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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夜深人靜，薛越寧裹在被子裏扭來扭去，怎麽也睡不着，腦海裏一會是浴巾滑落時陳拙錯愕的表情，一會又是在樓梯上他低眼笑時右頰梨渦淺淺的妖孽模樣。

手肘和膝蓋擦破點皮，之前沒有太大感覺，這會痛感卻越發清晰起來。

第十遍數羊入睡失敗以後，薛越寧一骨碌爬了起來，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問風千肯定不行，她那麽聰明，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出個七八。

薛越寧想了想，最後選擇了她為數不多的異性朋友之一——邬逸，也是她大學的直系學弟。

邬逸這孩子和一般男孩不太一樣，男生女相，留長頭發，皮膚特白，穿搭有品，偶爾會做美甲，熱愛搖滾，同時也是手工愛好者一枚，性取向不明。

最重要的是，他晝伏夜出，這個時間肯定在線。

無敵薛小寧：【學弟在嗎？江湖救急！】

邬逸秒回：【1】

薛越寧在拼刀刀翻了半天，總算找到當時的訂單，點進商品詳情頁截了張圖，給邬逸發了過去：【你以一個男生的角度，評價一下這條褲子。】

邬逸：【醜。】

……果然。

薛越寧接着問他：【那如果一個男生不小心看見他的室友穿了一條這樣的褲子，他會怎麽想她？】

邬逸：【首先，我不會跟這種人合租。】

什麽叫做“這種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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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哪種人了？

薛越寧氣得兩頰鼓了起來，噼裏啪啦敲字——

無敵薛小寧：【這個不是重點！】

無敵薛小寧：【我想問的是】

無敵薛小寧：【他有沒有可能會喜歡這個女孩子？】

邬逸：【不可能。】

薛越寧不死心地又問：【怎麽不可能？萬一他剛好就是喜歡這種呢？】

邬逸先是回了一個崔成國猥瑣大笑的表情包，然後來了這麽一句：【那這哥們口味得有多重啊，變态吧他。】

看到後半句，薛越寧氣得忍不住攥緊拳頭對着空氣捶了下，小聲罵道：“你才變态呢！”

從邬逸這得不到她想聽的答案，薛越寧丢開手機，拉上被子蓋住臉，索性不再想了。

翌日，睡前定的十來個鬧鐘成功将薛越寧叫醒，比她平時的起床時間足足提早了一個小時。

窗外天空是淡淡的鴨蛋青色，客廳裏靜悄悄的，主卧和另一間側卧房門緊閉，陳拙和廉嬈都沒起來。

薛越寧蹑手蹑腳進了廚房，燒了一壺熱水，又打開冰箱拿出一罐沉甸甸的蜂蜜。

是薛媽媽專門拜托朋友從雲南西雙版納買來的野生酸蜂蜜，說是營養價值比現在市面上流通的意蜂蜜更高一些，不過薛越寧并沒喝出什麽差別。

網上說，胃病患者可以适當喝些蜂蜜水，蜂蜜能夠促進胃腸蠕動，還能通便，對胃炎、胃潰瘍等病的恢複有一定的好處。

用來盛蜂蜜水的杯子是特意在某寶上定制的，一藍一粉。

藍色的杯壁上印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表情酷酷的，粉色的則是印着一只頂着圓乎乎綠色外殼，探出一顆小腦袋的烏龜。

八點鐘一到，陳拙準時推門出來。

聽見聲響，門外等得開始打起瞌睡的薛越寧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陳拙，早！”

“……早。”

她迫不及待将手中藍色馬克杯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他眼尾垂下：“？”

薛越寧眼珠子一轉，壓低嗓音：“毒藥，你敢不敢喝？”

激将法果然起效，陳拙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遞回給她時眉頭輕皺了下：“蜂蜜？”

“Binggo！”

薛越寧豎起大拇指，像在哄小孩：“真厲害。”

陳拙：“……”

兩人一起出門吃了早餐，又一起進了地鐵。

因為這個美好的開端，薛越寧一整天臉上都挂着笑，這份好心情終結于她準備下班的時候——

“明天去珠海？”

“對。”

得到這個無情的答複後，薛越寧瞬間感覺頭頂的天都塌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陳拙從北京回來，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又輪到她去出差了。

“別悶悶不樂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嗎？這次就當公費旅游了。”風千說。

“我、我就是放心不下我家薛無敵嘛……”

風千一針見血：“少來。你就是舍不得陳拙。”

她嘆了口氣，“薛越寧，你認真聽我說——”

“嗯？”

“一段健康的感情，需要雙方都在為之付出，如果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在一頭熱，不管你再怎麽努力，這樣的關系始終是無法長久維系下去的，總有結束的那一天。”

“……我知道。”

“作為朋友，你現在的情況讓我很擔心。”

風千停頓了下，“如果最後陳拙還是不喜歡你，你确定自己還能夠從這段感情裏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嗎？”

薛越寧不說話了。

因為這個問題，連她也不知道答案。

随着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逐漸變得熟悉，她對陳拙的在意，也在與日俱增。

也許有天真的會像風千說的那樣，對他的感情超出她的身體所能負荷。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到家後，薛越寧拖拖拉拉一個小時總算收好行李。

快睡過去時聽見隔壁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她倏地睜開了眼，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快撞上主卧房門的一瞬突然想起什麽，猛地剎住了腳，低頭仔細檢查起來。确認衣着沒有問題以後，才擡手輕輕叩響面前那扇門。

“陳拙？”

房門很快打開。

陳拙單手握在門把手上，頭發濕漉漉，還在往下滴水，上身套了件灰色工型背心，領口暈開一片深色，看向她的漆黑眼睛覆着一層濕潤水汽。

身後不遠處的浴室亮着橘色的燈，地上白色瓷磚也是濕的。

這樣近的距離，在他周身萦繞的雪松混合冷杉的冷冽香氣不停往她鼻子裏鑽。

薛越寧耳根一燙，“你、你剛在洗澡啊？”

陳拙應了聲“嗯”，習慣性撩起背心下擺擦了下臉。因這一動作，平坦而緊繃的腰腹肌肉一覽無餘。

從這個角度，她甚至能夠看見他人魚線上淡青色蜿蜒的筋脈。

一、二、三……

短暫的一眼，薛越寧在心裏快速數了一遍。

八塊！

整整八塊腹肌！

沒想到他瞧着清瘦，脫了衣服以後居然會是這麽一副精壯又結實的肉/體。

她不自覺吞咽了下，臉蛋迅速爆紅。

沉默聲中，陳拙似是終于想起她的存在，停下手上的動作低頭看她：“有事？”

沒等她回答，他自顧自轉身進去，從架子上拿了條白色毛巾開始擦拭頭發，語氣平常而自然：“進來說。”

換做是別人，薛越寧絕對不會認為這個行為有任何的暧昧。

可現在說出這句話的，是漆谕唯口中那個從來沒有人能進他房間的陳拙。簡單的三個字，讓她控制不住地開始浮想聯翩。

屋裏的陳設還是跟她上回進來時一模一樣，單調又沉悶。

薛越寧甚至産生錯覺，這裏的溫度要比自己的房間低一些。

她有時會想，陳拙會不會其實是被科學家設定好程序的一個機器人，所以他才能忍受這樣的寂寞，冰冷又機械地生活着。

男人已經擦好頭發，坐到床尾，見她遲遲沒有開口，伸腿将旁邊的椅子勾了過來，“坐。”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薛越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

“……不是有話要說？”

“哦哦，對。”

薛越寧想也沒想，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

突來的重量讓床墊深陷下去——

兩人下意識的偏頭看向對方，同時一怔。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薛越寧瞬間漲紅了臉，越描越黑：“我絕對沒有想要對你做那種事情的意思！”

“……哪種？”

“就是吃你豆腐揩你油之類的。”

男人額角青筋跳動，起身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薛越寧委屈巴巴噘着嘴：“我真的沒有噢。”

她只是單純覺得屋裏有點冷，不自覺想要靠近這兒唯一的熱源而已。

視線中，男人下颌輕擡，立體的喉結滾動了下，有種難以形容的欲。

好想摸呀……

她咽了咽口水。

眼看她又開始神游，陳拙蹙了下眉，“薛越寧。”

薛越寧懵懵擡眼：“嗯？”

他忽地嘆了口氣：“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這顆腦袋裏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你啊。”

她脫口而出，下一秒急忙捂上了嘴，欲蓋彌彰。

“……算了。”

陳拙摸了下喉結，正眼看她：“說正事吧。”

薛越寧回過神來，“那個，我明天要去珠海出差了，就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薛無敵，因為嬈嬈最近——”

“可以。”

“诶？”

薛越寧緩慢眨了下眼，他怎麽答應得這麽幹脆，她話都還沒說完呢……

“我說，可以。”

陳拙停頓了下，“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我想想……”

狹小的空間只留床頭一盞橘色小燈，昏暗光線裏他的目光如有實質落在她面上，空氣中彌漫着他漆黑頭發上淡淡好聞的沐浴露香氣。

薛越寧手指絞着身下床單，拼命想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卻還是忍不住盯着男人冷白脖頸上那塊硬凸胡思亂想起來。

“喝水嗎？”他突然出聲。

“嗯？”

目光相接，她差點咬到舌頭：“喝。”

陳拙起身去了廚房。

随着他這一走，四周溫度降下了些，那股讓她臉紅心跳的香味也在消散，薛越寧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呼。

她深呼吸了下，兩手交疊捂着心口，“小心髒啊小心髒，你給我争氣一點，不許再跳了！不對，是不許再跳這麽快了！”

訓斥完那顆不聽話的心髒，又趕緊彎下腰把被自己弄皺的床單仔細撫得平整，然後像個乖寶寶一樣直起腰板挺起胸膛端正坐着，兩手搭在腿上。

陳拙拿着一瓶礦泉水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然而僅僅過了一秒，她便有些坐不住了，眼睛開始四處亂瞟。

他無聲勾了下唇，走到她面前将水遞了過去。

薛越寧歪頭笑着接過：“謝謝。”

擰開瓶蓋咕嚕嚕喝掉大半瓶水，臉上的熱度總算降下一些。

無意瞥見瓶身标簽，才想起是他回來那晚買的那箱水，全被堆進冰箱冷藏室。今天早上打開冰箱時，看見裏邊擺得整整齊齊，她還愣了一下。

可是——

自從他搬進506，她好像還從來沒有見他喝過冰鎮的水，每天都是雷打不動的三杯溫白開。

要不是對方是陳拙，薛越寧差點都要以為那箱水就是他特意買來給她的。

“想好了嗎？”

“想好了。”

薛越寧掰着手指頭說了起來：“我已經把自動喂食器加滿貓糧了，它有個APP遠程控制的功能，所以喂飯這事我來就行，但是罐頭就得麻煩你幫忙開啦。”

“嗯。”

“貓砂被我放在鞋櫃下面，每三天換一次。”

“嗯。”

“薛無敵喜歡跑到我房間睡覺，如果你找不到它，就去床上或者衣櫃裏面找找。”

“……嗯。”

“哦對了，還有這個——”

薛越寧打開某寶，身體前傾了些，因這一動作，領口下被天藍色蕾絲包裹着弧度飽滿的軟綿滑膩毫無征兆地撞入男人眼簾，雪白晃眼，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陳拙視線一頓，随即狼狽地看向別處，同時猛烈地嗆了幾下。

偏偏她還毫無察覺：“我在淘寶上下單了一些玩具，估計後天就到了，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去驿站拿一下。”

他猛地站了起身：“剩下的微信上說吧。”

薛越寧茫然地仰起頭：“诶？”

“困了。”

“哦……”

她拿起手機起身往外走，快到門口時突然停下，扭過頭來看向他：“我可以給你發微信嗎？”

“嗯。”

“那——”

薛越寧大眼睛忽閃忽閃，語氣帶着明顯的忐忑：“沒事也能找你嗎？”

“……可以。”

“太好啦！”

她甜甜一笑，擡起右手小幅度揮了揮：“陳拙，晚安！”

蹦蹦跳跳出去之前，還貼心地輕輕幫他把門關上。

“砰”的一聲後，昏暗房間裏重歸寂靜。

空氣中還殘留着一點似有若無的來自女孩身上的甜膩香氣，提醒着他，剛才的一切不是一場幻覺。

陳拙彎下身，下意識的想把床單上的褶皺撫平，手指碰到布料的那一秒，忽地想起這一片正是剛才薛越寧坐過的地方，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

“咳。”

他不自在地摸了下後脖頸，在原地杵了許久，最終還是走向衣櫃前，拿出最上層的備用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