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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記得什麽？”

林子白的疑惑不比其他人少，從當時在幻境裏聽見陳珞說的那句“好久不見”時，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

他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痛，記憶深處有什麽東西翻湧着，但他卻想不起來。

陳珞眉頭微蹙，解釋道：“我們是同學啊，那次研學實踐我們一起上了這座山，後面遇到這些突發的怪事，我一直祈禱剩下的同學一定要逃出去，然後叫來救援呢，不過...是你逃出去了嗎？還是在其他奇怪的地方生活了幾年？”

陳珞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根根尖銳的針，随着她的話語不斷不斷地往林子白腦海裏鑽，直直地刺向他的神經，刺得他生疼。

他聽見一旁的簡墨語氣恍然，喃喃道：“所以我在周烨回憶裏看見的那道熟悉的背影，就是你。”

霎時間，劇烈的疼痛攪得他無法思考，就好像在阻止他想起什麽。而他并沒有因此停止回想，那山林中的書，路上駛來的公交，周烨身上款式老舊卻又眼熟的校服，令人恍然大悟的熟悉感一點點滲出來。

他緊蹙着眉頭，渾身都是冷汗，身體猛地趔趄了一下。

一旁的簡墨反應迅速地扶住他，催動異能盡量穩定住林子白的狀态。

林子白感覺渾身一輕，疼痛退減些許，緊接着就是翻湯倒海的眩暈感，他不自覺地握住簡墨的手，許久後神智才恢複清明。

“我想起來了，”他看向陳珞，“在我的記憶中，那場實踐活動後班上的同學都有好好地回來的，包括你，包括周烨。但是從某一刻開始，大家都透露着一股怪異感，我說不上來哪裏奇怪，現在想想...就好像是換了一批人，或許都不是人，在生疏地模仿你們。”

他“嘶”了一聲，指甲用力掐進自己的掌心，再維持一段清明出來回憶：“不過我對那段時間回憶很模糊，所有事情都像夢中發生的一樣，能想起輪廓，但細節完全沒有印象。

那段時間的我像是被夢魇控制住了，完全沒有深究，更無法深究那種怪異...我的視線，被什麽力量掩蓋住了。後來分了文理科，不在同一個班裏，就忘得更幹淨了。”

他沉默片刻，又添上幾句：“不過就算不在一個班，同一學校遇見的幾率也不小，但就是那樣，沒見過，也想不起，如果不是今天你提起，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想起你們。”

陳珞蹙眉，眼眶中好似有淚水：“除了你，還有沒有人找你說過他也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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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林子白答。

“你高中在哪個市？”簡墨突然開口問道。

林子白頓了頓，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是還是回答道：“s市，我家也在那邊。怎麽了？”

簡墨垂在腿邊的手指動了動，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s市？”何漾接過話頭，“大概四五年前吧，s接連出現過好幾十起高中生死亡的案件，案子相隔時間不長，每一個警察都認定是突發疾病或者意外死亡，看起來毫無關聯，但死者卻都來自同一個班級。我那個時候才初中，網上都傳是靈異事件，吓得我好幾個晚上沒敢自己睡，所以記得特別清楚。你不知道？”

何漾看向林子白。

“不知道...”他低下頭，那種疼痛仍舊在，正細細密密地紮着他的太陽穴。

他無暇顧及疼痛，一時間許多的謎團湧上心頭。

為什麽自己會突然進入這個恐怖游戲一樣的世界？是自己誤入了另一個時空，還是原有的世界正在被某種力量侵蝕？

自己高中時就進入過這裏，如今他再次被卷入其中，會和之前的經歷有關嗎？

那為什麽一個班那麽多人，最終只有自己逃了出來？

他又想起變化産生之初，那間教室裏出現了很多人，他們一部分看起來已經經歷過了很多副本，另外一部分的人則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所以，是不斷有新的人被拉入了這場荒誕游戲裏。

難道有什麽東西正在擴張，再不斷将新的人卷進來？覆蓋的範圍從最初的s市高中，擴大到了如今的g市。

他心頭一顫，猛地想起，他的父母，他的朋友，都還在s市。

那麽從前一直和他聯系的...還是自己的父母嗎？自己回家後還能見到他們嗎？

他必須回s市一趟。

他緩過勁來，罕見地沒有插科打诨，對扶着自己的簡墨道了聲謝。

一旁的陳珞看他好了許多，重重地舒了口氣。

她的餘光瞟見了遠處已經咽氣的周烨，不經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具屍體。

身後的其他人也跟了過來。

周烨的血管裏早已經被那些蠕動的線條填滿，身體裏所有的液體都變成線條的養料，不斷地被它們吸食。

有幾根白線上裹滿了他的□□，正蛆蟲一樣從他的嘴角和鼻孔往外爬。

然而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雙頰凹陷，面色青灰，俨然已經死去了。

那是自己朝夕相處數日的同學、共同患難的朋友，一度還成為了她于暗無天日裏的支柱。

當然，那也是為了出賣自己的叛徒。

她沒有替他向莉麗絲求情，不說莉麗絲根本不會救他，就算可能，她也不會花費力氣去救一個把自己推出去的人。

周烨自私又怯懦，當年自己變成莉麗絲的一部分後，化作幻影一遍遍死在他面前。那時他心中也只見害怕不見愧疚，所以自己又何必對他産生同情？

此刻她看到對方的死相只覺得暢快無比。

陳珞收回目光，轉身看向何漾：“謝謝你，在監獄的時候。”

她又看向林子白和簡墨：“也謝謝你們...林子白，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可以啊，只要是能辦到的，在下一定竭盡全力。”林子白一邊說，一邊中二地作揖。

陳珞一愣，擺擺手繼續道：“我現在是借助莉麗絲的能量活着，不能離她太遠，所以如果到了s市，能不能麻煩你到我家去看看我的父母，告訴他們我還活着，不要擔心...”

說到父母，陳珞的臉色非常不好，她其實也知道在這樣堪比困難模式的游戲中，一對中年夫妻存活下來的概率有多低，于是她的話越說越沒底氣，一張小臉更加透明了，隐約能看出有一滴淚滑過了臉頰。

“你放心，我一定将話帶到，”林子白說着，想要擡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突然想起自己碰不到對方的實體，于是擡起的手又垂了下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在真正的情況沒有擺在面前的時候，先別氣餒。”

陳珞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聽進去沒。

“你們敘完舊了嗎？”莉麗絲走了過裏，将圓手搭在日記書的封面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沒事就快走，不然我就吃了你們！”

說着，她好像回想起什麽惡心的東西，吐出舌頭作嘔吐狀，小聲嘀咕：“嘔，你們人的肉難吃死了，又柴又瘦全是骨頭還吃不飽，不知道那老妖婆什麽癖好。”

她眼神一瞟，看見對面林子白等人正看着自己，立馬收住表情挺直腰杆，下巴一擡：“你們什麽表情，我真的會吃，胃口可不小！”

林子白想起對方一口吃掉整個莊園和裏頭的所有生物，贊同地點點頭，道：“确實。簡墨你說是吧？”

簡墨側頭看他，意識到這個人純屬沒話找話，選擇了無視。

莉麗絲短手交疊，勉勉強強地作出了雙手抱臂的模樣，惡狠狠地看着林子白道：“知道就好。”

何漾被她圓頭圓腦還強凹造型的模樣逗樂了，雖然知道對方是個比公爵夫人還強勁的存在，到底還是沒忍住偷偷笑了出來。

笑完她自己都驚了，像被教導主任抓住的學生一樣，立刻站直了身體，緊張地抿着唇，斜着眼偷偷看向莉麗絲，生怕她突然發作。

莉麗絲剜了她一眼，那兩枚漆黑的扣子裏騰出一點寒意，她攏了攏不存在的頭發，道：“算了，我才不和你們這群傻子計較，你們趕快離開吧。作為你們幫我的獎勵...”

莉麗絲伸出圓手，将那本日記書打開，撕下三張空白頁，“蹭”地一身朝林子白等人飛去。

林子白被那看似輕飄的書頁一拍，趔趄了一下，他接住即将掉落的書頁，拿在手中觀察，那泛黃紙頁邊角有些破損，上面沒有任何筆跡，看不出任何端倪。

“請問...”林子白擡頭正想問問這東西的功效，就見莉麗絲已經消失在原來的位置上走遠了，只留下一輛老舊的公交車。

遠遠地，還能隐約聽見莉麗絲幾乎咆哮地對棕發女孩道：“快回去給我的身體修整好看一些，剛剛那群蠢蛋居然敢笑我！得虧我善良才....”

不知從哪裏找出了一張紙，上面整整齊齊地寫着一串地址，對一行人道：“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最後實在沒找到也沒關系，謝謝你，謝謝你們...我也要走了，祝你們平安。”

話音一落，陳珞的身形化作一抹似綢緞的白，匆忙消失在了衆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