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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知道她現在住址嗎？”沈曼卿問。

“我不知道，我們關系一般，你問問牡丹，她和琪琪要好。”

家寶說。

牡丹名副其實，長相豔麗，家寶把她領過來，同她說；“這位小姐問琪琪的住址。”

牡丹上下打量她，沈曼卿坐在暗處，又刻意化了個濃妝，舞廳的燈光魔幻，她沒認出這位曾經轟動上海灘的沈二小姐，說；“你找琪琪，她辭工不做了，跟我說她要嫁人了，給一個有錢人做外室，現在住在哪裏我不知道，原來的住處我去過。”

沈曼卿從手袋裏拿出一百塊錢給她，“你能告訴我她原來住址嗎？”

牡丹把錢塞在夜禮服領口，說了一個住址。

琪琪的住址在四馬路。

侍者端着酒水走過來，沈曼卿拿了一杯蘇打水，她在四馬路見到琪琪，琪琪穿着舞衣，看樣是匆忙從百樂門出來，舞衣都沒換，幾個黑衣人是來接應琪琪的，琪琪沒來得及把東西交給他們。

那幾個黑衣人被唐壁帶人打死了，鬧出這麽大動靜報紙沒有報道，顯然是唐壁擺平了這件事。

沈曼卿去了四馬路，很快便找到牡丹提供的地址，這裏不少房屋出租，住戶混雜，琪琪的身份特殊的話，這裏更容易隐蔽。

她找到了房東老板娘，房東是個中年女人，看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像是個學生，以為是琪琪的客人，說：“你問琪琪，她租半年房子，還有一個月租期就到了，她不經常回來住，這話說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住。”

沈曼卿被房東女人盯着看，把鴨舌帽往下拉了拉。

房東微胖的中年女人漫不經心地說：“這個琪琪有點奇怪，跟誰都不怎麽說話，也沒看見她做飯，她那個職業的關系吧。”

像是想起，說；“對了，有一個男人，說是她表哥，給她取什麽東西，在她屋裏翻了半天，屋裏的東西衣服什麽沒拿就走了。”

“她的房間住人了嗎？”沈曼卿問。

“沒有，她付了半年的房租，租期沒到。”

房東微胖的女人警覺地看着她，“你和她什麽關系？”

“我是她兄弟，她離家出走，我找了幾年了，才打聽到她在百樂門做舞女。”

房東胖女人看了她幾眼，狐疑地問；“你真是她兄弟？”

沈曼卿拿出十塊錢，“我進去看看可以嗎？”

胖女人見錢眼開，痛快地說；“你進去看看，別動什麽東西，不然她回來我沒法交代。”

給她開了門，房東胖女人站在門口不走，怕她拿東西。

卧房不大，一目了然，房間裏好像被人翻過了，東西亂扔，衣櫃門開着，抽屜沒合上。

一定是哪位自稱為琪琪表哥的人翻的，他要找的東西大概是那晚琪琪手裏的東西，大概率是琪琪的同夥。

那夥人翻過了，估計沒什麽有用的東西了。

沈曼卿四處看了看，這屋裏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上一枚圓鏡子，窗臺上放着梳子，給人感覺這裏是暫住。

床上的被褥抖落開，大概是她的同夥找東西，房間裏能藏東西的地方就是那個衣櫃。

衣櫃門半開着 ，沈曼卿看見裏面挂着旗袍夜禮服，附和百樂門舞女的身份。

衣櫃被翻過，挂着的衣物一點不規整。

她發現衣櫃下有一方手帕，不知道從那件衣服裏掉落在地上，拾起印花綢手帕，看了看，白綢帕印粉紅的花。

随手放進一件小西裝口袋裏。

房間很久沒住人，地板落了一層灰塵。

“看完了沒有？”

房東催促道。

沈曼卿走了出來。

阿奇的汽車在正街等她，沈曼卿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從琪琪的房間看，她就是一個普通的舞女，事發突然，她的衣物留在租住的房屋裏。

經過一家皮鞋店，皮鞋店旁邊是一家日料店，幾個日本人從店裏走出來，其中有兩個穿着和服的女子。

和服白底印花，她眼前閃過衣櫃下方的白綢手帕，和服上的花和手帕上的花是一樣的，腦子裏突地跳出櫻花。

手帕上印花是櫻花，這個舞女是島國人。

難怪琪琪失蹤，沒引起關注，沒人報案。

她隐約感覺到這裏面藏着一個很大的秘密。

唐壁冷漠的臉模糊了，從前盲目地喜歡唐壁，對自己要嫁的人根本就不了解，

沈曼卿一路尋思事情，走過了汽車停的地方，直到阿奇喊，“二小姐”

把沈曼卿從沉思中拉回來。

那張紙上四個地點，還有兩個地方她沒有去，紅寶石咖啡館，習文書店。

她選擇先去紅寶石咖啡館。

法國公園附近的紅寶石咖啡館，環境優雅，她坐在一個角落，不引人注意。

午後靜谧咖啡館裏，幾個人悠閑地喝着咖啡，看報紙消磨時光，有的人一杯咖啡坐上半天。

沈曼卿拿着一本英文小說看，暗中觀察咖啡館裏的人。

連着來十幾天，沒看見唐壁，她卻喜歡上這裏，習慣來這裏看書，這裏很安靜。

自從趙律師來過後，沈家的氣氛詭異，她總是隐隐地覺得不安。

她坐在臨窗的位置，看書累了托着腮，望着窗外，路邊一排梧桐樹，老式的花園洋房頂。

快入冬了，連着幾日陰天，灰蒙蒙的，下午太陽從稀薄的雲層露出臉。

在這樣安靜舒适的環境裏，利于思考。

她把旅館兇殺案所有線索串聯起來，對嚴春妮産生的懷疑，突然間某一處關節被打通了，她一直忽視了一件事，嚴春妮家住公共租界東區，上次去找嚴春妮，她家離案發的旅館僅隔一條馬路。

中西旅館是她臨時起意住宿，吳蓨生找來，肯定是從某個人嘴裏得到消息，難道是嚴春妮碰巧看見自己。

她收拾了書，離開咖啡館。

乘坐電車直接去嚴春妮家，她沒事先打電話，不給嚴春妮有心裏準備。

當她出現在嚴家時，嚴家的女傭開門，認出她，“沈小姐”

她的視線越過女傭看見嚴春妮一臉驚愕地站在後面。

笑着說：“我路過，來看看你。”

嚴春妮勉強地笑着，“曼卿，我正要出門。”

“你去哪裏，我們一起走。”

嚴春妮把一縷頭發別在耳後，借以掩蓋撒謊的尴尬，“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買點東西。”

“沈小姐進屋等。”

女傭熱情地說。

沈曼卿等了有十幾分鐘，嚴春妮才穿戴好了出來。

兩人出了門，沈曼卿說；“難得今天出太陽，我們走走吧。”

穿過一條馬路，拐了一個彎。

沈曼卿一直沒說話，

嚴春妮觑着她的臉，惴惴不安。

沉默走了一段路，嚴春妮本來是多話的人，忍不住問：“曼卿，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自己沒開口問，嚴春妮先沉不住氣了。

沈曼卿站住了，突然問；“春妮，兇殺案事發前兩日你在這附近看見我，你告訴誰了？”

嚴春妮一愣，猛地一擡頭，看見中西旅館的燈箱，吓了一跳，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你說什麽，曼卿？”

“我說什麽你知道的，你刻意隐瞞證明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沈曼卿嚴肅地問。

“我沒有，曼卿，你……相信我。”

嚴春妮的聲音越來越低，沒有了底氣。

“春妮，你知道這件事我不能就這樣算了，這是一樁兇殺案 ，兇手還沒有抓到，我已經委托了偵探社，要一直查下去，總有一天真相會浮出水面，我要陷害我的人，殺人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你不說的原因是包庇兇犯，還是同謀？”

這一番話，嚴春妮一下就慌了，“曼卿，我跟殺人沒關系，不，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曼卿拉起嚴春妮的手，“你那日看見我說出去是無心的，你也沒想到發生後來的事，我不怪你，你就告訴我你都和誰說了。”

嚴春妮咬着唇，猶豫片刻，說；“我就跟魏林玉說了，除了她之外，我沒告訴別人。”

她看見沈曼卿的第二天碰見魏林玉，把這件很好奇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