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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巡捕房能查到沈昌霖準備立的遺囑 ，當然能查到原配沈太太立下的遺囑。

二小姐沈曼卿被叫到二樓小客廳裏，巡捕房的警探例行問訊。

警探黃宗平微胖，旁邊站着瘦高的男人。

微胖的黃警探看着眼前的這位沈家二小姐，旅館兇殺案的過程他整個看過，并詳細了解，和顏悅色，“沈小姐，很抱歉，我們還要打擾你，請節哀。”

這位探長小眼睛眯着，和藹可親。

“我問沈小姐幾個問題。”

“嗯”

從兇殺案發生後，沈曼卿一阖眼，便出現父親被害的場面，兇殺再次發生在眼前，原來一直不祥的預感變成現實，恍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沈小姐，你知道你父親立了遺囑嗎？”

“知道”她的嗓音沙啞，努力發出聲音。

“你知道遺囑內容嗎？”

沈曼卿搖搖頭，小聲說：“不知道。”

“你父親讓律師起草的遺囑，遺産由四位太太和兩位小姐，兩位少爺繼承，兩位小姐其中不包括你，也就是說你沒有得到任何遺産。”

沈曼卿一點不意外，小時候她以為兄弟姊妹裏父親最寵愛自己，沈家的人也都是這樣認為的，上次父女談話後，她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黃宗平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容蒼白平淡，沒什麽反應。

說；“你對遺産不敢興趣？”

還是故意裝作不敢興趣。

沈曼卿擡眸，與之對視，“你懷疑我殺了我父親？”

“我沒那麽說。”

黃宗平任何人都懷疑。

“為了百分之五十二的九分之一。”

少女烏黑的眼中一絲不屑，“如果我一無所有，九分之一的股份對我誘惑很大。”

黃宗平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的話很有些道理，她現在手裏握有沈氏輪船公司百分之三十八的股份，令沈家人眼紅，沈二小姐不久前被人陷害，說不定同這件案子有關。

黃宗平沒排除對沈二小姐的嫌疑，他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小少爺沈家輝除外，沈家的四位太太、兩位小姐，一位少爺嫌疑最大。

沈曼卿擁着被坐在床上，劉媽端來一碗熱片湯，勸道：“小姐心裏難過，這都一天沒吃東西了，老爺已經去了，人死不能複生，小姐想開點。”

沈曼卿覺得困，就是睡不着，感覺餓，就是吃不下，從父親出事後，她就沒阖眼，就這樣坐着。

面涼了，劉媽嘆息着端了下去。

客廳裏，小翠的說話聲，“唐少爺來了。”

劉媽端着一口沒動的片湯碗下樓，看見唐壁，頓時有了主心骨，“唐少爺，您可來了，小姐這不吃不喝的，您去勸勸吧。”

兩人既然是未婚夫妻，唐壁不用避嫌，直接上樓。

敲了兩下房門，裏面傳來沈曼卿的聲，“進來”

唐壁推門進去，沈曼卿半靠在床頭，面色憔悴，人無精打采，眼睛紅紅的。

走過去，坐在床邊，說：“我剛聽說你家裏出事了。”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沈老爺遇害，兩天便傳開了。

不管怎麽說沈昌霖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沈曼卿心裏一陣難受，咬着嘴唇，半天說；“我沒想到在我生日這天我父親遇害，如果不辦生日宴是不是就沒事了。”

唐壁不自覺地伸出手臂，握住她的雙肩，沈曼卿比從前瘦了很多，香肩單薄，唐壁輕輕把她帶過來，沈曼卿沒有掙紮。

趴在唐壁的肩頭，恐懼孤獨，她需要這世上有個人可以依靠。

唐壁輕拍着她的背，“你千萬別這樣想，與你生日無關，該發生的早晚是要發生的。”

她十八歲這一年竟然發生這麽多事。

唐壁當晚是十點鐘走的，在他走後發生了命案。

沉默片刻，唐壁站起來，“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他理解沈曼卿，知道她害怕什麽。

沈曼卿乖順地下地，腳一沾地，突然眼前發黑，頭一陣眩暈。

唐壁及時扶住了她，唐壁的手臂堅實有力，撐住她的身體。

沈曼卿站穩，說；“我沒事了。”

餓得有點虛脫。

換了一身黑色衣裙，倆人下樓來。

沈老爺死後，大太太許桂枝就病了，沈家氣氛沉悶，擺上飯菜又原封不動撤下去了。

唐壁的汽車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一家雞湯館門前，這家土雞湯館子還不太好找。

這家不起眼的小飯館人還不少，沒有空桌，唐壁認識飯館掌櫃的，挪出一張桌。

飯館後廚竈上架着一口鐵鍋，雞湯細火慢炖，香味撲鼻。

土雞湯端上來，一小盆，表面一層黃澄澄的油。

沈曼卿喝一口，味道鮮美，肉煮的酥爛，配四碟小菜。

沈曼卿着實餓了，雞湯泡飯，吃了一碗。熱乎乎的胃口很舒服。

說：“這是我吃過最好喝的雞湯。”

唐壁拿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手，說；“你是餓了。”

沈曼卿看雞湯館裏吃飯的客人三教九流，問：“這地方你怎麽找到的？”

“偶然轉悠到這發現的。”

唐家少爺也來這種地方。

沈曼卿喝了熱雞湯，蒼白的臉像塗了薄薄的胭脂，水汪汪的大眼睛靈活起來。

唐壁短暫的愣神，說： “你要是覺得家裏不安全，可以搬出來住，我有幢別墅，派幾個人過去照顧你。”

兩人雖然訂婚了，可是還沒結婚，沈曼卿斷不肯住進唐家的別墅。

說；“謝謝你的好意，這種時候我不能離開家。”

兩人回去時，沈曼卿實在困極了，靠着車一側睡着了。

唐壁放慢了車速，到沈公館時，沈曼卿睡得正香，沒叫醒她。

沈曼卿醒來時，動了動，肩酸背痛，一個姿勢太久了，壓得手臂發麻，低頭看身上蓋着唐壁的衣服。

身旁唐壁的聲音傳來，“醒了。”

沈曼卿看眼窗外，天已經黑了，說：“我睡了這麽久，你怎麽不叫我。”

這一覺她睡得很踏實，雖然不舒服。

唐壁的汽車停在沈公館的馬路對面，她理了一下頭發 ，說；“我回去了，今天謝謝。”

推開車門下車時，身後唐壁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在不知不覺中兩人的關系拉近了。

法租界轄區內中西旅館謀殺案和沈公館謀殺案沒有告破，巡捕房壓力很大，那天參加生日宴的人被一一訊問，擴大範圍後，案件依然沒有進展。

大太太生病後，房門不出，家事交給大少奶奶孟玉賢管。

唐壁每天晚上打電話給沈曼卿，沈曼卿似乎習慣了，産生些許依賴。

白天杜律師打來電話，讓她去一趟律師事務所，辦理股份轉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