃西晃，晃着晃着就走到了簡墨身邊。

他這是打算到簡墨面前刷存在感。

可不等他開口，餘光裏有一副畫上的場景動了動，他轉過頭去：只見那畫上穿得更洋娃娃一樣的女孩面帶微笑，雙眼卻寫滿了恐懼，她半側着身子，提起裙子慌慌張張地往裱框外匆走去。

女孩走得很費勁，那一層層裹在她身上的洋裝壓得她要直不起腰來，白皙纖細的手掌近乎抓不住裙子，林子白總覺得她提裙子的姿勢有點別扭，就好像她有點...不擅長走路？沒走兩步就被自己絆到，她急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櫃子，勉強維持住身形沒有摔倒，但那蕩起的裙角下，暴露出了怪異的一幕，這女孩有四條腿！

林子白倏地瞪大眼睛，可還不待他仔細看清楚，身後便傳來了扭動門鎖的聲音。

門鉸鏈發出一聲刺耳的□□，管家推開門，又恭恭敬敬地弓下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門外的陰影處立一個約莫四五十的女人，她脖頸粗壯，身形高大得不合時宜，一身暗紅色的古典長裙在她身上顯得格外怪異。可她依舊努力作出一副體态極佳的模樣，銀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後，挺着胸脯側身站在那兒，并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低垂着眼把玩着手裏的羽毛扇子。

她眼神輕蔑，很是嫌棄地向房間裏瞟了僅一眼，目光在周烨和林子白的方向頓了半秒，迅速地收了回去。她轉頭對着管家問道：“他們就是新來的裁縫？”

“是的，夫人。”

林子白臉色有些發白，異能的警告刺得他心髒發緊，他雖面上不動聲色，手卻不可控地攥起，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後背。

他擡眼向那女人看去。

按理來說這位夫人比那多臉怪長得和藹可親多了，起碼她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可他此時呼吸有些困難，不單單是人類面對未知産生的恐懼感，這種感覺更像是有一股無名的力量壓制着他。

他垂眸，根據目前所遇到的奇聞怪事可判定，每當有危險降臨時，自己的異能都會先一步敲響警鐘，并且面對越強的敵人，自己産生的反應越強。

所以...面前的這個女人很危險，攻擊力遠高于多臉怪。

他的腦海裏回放着多臉怪是如何輕松的将那個渾身是傷的男人殺死的，一個低等級的小怪尚且那麽強，那麽面前這個女人...

公爵夫人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随即收回目光，繼續對管家道："既然我親愛的莉麗絲想要美麗的衣服，那就好好招待他們，看看這次的裁縫她喜不喜歡，”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寶石耳墜，“記住，做出最完美的晚禮服的那個人...才能獲得獎勵。"

言罷，她似乎很嫌棄這個地方，轉身走了。

管家對公爵夫人鞠了個躬，直起腰轉身對他們道：“在帶各位去房間前，我要提醒各位：

第一，公爵夫人不喜歡吵鬧，夜晚來臨時，請不要發生任何聲音。

第二，公爵夫人不喜歡人類，未經傳喚，人類們請不要在任何時候走出房間。

第三，公爵夫人不喜歡不禮貌的客人，請不要挪動自己房間內的任何東西。

第四，公爵夫人不喜歡效率低的裁縫，請各位三日之內拿出最佳的設計稿。

第五，公爵夫人最讨厭撒謊的。撒謊的裁縫不會有好下場。

第六，公爵...請盡你們所能地讨莉麗絲小姐的歡心！請盡你們...請盡你們所能地讨莉麗絲小姐的歡心！請盡你們所能地讨莉麗絲小姐的歡心！”

管家的語氣平靜，猶如一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人，但當他說到最後一點時，像是電腦程序被病毒入侵，發狂一般地重複着：“請盡你們所能地讨莉麗絲小姐的歡心！”

公爵夫人猛地側過頭，露出驚恐的表情，此時衆人才有機會看清她的長相——若說她的身形看起來只有四五十歲，那麽她的臉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

她的皮肉顯然已經松弛了，上面長着深深的紋路，過于白的粉撲在她臉上，更加清晰地勾出了它們。

随着她臉上産生的表情，面部的肌肉生硬地挪動着，血紅的唇張開晃得人眼花，讓人覺得她滿嘴都是刺眼的紅，她尖叫一聲，擡手一掌打飛了管家的腦袋。

那腦袋像是有彈力，“哐哐”幾聲在走廊裏回彈着，撞掉了許多挂畫，最後又咕嚕咕嚕地滾回了自己的腳邊。

只見那無頭管家彎下腰，撿起自己的頭顱單手環抱在腰處，那頭顱上的眼睛滴溜溜轉着，掃視了屋內的一衆人，開口道：“好了，請各位跟我前往你們的房間。”

衆人沉默了許久，直到公爵夫人不滿地看了過來，他們才緩過勁來，跟上管家的腳步。

臨走前林子白回頭看了眼那副挂畫——畫上的女孩早已回到原位，站在畫中央，面帶着笑意回來。

她的眼神十分空洞，裙擺染上一塊鮮血，鮮紅的花在裙擺上肆意綻放着，那裙角下，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女孩穿着藕粉色高跟的腳，不多不少，只有一雙。

這一發現讓這幅畫變得更加詭異，女孩噙着笑，仿佛是一只沒有生命力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