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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除夕睡得晚，沈曼卿一挨枕頭便什麽都不想，五分鐘不到就睡着了。

睡得很沉，直到傳來敲門聲，把她驚醒了，門外侍女阿娣喊；“二小姐，出事了。”

迷迷糊糊的沈曼卿瞬間清醒了，赤足跳下地，打開房門，緊張地問；“出什麽事了？”

阿娣慌慌張張，臉色難看，“四太太死了。”

沈曼卿驚在原地，沒穿拖鞋的雙腳升起寒意，蔓延上來。

聽見好像不是自己的聲音顫抖着，“怎麽死的？”

“在房間被人勒死的。”

沈曼卿看不見自己煞白的臉，渾身像冰凍一般。

大年初一，巡捕房警探很快到了。

黃宗平臉色沉重，短時間內沈家發生兩起命案。

法醫驗屍，得出的結論，兇手是個有力氣的女人或男人，死亡時間是一點到兩點之間。

巡捕房的人又開始排查沈家所有人。

沈曼卿是最後一個進去的，看她臉色很差，江明誠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沈曼卿捧在手裏，喝了一口，心稍許平靜。

黃宗平耐心地等了一會，看她好些了，問；“沈小姐，昨晚一點到兩點你在哪裏？”

沈曼卿漸漸集中精神，說；“我半夜回家，本來想到太太的房間給太太拜年，走到小客廳時西洋挂鐘響了，正好一點，我想太太大概睡了，沒進太太的房間，我離開時，聽見四太太在露臺上同人說話。”

黃宗平追問了一句，“你确定是四太太的說話聲，一點鐘她還活着？”

沈曼卿又喝了一口熱水，十分肯定，“我确定是四太太的聲音，和她說話的人聲音小，我沒聽出來。”

“男女聽出來了嗎？”黃宗平問。

“女的。”

“你聽見她們說什麽了嗎？”

“沒有，我困了，就上樓了。”

沈曼卿出去後，黃宗平同江明城說：“如果沈二小姐說的是實話，一點的時候四太太還沒有死，和她說話的人嫌疑很大，可是我們問了所有人，沒有人承認在四太太死前和她有過交談。”

江明城說：“如果那個人不是兇手，可能怕惹上是非。”

巡捕房的人勘察完案發現場，四太太範金的房間貼了封條。

餐廳裏傭人擺上早餐，沒有人吃。

劉媽嘆口氣，和小翠撤下去了。

電話機突兀地響了，小翠吓了一跳，捂着胸口。

拿起聽筒，喊了聲，“唐少爺的電話。

沈曼卿披上外套，來到大門外，空氣寒涼，鑽進唐壁的汽車裏。

唐壁側身看着她，神情凝重，“我聽說四太太死了？”

沈曼卿縮在一側，說；“昨晚我回家時，她還好好的，我不敢相信，這個家太可怕了？”

唐壁看着虛弱的沈曼卿小臉微微泛紅，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發動汽車，去就近的一家西醫院。

到醫院時，沈曼卿已經燒上來了，醫生要她留院觀察

病房裏，沈曼卿輸液睡着後，唐壁守在病床前，注視着她，沈曼卿變化很大，已經不是他剛認識時，天真無憂無慮的嬌小姐，睡着了蹙着眉，這樣的沈曼卿令人心疼。

沈曼卿的手動了動，唐壁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輸液藥物的作用，沈曼卿的指尖冰涼，他輕輕地握了握。

唐壁守了一晚上沒合眼。

早晨出去買了粥，回病房時，沈曼卿已經醒了，他走過去用手指試了試她的額頭，燒已經退了。

“你沒走？”發了一晚的燒，沈曼卿的嗓音有點沙啞，臉好像瘦了一圈，眼睛大大的。

“你昨晚人都燒糊塗了，我能丢下你走嗎？”

唐壁把飯桶打開，盛了一碗粥，坐在床邊，拿小勺舀了半勺，勺子沾了沾嘴，不燙，送到她嘴邊。

沈曼卿不自在，說；“我自己吃。”

接過碗，慢慢喝粥，說；“粥很好喝。”

唐壁看着她吃，說；“我在上次吃炖土雞哪家館子買的。”

煮粥的時候長，雞肉都化在粥裏了。

沈曼卿大致估算這家醫院到土雞館唐壁開車要半個多小時。

輕輕地說；“謝謝”

唐壁給她掖了一下被子，“跟我還客氣什麽。”

旅館兇殺案發生後，沈曼卿對他疏遠，維持表面的客氣，沈家出事後，沈曼卿對他的态度才有所轉變。

既然燒已經退了，沈曼卿不留在醫院裏，她不願意麻煩唐壁，在她的堅持下，出院回家了。

下車時，唐壁把醫生開的一袋藥給她，囑咐道：“按時吃藥。”

沈曼卿接過藥，說；“謝謝”

對唐壁她的心不知不覺中打開了點，卻也不敢全然接納。

沈昌霖被殺案和範金被殺案同屬一樁案件，兩者有着必然的聯系。

黃宗平一直在調查當晚生日宴，有了新的發現，沈家祥不在現場時間證人有問題。

當晚和沈家大少爺在一起的兩位小姐回憶，時間線上沈家祥有二十分鐘左右空白。

在黃宗平的逼問下，沈家祥權衡利弊，實話說了自己和四姨太範金在一起。

沈家祥雙手撐着頭，他說後悔不該招惹四姨太範金，可人突然死了，表現出十分痛苦。

“你太太知道你們的關系嗎？”黃宗平問，

“她懷疑了，不過沒問。”

“她沒問，你怎麽知道她懷疑你？”

黃宗平的問話有些犀利。

沈家祥聲音低了，“直覺，她對我的态度跟以前不太一樣。”

“你能說說怎麽不一樣嗎？”

“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就是冷漠，對冷漠。”

“案發當晚你和你太太在一起嗎？”

其實這個問題黃宗平已經問過了大少奶奶孟玉賢，孟玉賢說一點到兩點之間她在睡覺，她丈夫可以證明。

沈家祥說；“案發當晚我沒出去，和我太太在一起，我父親剛死不久，我們也沒心情過年，早早睡了，十二點之前就上床了。”

“你中間有醒了嗎？”

“沒有，我是被吵醒的，傭人發現她死了。”

兩人的說辭基本對上了。

黃宗平和江明誠對視了一眼，相信了沈家祥的話，這種有違人倫的事說出來，沈家祥實在是被逼無奈。

沈家祥走後，黃宗平和江明誠說；“你認為沈大少爺能是殺害四姨太的兇手嗎？”

江明誠思忖，說；“我看他的難過不像裝的。”

“現在看沈家大少奶奶的嫌疑最大。”黃宗平說。

巡捕房把懷疑目标鎖定在大少奶奶孟玉賢身上。

沈家遭遇這場變故，連着死了兩個人，人與人之間多了層戒備。

晚上睡覺前，沈曼卿從裏面把門闩上，又拿一把椅子放在門口。

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案發當晚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覺得遺漏了什麽。

隔壁傳來沈曼麗的房間關門聲，突然劃過一道亮光，她知道遺漏了什麽了，案發當晚她從外面回來，二樓走到一半又折回，正要上樓時，聽見二樓某個房間傳來響動，是房門關門聲，盡管聲音很輕，她還是能确定是關門聲。

倏忽打了個寒顫，有人在偷聽露臺上兩個人的對話。

偷聽的人有可能就是兇手。

她反複回想那個關門聲，還是無法準确地判斷出是那個房間。

二樓住着幾位太太，眼前閃過二姨太蠟黃的臉，吸食鴉片的人幹枯，某種特定的情況下也能生出超常的力氣。

三姨太蔣雲芳樂觀開朗，性格随和。

大太太許桂枝，沈曼卿和這位繼母總是隔着一層，她看不透。

二樓房間的布局和三樓一樣，除了卧房，小客廳、書房、盥洗間。

主人們的卧房裏有單獨的盥洗間，所以盥洗間平時沒人用，傭人清掃洗拖布用盥洗間。

如果兇手藏在盥洗間裏，偷聽到四太太和某個人的對話，産生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