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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紅衣女人踉跄地朝汽車過來，車窗上趴着一張臉，可怕的白臉，毛骨悚然。

沈曼卿恐懼得不能動彈，須臾，煞白的臉消失，她瞪大眼睛看，什麽都沒有，像是一場幻覺。

幻覺太真實了，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怎麽了？”

唐壁的聲音突然打破，沉浸在詭異中的沈曼卿一哆嗦。

方才的一切恍然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也許這就是記憶裏消失的部分。

她的身體僵硬，沒有從方才可怕的一幕出來。

汽車停在路邊，唐壁側過身，專注地看着她，“你想起什麽了？”

沈曼卿掩飾地用手撐着頭，躲開唐壁穿透力極強的犀利目光，撒謊說：“我的頭很疼，要想起什麽，又想不起來。”

“你累了，先休息一下。”

借着馬路兩側商鋪的燈光，唐壁看見沈曼卿臉上的迷茫和身體的虛弱。

汽車停在曾經發生血腥的地方，此刻心裏脆弱的沈曼卿，不想面對唐壁，看見馬路旁的咖啡館，支開唐壁，“你能幫我買一杯咖啡嗎？”

“你等在車裏。”

唐壁下車，沈曼卿看着他繞過車頭走進咖啡館。

鬼使神差地沈曼卿快速地坐到駕駛位置，鑰匙還插在上面，發動汽車，她心裏就一個念頭，離開這裏，離開唐壁。

當唐壁從咖啡館出來，只來得及看到汽車的影子，一溜煙地拐了彎，他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那裏，臉沉得如同黑夜一般。

汽車直開進沈公館，停在洋樓前，沈曼卿下車後，招呼阿奇說；“明天把汽車送到唐公館。”

她甩掉唐壁，相信沒車的唐壁回得了家。

客廳裏的三姨太蔣雲芳和沈曼卿說了一句話，她好像沒聽見，直接上樓去了。

三姨太蔣雲芳在背後說；“二小姐怎麽像丢了魂似的。”

小翠說；“我覺得二小姐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了，這次回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蔣雲芳嘆了一口氣，“一個千金小姐，經了這麽大的事，我看曼卿長大了。”

一進房間，沈曼卿從裏鎖了房門，她現在習慣睡覺鎖門，在沈家極為不安全感，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沈家令她很不踏實，也許是她現在算是病人，不完全是健康的人，異常敏感。

從前的家人變成陌生的人，唐壁令她感到恐慌，今晚太過震撼。

她進了盥洗間，打開冷水，撩在臉上，良久才鎮靜下來，水龍頭嘩嘩地流水，照着鏡子裏發白的臉。

眼前又出現紅衣女人那張慘白的臉，中槍後女人的臉和和一雙手趴在車窗上。

這女人是什麽人？臉上塗着很厚的粉，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鮮紅像血一樣的嘴唇，夜晚看上去猙獰可怖。

突然出現在哪裏，這個紅衣女人畫着濃妝，像風塵女子，四馬路彙集了三教九流之人，流莺活動地。

四馬路附近舞廳，青樓妓館，暗娼出沒。

至于唐壁為何要殺死一個風塵女子，其中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唐壁看似紳士，冷酷的一面，令沈曼卿害怕。

唐壁接近自己的原因決計不是幫助自己，背後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事情，槍殺事件，掀開真相的一角，消失的記憶片段可能更加恐怖。

門口有人敲門，敲門聲沈曼卿激靈吓一跳。

門外侍女阿娣的聲，“二小姐，是我。”

沈曼卿長籲了一口氣，神經過度緊張了，打開門，阿娣端着熱牛奶站在門口，沈曼卿接過，說：“如果唐少爺來找我，說我睡了。”

喝了熱牛奶，慢慢有了困意，睡着後，意識慢慢來到一個空曠黑暗的地方，像是一個倉庫，她站在倉庫中央，四周說話有回聲，赫然看見唐壁舉着槍，槍口對準她，嘭地一聲，倏忽驚醒了。

醒來時，後背的睡袍濕透了，她抱着雙臂坐着。

夢裏是什麽地方？十六鋪碼頭倉庫，幾號倉庫？沈氏德昌公司有碼頭倉庫，她從前不關心家裏生意，一次也沒去過。

是不是昨晚受了驚吓，才做了這樣的夢。

她口渴，下地喝水。

慢慢地冷汗消了，後背冰涼，她上床躺下，許久睡不着，遂把頭蒙住。

陽光透過窗簾，屋裏朦胧的光線，沈曼卿悠悠地醒了，呆了幾分鐘，腦子裏突然跳出昨晚發生的事。

她的頭很疼，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起床梳洗，無精打采的下樓。

剩下幾步臺階，腳步突然停住了，唐壁坐在客廳裏。

沈曼卿抓住樓梯扶手的手緊了緊。

“醒了？”

唐壁閑适地靠坐沙發上，深不可測的目光看得沈曼卿心虛。

盡量離唐壁遠點，在壁爐旁的椅子上坐下，“對不起，我昨晚把你的車開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個……，急着回家，你沒生氣吧？”

唐壁挑眉，微微的笑意顯得意味深長，“沒關系。”

“我本來是讓阿奇把汽車給你送去，正好你來了。”

沈曼卿窩在椅子裏，神情恹恹的，一雙烏黑大眼睛無神，像一只懶貓。

“你不舒服？昨晚沒休息好？”

“我頭疼。”

她兩手揉了揉太陽穴，早起頭疼，看見唐壁頭更疼了。

唐壁朝茶幾上示意，“這款相機是德國産的，最新型的。”

沈曼卿下樓後，心事重重，沒注意茶幾上放着一個盒子。

盒子裏是一臺小型照相機。

沈曼卿走過去，拿了照相機擺弄，手法很熟練，在學校時女生們經常拍照 。

“照幾張，試一試相機。”

昨晚後，沈曼卿更加感受到唐壁的危險，以後不跟他出去，避免兩人單獨相處。

說：“去花園拍照吧。”

喊侍女阿娣，“把我紗巾取兩條來。”阿娣上樓，沈曼卿在身後說；“要鮮豔的。”

她今天臉色不太好。

唐壁跟着她來到後花園，沈曼卿把相機交給唐壁，“勞駕唐公子。”

接過阿娣遞過來的一條玫紅色的紗巾，圍在脖子上，坐在秋千上，阿娣在旁推。

秋千高高地蕩起來。

秋千越蕩越高，頭頂一片淡灰的雲散去，陽光照下來，沈曼卿暫時忘掉唐壁這個危險的人物。

鏡頭裏的少女，輕紗飄揚，像清晨的露珠，清新明媚，抓住她偶爾一笑的瞬間，唐壁取了兩張。

說；“相機性能還不錯。”

“謝謝唐少爺。”

沈曼卿接過相機。

侍女小翠找來，說：“二小姐，俞珺小姐來了。”

沈曼卿看唐壁，唐壁知趣地說：“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沈曼卿看着唐壁離開，松了一口氣。

俞珺從客廳後門走出來，她經常來沈公館，沈家上下都很熟悉，來找沈曼卿玩，也很随便。

她看見峻拔的身影，在樹木掩映間。

沈曼卿朝她走過來，笑着說；“你今天怎麽有空來了？”

“我買書，路過順道來看看你。”

俞珺戀戀地收回目光。

看見沈曼卿手裏的照相機，說：“相機新買的。”

“唐壁送的，剛剛唐壁照了幾張。”

俞珺掩去眼中的羨慕嫉妒，說；“我看看。”

沈曼卿把相機遞給她，俞珺摸着留有唐壁餘溫的相機，她和沈曼卿、孫美珍三個人，沈曼卿命最好，家世好又有一個出色的未婚夫。

唐壁畢業于複旦大學，留洋回國，被母校聘請為客座教授，唐家巨富。

在中西女中，她的家境不如同班的女生，拼命讀書，成績名列前茅，壓過沈曼卿，盡管老師喜歡她，她還是不如家境富裕的女同學們，她們上教會學校，提升自己的資本，為将來嫁入豪門做準備。

俞珺家家道中落，大學畢業頂多找個體面點的差事 ，嫁個普通人，過着柴米油鹽精打細算的生活，和沈曼卿，唐家的少奶奶截然不同的人生，她實在不甘心。

相機拿在手裏，最新式的，輕便小巧，說；“這款相機挺貴的吧。”

沈曼卿說：“那天約上美珍，我們三個人去公園拍照，然後去看電影。”

“我們三個人很久沒一起看電影了，看見你現在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俞珺口中說着，心裏還想着方才的那道身影，在沈曼卿過生日那天，第一次看見唐壁，被驚豔到了，她本來以為這位唐少爺是個纨绔子弟，沒想到這般出色。

少女的心狂亂地跳着，一見鐘情。

俞珺走了。

昨晚發生的事一直在沈曼卿的眼前出現，揮之不去。

她去找阿奇，說：“把汽車鑰匙給我，我晚上要出門。”

阿奇問；“二小姐一個人開車出去？”

看到阿奇關心的神情，沈曼卿笑笑，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