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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漾一刀捅進怪物身體裏那團藍色的火焰，随着刀刃的愈發深入，那藍色的火焰像被擊碎的玻璃裂開，怪物的身形輪廓逐漸變淡，最後化成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漾狠狠地舒了口氣，她的力氣已經消耗掉了大半部分，握着刀柄的手不住地顫抖着。

她咬緊牙關，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然後将目光移開，檢查身上的傷情：自己的肩頭和小腿正被藍色的液體侵蝕着，穿過那半透明的濃稠液體，可以看見自己的傷後還在擴大。

她深吸一口氣，咽了咽唾沫，将疼痛的最高峰忍了過去，堪堪穩住心神，才将掌心覆在傷口上，催動異能。

一陣白光亮起，她的傷口竟緩緩愈合了。

疼痛減輕了許多，她得以回過神來觀察周圍。

只見地上躺着一張殘缺的牛皮紙，它大概是一場長方形畫紙，不知什麽原因，被人從中間撕開了。

眼前這一部分只占了原有的三分之一，其他的部分則不知蹤影，隐約能看出是一張禮裙設計稿。

或許稿子上畫的就是管家說到能讓莉麗絲小姐滿意的裙子？只要集齊一整張就能夠離開這裏？

那萬一隊伍中的有人私藏了稿子，不讓其他人知道，豈不是...

何漾沒有繼續往下想，彎腰撿起牛皮紙，放進了衣服口袋裏。而後她并沒有坐下來休息，只輕輕嘆了口氣，攥緊手裏的匕首朝卧室的門走去。

人類們請不要在任何時候走出房間...人類們...

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了半晌。

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呼吸變得格外粗重，足足僵在面前五分鐘才做足了心理準備，一狠心将門打開走了出去。

踏出門那一刻，她近乎不敢呼吸，十分警惕打量着四周，害怕突然竄出什麽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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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很黑，她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只能用聽力仔細辨別周圍的環境。她握着武器的手更緊了，像一只應激的貓，随時準備做出防衛。

“啊————”

“哐啷”一聲，突然破開寂靜的聲響吓得何漾一顫，黑暗的環境像極了深海，此刻她就像在直面巨鯊張開的嘴，恐懼的獠牙險些咬斷她緊繃着的弦，手也瞬間脫力，匕首掉在了地上，幾乎穩不住身形。

“咔嚓。”幾乎就在同時，身後響起了開門聲，走廊被一道燈光照亮些許，她轉頭看見了站在走廊上的林子白，重重地舒了口氣。

林子白左臂夾着一本書，手裏舉着一顆不知在哪裏翻到碧綠色的珠子，珠子淡淡地向外發散着微光，照在他臉上恰好和他一頭綠發相呼應，這畫面奇跡地讓何漾在滿心地恐懼中，擠出了一點想笑的位置。

她放松了許多，但依舊遵循規則不敢出聲，只得朝林子白用力地揮手。

林子白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地呲着大牙，脖子一歪，晃了晃手裏的綠明珠沖對方炫耀一番，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示意她別害怕。

可他的安撫好像有些适得其反，何漾上一秒還上揚的嘴角突然收了回來，她不住地往後挪了幾步，險些摔倒，雙手劇烈地抖動着，一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另一只則指向了林子白。

一向很受人歡迎的林子白收起了乘涼的門牙，有些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想：我笑得很醜嗎？

還沒等他仔細琢磨，異能就瘋狂地敲起警鐘，一股徹骨的寒冷密密麻麻地爬上背脊，腦子還沒反應是什麽，手已經将珠子塞回兜裏，邁腿跑了起來。

就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地上那不明的紅色液體不斷地冒出一個個泡，像極了沸騰的水。

它們一邊冒泡，一邊變得濃稠，還不住地往外吐着黑霧，最後變成了一灘灘史萊姆質地的物體，争先恐後地往其他地方蔓延。

林子白拼了命地向前跑，躲過幾灘橫在路上“血水”，期間還抓到一只剛開門出來的簡墨。

而由于剛才在房間內的尴尬事件，他只敢拽着對方手肘處的衣料，導致簡墨一路上跑得頗像一只螃蟹。

可憐他老人家莫名其妙地被拉着跑了這麽一段路，期間還害怕手裏的長劍傷到林子白，只好翻掌收了回去。

霎時間，走廊又暗了幾分，唯一的光源便只有林子兜裏的“綠明珠”了。

這走廊長得離譜，林子白拽着簡墨跑了許久都沒有跑到何漾身邊，他找準機會像回頭，想看一眼身後的情況。

結果這不看還行，一看速度就不可避免地緩了緩，地面上冒出來數灘液體窮追不舍，騰起的黑霧正四處漫延，掐準了他緩下的一瞬間，猛地撲了過來。

林子白無聲地“嘶”了一聲，以為今天怎麽都得挨這一下。

可那方才還如餓虎的黑霧忽地降下速度，嗅到了同類一般，湊近在他們二人半米以外停住，最後又委委屈屈地撤走了，簡單地放過了他們。

林子白一愣，沒有時間多想，繼續加快腳步朝何漾跑去。

走廊另一邊，何漾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回房間，可是已經晚了，門前已經被黑霧籠住，像是有意識一般地向她撲過來，她側身往後退開幾步，勉強躲開。

這還沒有結束，無數的粘稠液體漫延過來，“咕嚕咕嚕”地吐着黑霧，不留給她片刻喘息之機。很快，她的額頭上又冒出了一層汗水，加上她原本就在房間裏消耗了大部分體力，最後還是沒能撐多久，重重地跌倒在地。

眼看着黑霧愈發靠近，她本能地擡起雙手，徒勞地擋住頭部。

可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何漾遲疑地睜開眼睛，發現面前一陣白光亮起，一個白色的球忽然擋在她和黑霧之間，猛地炸開兩者的距離，而後幻化成一塊羽毛組成的盾牌，生生把那黑霧“吓”退了回去。

她一愣，低頭震驚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有些不敢自己的異能還有這個能力。

她沒有怔愣多久，眼前的情況沒時間讓她研究這些，只能迅速收回情緒，撿起匕首，站起身來。恰巧與林子白和簡墨二人彙合，她的心又穩住些許，繼續一邊躲一邊逃。

這走廊格外長，就着林子白兜裏那顆珠子發出的光，他們躲避着黑霧，像是奔跑了幾個世紀，終于到了走廊轉腳。

轉角處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往前十步，那不明的液體已經呈現出沸騰的狀态，黑霧已然開始往外冒頭，而後路已經被劫，他們無處可逃。

三人頓住了腳步，林子白擡手示意他們朝右手邊看去，只見簡墨的右邊，有一扇門還沒有被黑霧侵襲。

來不及多想，為首的簡墨迅速打開房門。

魏松聽見外面的叫聲就開始渾身發抖，他之前被管家傷到了膝蓋，剛剛又被房間裏的怪物傷到了手臂和大腿，此時完全沒有防禦能力，甚至站立都有些費勁，只能狼狽地靠近牆邊坐下休息。

那段叫聲過後，房間裏又恢複了寂靜，他覺得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格外突兀，一邊瘋狂顫抖着，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将呼吸放得又緩又輕，生怕自己違反了管家給出任何一點規則。

黑暗和恐懼已經讓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也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傳來周烨凄慘的哭泣與叫喊，緊接着，就是門外傳來液體流動的聲音，再然後，則是幾個略顯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魏松咽了咽口水，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斧頭，一只手撐着牆壁緩緩起身，另一只手伸進懷中。

只聽“咔嚓”一聲門響，他用盡全身力氣扔出一把小刀。

林子白一驚，眼看着那刀尖要紮向簡墨的眉心，他慌忙伸手去拉着簡墨，卻對方毫不畏懼地直視着那把飛刀，下一秒，那刀開始猛烈地抖動，慣性與某種力量對峙了僅僅一瞬間便宣告投降，原路飛向了魏松。

魏松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躲，手臂卻還是被劃出了一道血口。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又擡眼看向走進屋內的三人，握着武器的手又緊了三分。

林子白和何漾看見這一幕後都是一愣，前者或許是心太大，又或許是對這種異能的強大缺少感知，所以只是沖簡墨豎起大拇指，後者則不同，看向簡墨的雙眼中寫滿了豔羨。

簡墨沒有注意其他人的反應，只是徑自走向一旁的書櫃尋找線索。他纖長的手指輕輕落在書籍上，緩緩地從每一本書的書脊上掃過。

每滑過一本書，魏松的緊張就更添一份。在他看來，面前這個甚至可以用瘦削來形容的男人不過是運氣好，獲得了比較強的異能，此時不僅沒腦子地想要觸犯管家的規則，還要拖累自己！

他迫切想要去阻止，又明白自己打不過對方，一時間只得渾身顫抖、滿眼恐懼地看見他的手放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

他渾身緊繃，等待處刑般地閉上眼。

想象中的懲罰沒有降臨，他顫顫巍巍地睜開眼。

他怔愣半晌，才忽然想起，管家口中的規則只說了不能動自己房間的東西，而沒說不能動別人房間的。

他看着在自己房間翻找的三人，一時間又羞又惱。

再笨也該反應過來了，這三個人壓根就不是什麽怪物幻化出來的幻覺！他們能夠出自己的房間，代表了他們三個都是幸運的異民，是少數擁有異能的人類。

反觀自己，只能用手裏這個低級斧頭作戰，比不上人家異能的一絲一毫。一時之間他的嫉妒心膨脹到最大，甚至産生了将斧頭扔出窗外的沖動。

魏松一屁股又坐回了剛才的位置，眼睛不斷地游走在他們三人之間，努力平複着自己心裏的怒火。忽然，他亂飄的眼神定在了何漾身上，随着女孩翻找的動作，她口袋裏露出了牛皮紙的一角。

他一驚，慌忙地摸出房間裏那只怪物死後掉落的牛皮紙，一比對，發現果然很相似。

腦海中又響起了那個管家刺耳的聲音：

三日之內拿出最佳的設計稿...

終于，他泛着油光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醜陋的笑容。

門外血水“咕嚕咕嚕”地冒着泡，已然将門外的走廊占領，騰起的黑霧不滿足這點領地，開始撞擊卧室的門。

面前的門撞得“哐哐”作響，已經有血水與黑霧溢進了屋內。

除了簡墨以外，衆人的搜索都停止了下來，轉而掏出自己的武器，警惕地看着卧室門的方向。

那扇木制的門最終還是承受不住黑霧的撞擊，很快就宣告投降。

門破開的瞬間，何漾迅速擡手釋放出羽毛護盾，勉強擋住了血與霧的前進。

簡墨将一本書推回書架，不甚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扔出一個護盾形狀的水晶，精準地擋在羽毛護盾前，水晶迅速膨脹變大，連帶着羽毛護盾一起擋在了身後。

可盾牌并非是無堅不摧，在一陣陣攻擊後，它逐漸變得透明，後來連羽毛護盾也受到了影響，不斷撞擊使得羽毛幾乎在散架的邊緣，只能勉強在主人的控制下重新聚攏抵抗攻擊。

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何漾額角滲出汗水，雙唇發白有些顫抖。

眼瞧着血與霧快要攻了進來，其他人已經退到了牆角處，無處可逃。

異能傳遞的危機感不斷敲擊着林子白的心髒，經過這麽多次實操後，他已經習慣了異能帶來的不适感，并且能夠熟練地調整呼吸，勉強維持心率的平緩。

他緩過勁來，也開始抓緊時間在房間裏搜索，希望能找出一點解決當下危機的有用信息。

“咔啦”一聲，水晶盾徹底碎了，同一瞬間，白色羽毛也不堪其重，徹底被瓦解。

一直游離在他人頻道之外的簡墨這才将目光從一副挂畫上收回，他不慌不忙地回過頭，右手掌心出現了一團藍色的光。

也是這時，他的身後泛起一陣不詳的紅光，近乎将整個房間照亮。

簡墨回過頭，其他人也都回過頭，看向林子白所在的方向——林子白低頭看着自己手上那本剛剛從簡墨房間拿到的書，表情的訝異程度絲毫不差其他人。

門外的攻擊停止了，血水“咕嚕咕嚕”地邊冒泡邊往後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這紅光接下來帶來的，攻擊或者救贖。

半晌，紅光暗了下來，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門外的血與霧仿佛感應到了一般，迅速又漫了進來。

林子白感應到了什麽東西，側過頭。

他緩緩擡手向原本擺放床的位置指去：

那床已經不知去了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漆黑潮濕的、由石頭鋪就的地下通道。

寂靜的夜裏，裏面回蕩着水...或者說是血滴落的聲音。

“嘀嗒——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