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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又是一條好似沒有盡頭的通道，一行人的腳步聲回蕩在裏面，顯得格外突兀。

下了階梯後，這條通道驟然變窄，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打頭陣這種事大概沒人願意主動承擔，何況通道空間那麽窄，一個成年男子在裏面轉身都很是困難，一旦遇到變故完全沒有防禦的施展空間，危險系數非常高。

一行人都想到了這點，猶猶豫豫地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觑了起來。

雖然離開了卧室的範圍，但他們依舊不敢輕易發出聲音。無法交流的情況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加一個簡墨疑惑地看向他們，繼續拒絕接收他們的頻道。

一時間，空間內只剩下“嘀嗒”“嘀嗒”的水聲。

半晌，心大如天又有異能加持的林子白林大爺自告奮勇，舉了舉手又指向自己，擡腳準備當前鋒。他一腳邁出去，又被簡墨拽了回來。

林子白雙眉上揚，嘴巴誇張地張開呈現圓形，轉過頭委屈又震驚地盯着簡墨，他左手揉着自己的右臂：剛剛簡墨不小心揪到他的肉了。

可惜對方完全沒有接戲的意思，甚至沒往旁邊看一眼，擡起腳就走進了通道裏，留給林子白的只有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林子白賣慘不成，趕忙跟上去。

通道裏很潮濕，随着愈發的深入，裏面傳出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一衆人捂着口鼻，借着簡墨手上那把劍泛出的藍光，硬是在這條漆黑的通道裏走了十來分鐘。

終于，通道逐漸變得寬敞，有光從遠處照來。

再往裏走上十來步，便可以看見長滿青苔的石磚鑄成的牆上，嵌着一扇紅絲絨的鑲鑽大門。

衆人警惕地停在距離那扇門十米處，沒有輕舉妄動。

“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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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華麗的大門內裏早已年邁腐朽，它像一張怪物的大嘴，緩緩朝衆人張開，發出嘶啞的呻|吟。

門背後是一間裝橫老舊的房間，房間正中的位置罩着一個鐵籠，裏面坐着一個紮着辮子的女孩，她穿着精致的蓬蓬裙與瑪麗珍鞋，卻渾身都是幹涸的血跡、流着屍油，身上早已腐爛發臭。

她正對着門外，頭顱身子軟塌塌地靠在背椅上，嘴角彎起一個标準似玩偶的弧度，帶着一種詭異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們。

像是專門在這兒等待了他們許久。

詭異的場景加上這令人作嘔的味道着實讓人難以接受，簡墨皺了皺眉，擡手捂住鼻尖。

他往裏走了一兩步，而後又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人。

只見魏松和何漾正站在門口被臭味熏得面目猙獰，絲毫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他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将目光落在林子白身上。

林子白對上簡墨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後沒有片刻猶豫地猛憋了一口氣，擡手抵住鼻尖，強忍着惡心跟在簡墨身後進了房間。

女孩仿若一只布娃娃一樣靜靜地癱在那裏，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眼珠不住地瘋狂轉着，眼神中流露出瘋癫狀的興奮。

林子白和簡墨的腳步頓住，停在半米以外。

女孩的眼珠轉得更加亢奮了，好像在表達自己內心對面前兩位帥哥的喜愛。

林子白換了口氣，被臭得半晌才緩過勁兒來，定神判斷面前這東西的危險系數——他的評價是，打不過簡墨。

簡墨彎着腰，面無表情地與那眼珠對視了幾秒，随後将女孩從頭到腳地審視了一遍，偏頭看向林子白。

彼時林子白正悄摸盯着簡墨洗眼睛，被正主當場抓包也不覺得尴尬，反而厚臉皮讀朝簡墨露出笑來。

簡墨沒什麽表情，只匆匆挪開了目光，指向女孩的左臂。

林子白看去，發現那條左臂上覆蓋的肉和其他部位的肉相比起來，很...新鮮，那白皙得恐怖的手臂上，只有幾道血痂和輕微的屍斑。

反觀其他部位，血跡早已幹涸成黑褐色，綠色的油狀物質不住地往下流。更可怖的是，一只肥碩的乳白色小蟲正從那滴溜溜轉着的眼珠裏爬了出來，掉落到女孩粉色的裙擺上。

何漾好不容易習慣這裏面的腐臭味，正壯着膽子走過來，正巧看見這一幕，胃裏又是一陣翻湧，轉身往外跑去。

簡墨直起身，往後退一步，擡手抓住林子白的衣角往後拽了拽，示意他別離這麽近。

林子白正被惡心得大腦發懵，被身後的人一拽才緩過神來。他直起身，轉過頭對着簡墨露出不同于平時的笑容，呆呆的，配上他熒光綠的頭發顯得格外好笑。

簡墨抿起唇，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往上揚了揚。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地面上畫着巨大的同心圓，上面密密麻麻紋着複雜詭異的文字和塗鴉，像一個以女孩為中心的陣。

這房間一共有三扇大門，一扇是衆人來時的那扇，一扇位于右手邊，也是用紅絲絨制作的鑲鑽大門，而左手邊的那扇簡陋很多，是一扇多年未經修繕的木門，門上一間被蟲蛀出了兩三個洞，幾張蜘蛛網覆在上面，在這個裝橫華麗的房間顯得格外突兀。

魏松和何漾緩過勁來，四人在房間裏搜索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最後站在了這扇怪異的門前。

“嗒——嗒——嗒——”

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衆人回過頭看向對面那扇紅絲絨大門——來人腳步聲十分響亮，必定是個格外高大的女人。

門外的女人似乎心情頗佳，正斷斷續續地哼唱着一段詭異的曲調。

林子白皺眉，那曲調他忘不了，正是周烨口中陳珞哼的那一首。

門外的女人或許是太高興，發出了一段“咯咯咯”地笑聲，聲音很是耳熟。

身量高大，能在這地方如此嚣張地哼曲子的不多，他們今天白天就見到了一個。

公爵夫人。

來時的門早已經合上，對面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們又一次陷入退無可退的境地。

只聽身後“咔吱”一聲，那破舊的木門自動打開向，像是有什麽在指引他們進去。

木門以內，漆黑一片，像是會吞噬人的大嘴，可他們面對的是公爵夫人，沒有別的選擇，林子白拉過滿臉寫着“無所畏懼”的簡墨，閃身躲了進去。

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林子白的肩抵着簡墨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這人體溫之低，就如他一貫對待人的态度。

他在黑暗裏側過頭，想趁亂悄悄看簡墨一眼，可他的眼睛尚未适應黑暗，最後只看見了一篇漆黑。

偏他身旁的簡墨像是切換進“夜視”模式一般，将林子白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擡起手，手背抵在林子白的臉頰上，強迫他轉過頭去。

林子白半邊臉頰肉被推得鼓起一團，那人力氣大得出奇，快給他脖子推斷了。

他很不滿意地想：真小氣。

就在這時，對面的門打開了，公爵夫人穿着華麗的禮服，她身量高大，脖子又短又粗，埋在高高的領子裏，就像是衣服上放了一顆頭，正像個鴨子一樣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很是滑稽。

她将手上拎着的那個人扔在鐵籠旁邊，末了很是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擡腳将人踹到了鐵籠旁，說道：“你就乖乖地在這裏陪我的寶貝莉麗絲一晚上吧。”

話音一落，那昏睡在地上的人開始不安地扭動，他的左臂上忽然鼓起一段又一段，像是無數寄生蟲在裏面扭動。

強烈地不适讓他很快地睜開眼，他先是被眼前的場景吓得尖叫一聲，然後開始劇烈地顫抖，一邊瘋狂地用右手抓撓自己的左臂，一邊不住地尖叫。他的嗓子早就已經嘶啞，發出一聲聲斷斷續續的叫喊，好像還嘟嘟囔囔說着什麽“我錯了”“對不起”之類的話。

下一秒，那人的左臂瞬間炸開，慘烈的叫聲停止了一秒，鮮紅的血濺了他滿臉，也濺得到處都是。

公爵夫人平靜地退後幾步，躲開了飛向她裙擺的血滴。

離門最近的魏松正透過門縫看着這一幕——地上那人不斷抽搐着，那人痛苦地翻過身，正好将臉對了過來。他渾身一震，一滴汗水順着他油膩膩的臉龐上滑落，嘴裏溢出一聲驚呼。

那人正是周烨。

公爵夫人瞬間抓住了那到細微的聲音，她眯起眼，轉頭朝衆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她的舌頭舔了舔塗得血紅的嘴唇，眼神像看見獵物的豹子。

那華服下野獸的本性暴露出來，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像死亡倒計時，她緩緩走近，并沒有着急開門，而是俯下身通過門縫朝裏面看，眼珠不住地轉動着。

“哄”的一聲，木門被公爵夫人狠狠地打開，重重地撞在牆上，卻奇跡般地沒有絲毫破損。

大廳的光照了進去，打破小屋內的黑暗。屋內的衆人已然消失不見。

有一只破舊的布娃娃，她依舊穿得和莉麗絲小姐相同：烏黑的頭發紮成辮子，粉色的蓬蓬裙襯着它粉嘟嘟的臉頰和嘴唇，圓圓的腿從裙擺裏延伸出來，左腿從中間岔開，從側面又長出了一條小腿，三只腳上都穿着漆面的瑪麗珍鞋。

那娃娃靜靜地躺在那裏，黑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公爵夫人。公爵夫人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回憶，開始神經質地大吼大叫，指着娃娃狂喊着：“誰？！誰允許你出現的？？！！”

她呼吸急促，踉跄着上前，又“咚”地一聲跌倒。

此刻，她頭飾歪到一邊，裙擺上沾滿了灰塵，原本的優雅身姿已然不見，連滾帶爬地到那娃娃身邊，如願地夠到了那只洋娃娃。

這一刻，她似乎不再是那個趾高氣昂的公爵夫人，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正神智不清地拽着扯着那只洋娃娃的其中一條腿，像是有滔天的怒火需要釋放出來，在将那娃娃畸形的腿扯下之後，她才逐漸恢複平靜。

她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一只腳踩在那條腿上攆了攆，轉身離開。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屋內的一處暗角躺着一本翻開的書，書頁上的字體變得更加颠倒，在那泛黃的紙上飛速地亂竄着，不斷地向周圍散出黑色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