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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日落後，四馬路比白天熱鬧，煙花柳巷，風月場所集聚的地方。一條裏弄，書寓，長三堂子，一家連着一家。

沈曼卿的汽車停在昨晚的哪家咖啡館的馬路邊，盯着暗夜，四周紛擾的車輛行人紛紛退去。

馬路上空寂，前方十字路口一個穿紅衣的女人突然出現，沈曼卿眼睛眨都不眨，看這個紅衣女人沖到馬路中央。

一輛汽車開過來，突然幾聲槍響，馬路邊暗處的幾個黑衣人聲都沒吭倒在地上，這幾個黑衣人看樣是來接應這紅衣女人的。

射擊的汽車裏停下，下來幾個人，刺目的汽車燈光照在為首的人臉上，清楚地看見唐壁手裏舉着槍

又一聲槍響，女人中槍了，踉跄地朝她汽車方向過來。

撲在汽車的車窗上，這回沈曼卿雖然害怕，有心裏準備，車窗降下寸許，女人伸手朝車裏扔了一個什麽東西，身體慢慢滑落下去。

汽車前燈的強光下，唐壁和幾個人都提着槍，唐壁離沈曼卿的汽車不過幾米遠時，冷峻的面容露出吃驚的表情。

他看見了沈曼卿，沈曼卿也看見了他，兩人似乎都很驚訝，沈曼卿的震驚更深。

随即，沈曼卿的手腳不受大腦控制，猛然急速地倒車，一個急轉彎，汽車飛了一樣，離開此地。

整個連貫的事件發生經過，沈曼卿終于明白了，自己躲在旅館裏不敢露面，是當晚親眼目睹這一幕，害怕唐壁追殺自己。

可是有一點沒弄清楚，那個紅衣女人朝自己的汽車裏扔了什麽東西，好像是一件很小的東西。

她反複回想，當時汽車裏黑，又被對面汽車強光照射，什麽都看不見。

這件事情被自己撞見，大概不是巧合，從前她喜歡唐壁，跟蹤唐壁，恰巧遇見。

那晚她開的正是現在這輛汽車，她打開車燈，車裏各個角落找了一遍，沒找到那件東西。

過了這麽久，她當時一定拿了那件東西，藏在什麽地方了。

這也是唐壁要找的東西。

具體是什麽呢？

沈曼卿回到家裏，關起門，四處仔細地翻找，抽屜，櫃子，甚至床底下，一個小紙團她都打開看看。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沒有目标，也就沒什麽收效。

一頓忙活，出了一身汗，沈曼卿喊阿娣放水洗澡。

躺在浴缸裏，慢慢冷靜下來，仔細回想那個紅衣女人，當時太害怕，趴在車窗上的臉，雖然被厚脂粉覆蓋，長相不錯，五官清秀。

女人穿的紅紗衣，像是一件舞衣，她在四馬路遇見，便錯誤地判斷這個紅衣女人是書寓，長三堂子裏跑出來的娼妓。

著名的幾家跳舞場沈曼卿都去過，這件舞衣的風格像是舞廳臺上跳舞的舞女的舞服。

她忘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這個舞女那天晚上大概率是死了，那事發後的第二天報紙有沒有報道四馬路當晚發生的殺人案，報紙上的報道，應該有這個舞女的照片。

她翻看日歷牌，旅館兇手案的日期往前推三天，就是九月二日，九月一日晚發生的。

穿衣出屋，去樓下，吩咐阿娣，“把九月份的報紙給我找出來。”

“二小姐要看上個月的報紙，柳嫂子要報紙糊牆，我去問問，不知道還有沒有。”

過一會，阿娣抱着一疊報紙回來，放在茶幾上，“這裏都是二小姐要的報紙，幸好柳嫂子沒拿回家去。”

桌上厚厚的一疊，都是九月份的報紙，沈家訂報紙，主要的報紙每樣訂一份。

如果發生過命案，第一時間便報道出來的。

沈曼卿翻閱九月二號以後的報紙，所有報紙和版面沒有街頭殺人的報道。

這件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個月的報紙對這個被槍殺的女人沒有只言片語。

沈曼卿怕看漏掉了，又重新翻了一遍，确定沒有。

這件事情很納悶，唐壁在大街上開槍打死一個舞女，還有幾個黑衣人，竟然像一個小石子投入湖水，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難道是她的幻覺，不，不是，唐壁開車把自己帶到哪裏，哪裏就一定發生過不尋常的事情。

或許這個舞女沒死，還活着。

這一個月的報紙內容，沒發生女子離奇失蹤案。

最近世道亂，不太平，附近的人聽見槍聲，早見怪不怪了。

如果一個人失蹤一個月沒人尋找，很不正常，她沒有家人，總有親戚朋友，一個人憑空消失了，周圍人沒人關心。

沈曼卿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想了一個晚上，沒理出頭緒，頭漲疼。

大小姐沈曼麗這兩天沒出門，父親反感蔣世君，蔣世君不敢登門，沈曼麗像丢了魂似的，每天都和蔣世君打電話膩歪。

三太太蔣雲芳組了牌局，麥天麟來了，沈曼麗張羅去跳舞，拉了沈曼卿和麥天麟，蔣世君四個人去大都會跳舞。

沈曼麗拉沈曼卿一起去為了給她和蔣世君做掩護。

沈曼卿這兩天腦子一直出現那件紅舞衣，那個舞女大概從舞廳出來，來不及換衣服。

四個人坐了麥天麟的汽車去大都會。

麥天麟是舞廳的常客，他一出現，舞廳大班走過來，堆着甜膩的笑臉，“麥少爺您來了，您可有日子沒來了，今天點哪位姑娘，是玫瑰還是安琪，夢露？”

麥天麟朝她使眼色，大班笑着看沈曼卿，“這位漂亮小姐是麥公子帶來的舞伴，難怪麥公子這些日子沒來。”

舞廳裏的燈光迷幻，大班沒認出沈曼卿，忙着招呼別人去了。

舞臺上紅歌女唱着纏綿的情歌，姿态妖嬈，一群姑娘伴舞。

這些舞女穿着一色短裙，白紗短裙。

沈曼卿心想，中槍的舞女看樣不是大都會的舞娘。

這時，一個舞女搔首弄姿從她們面前走過，走近沈曼卿突然停住腳步。

“你是沈小姐？”

沈曼卿今晚畫了濃妝，怕人認出來，問：“你認識我？”

手裏夾着香煙的舞女定定地看着她，“我們見過，在中西旅館，你可能沒注意我，我在旅館包了一間客房，後來旅館發生兇殺案，我把房間退了，我看了報紙，沈小姐的官司很轟動。”

中西旅館老板說了，樓下有兩間客房被人包下，其中一個舞女，偶爾帶熟客回來，事發那幾日沒回旅館。

沈曼卿問：“你包了旅館房間多久了，你見過案發時住宿的幾位客人嗎？”

舞女燙着大波浪頭，猩紅的嘴唇，“我包了一年了，我那兩天陪一個小姐妹沒回旅館，住宿的幾個客人我都見過的。”

她湊近沈曼卿，小聲說；“我覺得殺人兇手是二樓住宿的那個男人，看上去兇悍，對待女士很不友好，前幾天我還見過他，一晃就過去了。”

“你說207住宿的客人，為什麽覺得他是兇手？”

“他可能殺過人。”舞女湊近小聲說。

“你怎麽知道？”

“他身上帶着刀子。”

他沒理由殺個手傅縛雞之力的書生，這個人大概跟□□沾邊。

沈曼卿問；“你後來見過兇殺案發生時住在旅館的其他人了嗎？”

“沒有。”舞女吐了一個煙圈。

沈曼卿把桌上一個空煙盒撕掉翻過來，寫了一串電話號碼，“你如果見到他們給我打電話，我有重謝。”

舞女接過煙盒紙，“好吧，看見我告訴你。”

舞女這個行業見的人多。

沈曼卿又問；“我一個月前來大都會，看見一個長相清秀的舞女，這回來沒看見，她離開了？”

大波浪卷發的舞女說；“這半年沒有離開的舞女，不知道你問的是那一個？”

“我随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