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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林子白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公交車。

那車和來時那輛一模一樣，一樣的老舊，一樣的綠色外皮還有些掉漆。

他們走上了上去，車子開始緩緩啓動。

不同的是，活生生少了兩個人，顯得車上空曠更甚。

剩下的人沒有了先前的防備與生疏，也沒有刻意地遠離彼此，反而為了防止突發異端，選擇坐在了相近的位置。

林子白坐了下來，連續的動腦動身讓他疲憊，此刻節奏緩了下來，他那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了些許。

此刻，他終于理解為什麽來時何漾和魏松的表情那麽沉重了。

這可不是平日和三五好友裏約着玩劇本殺和密室，這是一場真真正正的生存，是稍有不慎就會被身邊人背叛，是一個極小的錯誤就會導致自身喪命的生存。

他捏了捏後勁，面對這樣的無妄之災他沒有抱怨或焦躁，心大一直以來都是他特有的本領。

他急速整理好心情，大腦活絡起來。

能感覺到，進入這裏之後，自己的身體機能有了一定的改變，就比如這次他在莊園裏已經待了不知多久，期間打鬥和思考不斷，此刻卻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饑餓...就像變成異民之後，對于食物和水也減少了需求。

想到這裏，他應着之前的步驟，定神喚出了那塊淡藍色的屏幕。

寫着他的異能的板塊果真産生的變化。

只見那“愛因斯坦的腦子”下面，有兩個三角小标，指着兩排字跡，分別是：

→智者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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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星星的技能

林子白：.......

僅一瞬，他便挪開了目光，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會瞎掉。

他看向了面板上新多出的部分——那是一個類似于儲物櫃的方框，立在他姓名和異能板塊的右側，裏面分成了九個方格，下面兩排有六個還呈現灰色狀态，上排三個則是泛着淡淡微光。

林子白摸出兜裏那顆綠色的珠子，心念一動，那珠子便應他心意消失在手裏，出現在面板上的格子裏。

他沒忍住，“哇哦”了一聲，然後還想摸點什麽再試一次，這一模便摸到了簡墨給他的手刺刀。

他收回眼前的面板，側頭對坐在一旁的簡墨道：“哦，你的刀我還沒還——”

“送你。”此時的簡墨還低着頭，沉浸在研究莉麗絲給的書頁裏，頭都沒偏一下就打斷了他的話。

林子白咧開嘴，笑得依舊像一個傻蛋二百五：“嘿嘿，謝謝簡大佬！對于這如山一樣重的恩情，我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我靠簡墨你有病吧？！”

他将自己許人的話還沒說完，話音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音量陡然拉高，聲音還不小心喊劈叉了。

給走廊另一頭何漾吓得一驚，連忙轉過頭：“怎麽了，怎麽了？！”

只見簡墨一手拿着那張書頁，另一只手腕一轉，露出了裏面密密麻麻的、騰着墨藍色濃霧的傷口。然後眼睛都沒眨一下，用紙張邊緣朝手腕劃了道口子。

鮮紅的血液冒了出來，簡墨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又将那書頁沿着傷口蹭了蹭，吓得林子白伸手一把奪過書頁，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自殘上瘾了？不知道痛嗎你，什麽玩意都哐哐往身上弄？！”

簡墨眉頭微動，有些疑惑地看向林子白：“我痛不痛的，你那麽緊張什麽？”

林子白一怔，被對方一句話噎住了，張着嘴半晌才緩過來。

他面上寫着“無語”兩個打字，指頭夾起書頁在簡墨面前晃了晃，學着對冷冰冰的語氣道：“我沒架可以打，我閑，可以嗎？”

簡墨動了動嘴唇，正欲說什麽，卻感到手腕一陣發癢。

那道新劃的傷口并沒有變成其他傷口的模樣，而是緩緩地愈合了。

“奇怪。”簡墨輕輕歪了歪頭，思索着看向了林子白手中的書頁。

那書頁上的血跡正朝外擴散着，不出五秒就被吸收幹淨了。

而後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合上雙眼定住心神，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一道影子。

林子白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郁悶得臉都皺巴了。

就這會兒，他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也不大，輕輕松松就被簡墨堵得發慌。

他嘆出一口氣，嘴裏嘟囔道：“又無視我。你不是喜歡打架嗎？那我就詛咒你十天半個月打不上架！”

正當他劈裏啪啦說個不停的時候，手裏那張書頁上騰起一面紅，緩緩地顯現出一排的字跡：我不喜歡打架。

林子白頓時住了嘴，語氣不确定地問道：“簡墨？”

上面的字跡一變：嗯。

“這麽神奇？！”林子白擡起頭，激動地抓住對方的手，目光剛好對上簡墨睜開的眼睛，。

簡墨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林子白抓住的手，指尖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抽出來，道：“應該就是起到傳訊的作用。”

“厲害啊，”他冷靜了一些，順着簡墨的目光低頭一看，立馬将手收了回來，“那我把我的那張滴了血給你！”

言罷，他不由分說地劃開手指将血滴在自己那張上，然後三下五除二折成了心型，塞給了簡墨，道：“老子的愛，收好。”

簡墨盯着那顆折得歪七扭八的心看了半晌，不知是嫌棄還是喜歡。

林子白可沒管他怎麽想，大概以前在學校沒少不務正業，看了點霸總文學。

他大手一揮，丢下一句“一點點心意，不足挂齒！”

然後轉身招呼何漾也将那書頁啓用。

這輛車走得很慢，但由于此刻還在副本範圍以內，貿然下車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他們便只得等着這車一搖一擺的載着他們離開。

就這樣，正當空的太陽緩緩靠近了山脈。

“喀——”下了一道斜坡後，這輛車終于停了下來。

他們下了車，面前是一到半透明的牆，上面如水一般波動着。

這大概就是副本的邊界線了。

林子白跟在簡墨的後面，跨過了那道邊界，眼前的場景驟然清晰了起來。

這是一個小鎮，不再同莊園那樣年代久遠，這裏有一幢幢高矮不一的房子，外壁上錯落有致地貼着長方形的白色瓷磚，一層的某些店鋪外還有顯眼的招牌。

如果不是街上除了他們三沒有一個路人，林子白還以為自己是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你也去s市嗎？”何漾走到簡墨身旁問道。

簡墨餘光瞟見何漾身後的林子白，那家夥正歪着身子，明目張膽地偷聽。

他的手指動了動，片刻後才回答道：“我去s市。”

林子白聽到想要的回答，眼睛倏地亮了三分，瘋狂沖他眨眼。

簡墨覺得他要是有尾巴，都可以搖到垂直起飛了。

“啊，”何漾語氣裏有些遺憾，“那我要和你們分開了，我去h市找我朋友。”

“h市？”簡墨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何漾，“游戲邊界就在h市。”

簡墨比她高很多，她只好仰着頭解釋道：“我知道，但是上次副本讓我們走散了，我們原定計劃就是到h市的邊界，看能不能離開游戲。我得去h市和她彙合。”

“還能退出？”林子白忽然竄到簡墨身邊，話雖然是對何漾問的，但眼睛卻黏在簡墨身上。

簡墨被他看得發毛，擡手将他湊過來的臉退遠了些，提醒道：“這裏面的覆蓋範圍還在擴大，邊界周圍的磁場非常不穩定，時空也會産生扭曲，貿然跨過去很危險。”

何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臉上笑容依舊。

她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一張圓臉使得她看起來年齡更小一些，但仔細一看便會發掘，那雙清亮的眼睛裏，帶着超脫這個年齡的疲倦。

她聽着簡墨的提醒，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新奇地道：“這還是你第一次沖我說這麽多話。”

簡墨一愣，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她看着對方這副模樣，沒忍住笑出聲，繼續道：“我在這游戲裏待了大半年，朋友死得沒剩幾個了。之前聽人說過有人從h市的邊界成功脫離了，我就想着也去試試...其實就算真能過去，外面的人也聯系不上我們裏面的人，我也知道這方法也不太靠譜。”

林子白這會兒已經站直了腰，收起了剛剛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有些嚴肅：“所以你還要冒這個險？”

“對呀，”何漾笑了笑，邊說邊走向一旁停着的摩托，擡手取下頭上的一字夾，插進鎖孔裏搗鼓起來，“反正橫豎都是死，死副本裏和死邊界裏有什麽區別，既然這樣，還不如去試一下呢？況且，我朋友還在等我。”

林子白張了張嘴，一時間沒找到适合的話來反駁。

“咔嚓”一聲，何漾動作迅速地撬開了鎖，擡腿跨了上去：“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在這破游戲裏活了半年，不是嗎？”

“行，”林子白舉起莉麗絲給的書頁，游戲裏的通訊工具已經報廢，但好在他們剛剛得到了可以傳訊的道具，“無聊的時候找我們倆聊天，一路順風。”

“注意安全。”簡墨補充道。

“一定，也祝你們一路順風。”何漾轉了轉鎖孔，啓動的摩托。

一陣引擎聲響起，車輪帶起塵土，她順着道路開了出去。

此刻已然黃昏，天緩緩暗了下來，陽光輕柔地落在他們身上，在地面上投射出兩道影子。

或許這會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林子白擡手搭上簡墨的肩，他經歷過很多離別，其中不乏和至親好友的，但沒有一個是這樣，帶着“不複相見”的意味。

即使何漾只是一個和他認識不久的人，他還是不自覺地感慨道：“簡兄，幸好有你陪我。”

簡墨有些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沒有搭話，只是轉身朝鎮子裏走去。

“欸，別走呀。”林子白跟上簡墨的腳步。

夕陽下，他們身後的影子越拉越長。

他們沒有看見，有一個極小的紅點，從他們的影子上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