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等秀秀

等秀秀

屋子裏靜悄悄的,斑駁的吱呀門壞的徹底,外頭的熱風一吹,沒完沒了地揪住屋裏人的心。

作業本上勾出的圈兒到處可見,村裏的教育趕不上城裏的,秀秀臊了臉,埋頭固定在自己破了個小洞的布鞋上,那是奶奶新年裏為她縫的鞋,白布紅花好看着哩。

“錯的有點多,我都把正确答案寫上,你先回去琢磨琢磨,再有想不通的過來問我。”

小老師模樣的厲夏嚴謹得就像是背過手拿着教科書的先生,要是架上一副圓框的金屬眼鏡,和山下的陳老師一個模子。

“好,我回去看看。”

沈卓立脫了鞋,百無聊賴地盯着“師生倆”發愣,他不懂什麽語法題,只覺得學習這事兒愈發叫人讨厭。

木門輕輕地被秀秀帶上,只露出一條可有可無的縫隙,門不匹配裏面的牆磚,再小心翼翼也會“吱呀”蹦彈開。

“厲夏哥哥,你真聰明。秀秀可是咱們學校最聰明的姐姐,你比她還厲害。”

小倉鼠喜歡學習,見着書本兩眼像掉進了錢眼裏,一閃一閃蹦着金光似的。今天中午照舊吃土豆,小家夥拿刀刨皮的手法不娴熟,每次都像快割到自己的小指頭一樣。

“給我!”

沈卓立看不下去,搶過小倉鼠手裏的刀子和土豆,圓滾滾黑乎乎的,上面沾着幾個小黑手指印,喚不回餓過勁的強烈食欲來。

待到太陽落下山,彌勒村籠罩着一層昏黃在頭頂,下午的嗜睡化成雲煙消散,沈卓立踢踏着沾滿泥濘的球鞋,好不惬意地對着天空伸了個懶腰。

隔壁洗衣臺上吊着盞顫巍巍的小黃燈,沒人在,飛蛾和小蟲争相撲閃着羽翼附着在燈罩壁裏。噠噠噠,少女端着臉盆從裏屋走出來。

“呼——”習慣了一群蚊蟲聚光的游戲,秀秀輕吹一口氣,它們便識趣地飛遠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沈卓立會誤以為是一個鄉間清純的少女手裏捏着朵蒲公英,自娛自樂。

其實,是趕蟲。

“呵!”沈卓立無語,輕嗤秀秀的舉動。

場院的燈忘了打開,只能借着木門裏幽幽的弱光,判斷站在屋門外的不是厲夏哥哥。秀秀視而不見,嘩嘩的水流裝滿半盆子,她該回屋了。

“喂!”

隔着五米遠,秀秀已經離開昏黃照亮的位置,兩個人皆被黑暗遮掩,憑借氣流傳遞話語。

秀秀立住不動,盆裏的水因慣性湧動起水紋,她沒答話,或者是在等那位不羁少年接着說。

“你留長頭發好看。”

黑夜掩飾周邊的花草,唯獨眼眸上下能撥動出動靜,一下兩下,秀秀數過,她眨了四下。少年不動,她也靜止。

莫名其妙的話沒了下文,本應尴尬,沈卓立不察覺,好像和秀秀在一起,靜默不語都好似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榻上一樣舒服。

“謝謝!”靜谧過了仿佛一個世紀,秀秀意識到自己該說些什麽。

“噗~你贏了你贏了。”

沈卓立啧啧嘴,想繼續話題,愣是被全身襲來的挫敗感逼退進了屋。

張秀秀,真是神奇。

三五天的光景,沈卓立再也沒見秀秀踏進過張志豪家裏,偶爾他熟睡在夢裏,耳邊似乎會傳進她慢調呢喃的聲音。

“How are youFine,thank you.”

厲夏多了一件除了幹農活以外的事,在院子裏大聲朗讀英語。他每天天黑就起,在隔壁那扇門打開前,一定收拾好皮囊,準備給秀秀看見。

“厲夏哥哥,你的英語說的真好聽。”

山下的學校裏沒有播音設備,秀秀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美音和英音的區別,她以為講臺上老師念得就是最标準最動聽的發音,其實不是,厲夏渾厚音色散發出的濃重音調,好聽地就像是飛到了美國似的,哪怕秀秀這輩子也不會去到那裏。

“秀秀,你一定要走出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美妙。”

環眼圍困住彌勒村的重山疊嶂,雲缭霧繞下添了份無奈與悲哀,厲夏時常為秀秀感到惋惜,如果她生在大城市,一定會是個才智出衆的女孩子。

“恩。”

鼻音裏小小地出了聲,沒有夾帶底氣和信心,厲夏哥哥眼裏暗含的憐憫,秀秀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但她不說,一直忍着。

每天晨起,随着村裏雞鳴狗吠,又多了厲夏晨讀的美妙在,秀秀望着厲夏的神情中多了一份遠眺和敬意。他像溫暖又刺目的太陽,愈發靠近,愈發灼燒自己,直至毀滅。

“吵吵吵,天天他媽就在外面吵,老子不用睡覺啊!”

暴戾的少年豎起毛躁的寸發,一腳踹開無辜的木頭門,吱呀兩聲回彈至了原位。沈卓立的脾氣是沖着厲夏發的,身後怯懦瑟抖的秀秀,他反射弧繞過大半圈才發覺。

“吵到你睡覺了,對不起。”

毛絨腦袋從厲夏身後探出一角,秀秀睡相不好,每天早上頭發都是亂蓬蓬的。她似乎惹到少年睡個好覺了,道完歉後的沉默,讓三人都失了語。

狗吠多了兩聲,鳥撲騰開翅膀逃離樹枝的時候,蹭下零星幾片綠葉,窸窸窣窣飄落在地。時間如同按下暫停鍵,只等沈卓立遙控。

“我...說他呢!”

少年耳赤,尴尬地撓頭指向他口中的罪魁禍首。

沈卓立看着秀秀,秀秀看着厲夏,三人的目光飽含韻味有些不一樣。沈卓立洩憤般的瞄準秀秀眼裏的目标人物,那個眼神,少年忘不了,像是憧憬玻璃櫥窗裏擺放的變形金剛,旁邊卻立着塊小木牌,寫着“請勿觸碰”。

風和日麗了數天,雲層擠壓交疊成積木狀,刷啦啦和着林中霧氣,下了場急促暴躁的大雨。

厲夏走的第一天,想他。

“導演,他什麽時候回來?”

兩個人的變形,厲夏一聲不吭甩下他,跟着節目組的人下山上學去了。

張志豪年紀小,剛上小學,暑假裏頭的補課輪不着。他一個人坐在泥地裏,能自言自語一上午。

“小鬼,我說你怎麽也不念叨你家秀秀了。”

竹藤椅的四只腳嵌在水泥交融的泥地裏,使出平時兩倍的氣力,晃晃悠悠惬意地咯吱響。

“秀秀姐在鎮上上學哩!周五晚上還得去集市擺攤,周六天蒙蒙亮才會回來。”

小鬼頭撅凸嘴,對秀秀的動向了如指掌,他有時候會趁大人們不注意,偷溜下山去集市上找秀秀,每次秀秀都怨他,可張志豪就是心裏頭樂意。

施肥的菜地,髒臭的豬圈,厲夏一走,這些活兒全過繼到沈卓立頭上。

橡皮手套和防臭口罩一樣都不能少,挑着糞池裏的屎,洋洋灑灑一路,嚯地一股腦兒全澆在了豬頭上。

“卓立哥哥,你都把豬崽子弄髒了!”

小倉鼠氣的直跺腳,腳邊黏着濺開的糞便,吧唧旋轉180度,乖巧附着在沈卓立新穿的貝殼鞋頭。

“我!草!我的鞋!!”

虛勢的拳頭不長眼,像飛馳電車在人行橫道上突然看見閃出的老人而重重地急剎車。

鎮上的學校考慮到山上孩子上下學不易,強制搭建了宿舍,供不是城裏的學生安頓。

8人一間房,面積狹窄,牆皮被重新刷上了一層黃白色的油漆,甲醛味重的嗆鼻,只是沒人在意。

厲夏輾轉難眠,第一是油漆味令他窒息,其次是另外7位睡友比張志豪打呼嚕的架勢大了足足10倍。

那張三人擠擠的木板床,勾起厲夏滿腦子的想念。

周五,天氣放晴。節目組見沈卓立孤苦伶仃,提前透露了厲夏今天放學回彌勒村的事。

“真的?他們放假了?”

挑糞的工具和手套悉數堆在灑滿陽光的水泥地上,翻來覆去曬了又曬,沈卓立身體裏像注入了活力因素,哐當一下子踢飛了那些惱人的器具。

通向彌勒村的唯一一個入口,方圓幾裏,毫無人煙。少說派去學校的攝像組紮堆,不能夠一個人也沒出現。

“萬陽,人呢?人特麽都去哪兒了?”

飛蹦跳起的細沙石子,不規則地滾落去四面八方,少年的鞋裏進了沙,不舒服地硌他腳指頭。

十米外有個背包挂在胸前的熟悉身影,一步一瘸地放射進沈卓立滾動的眸子裏。

不是他,還有一個人。還沒出現。

沈卓立在等秀秀。他全然忘了小倉鼠的話,只記得周五放學,就該回村裏。

最後一位攝像師邁上斜坡,整個節目組的人全部順利歸隊,場景如同沈卓立第一次進村的時候一樣,兄弟姐妹們累的夠嗆,只把生命之源往肚子裏灌。

“厲夏,看見張秀秀了嗎?”

少年心急,想見到她,看她鋸齒的短發長點了沒,聽她默不吭聲的嗯哼聲,誇她又黑力氣又大得像頭牛…

“嗯,她說她還有事。讓我先回來。”

厲夏身子虛,上氣不接着下氣,上山兩小時的功夫,如夢魇鎖喉般難受。

“萬陽,為什麽不讓我下山去上學?”

清洗幹淨耳朵裏的微塵,萬陽沒聽錯,那個站在夕陽下理着三道痞氣劃痕的寸頭少年,此刻立在迎風向口,主動要求帶他下山去上學。

“沈卓立,下周一你就跟着厲夏一塊兒去。”

萬陽說錯了,沈卓立想跟着一塊兒下山的女孩兒,還貪玩着沒回來。

天色漸暗,沈卓立最後望了一眼下山的路,背着竹簍的人遲遲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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