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秘吻

秘吻

“哥......”

潮濕柔軟的觸感從指尖浸進身體，緩慢地向大腦和背脊蔓延，還順勢包裹住心髒。邢年才含過冰塊兒的舌尖又涼又滑，反複吸吮在姜唐指尖被燙傷的那一點。但他的口腔依舊溫熱，鼻息打在姜唐指間，反差讓姜唐受不了。

“哥，”姜唐呼吸都在打顫，他對邢年說，“我好了......不疼了......”

但是邢年的舌尖依舊研覆不改，姜唐指腹上剛才還熱燙發疼的地方此時已經微癢發麻。這樣的經歷姜唐以前從未有過，全新的觸覺和全新的感受讓他被沖擊得反應遲鈍，面頰紅得不像話，差點在邢年含着他的指尖擡眼看他的時候哭出來。

因為邢年的目光實在太過專注，明明很溫柔，卻讓姜唐有種身體和靈魂都被貫穿的感覺。

“哥......”姜唐另一只手軟軟地搭上邢年的手腕，他眼睛都紅了，看着真要蓄起眼淚似的。

然而邢年最後再舔舐了一下才松口，又捏着姜唐的手在光下好好地觀察了一陣。

“真的沒事了，哥。”姜唐這會兒臉和脖子都是紅的，努力地說，“都沒感覺了。”

邢年終于嗯了一聲表示認同，轉頭對他一本正經地說：“這樣好得快。”

姜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含一下舔一下好得快——那姜唐覺得自己手上連痕跡都不見了。

但最後邢年還是給他抹了點牙膏，涼絲絲地沁着。這麽一個小傷把哥折騰成這樣，姜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個沒留神就吃撐了。

“怎麽辦，”傍晚姜唐躺在枇杷樹下的藤椅上，“哥，你做飯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點，還是太......”邢年坐在姜唐腿邊，順着人腰側摸了把，結果姜唐只是覺得癢，他自己卻被硬生生點出火。所以他只好調整片刻，繼續把話說完：“還是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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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唐骨架小，吃得再多也就那樣。但是邢年肩寬腰窄，手臂和腿都還特別長，獨屬于少年的力量感在這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是姜唐比不了的。

“哥，”姜唐翻成側身，說，“你要把我養成個小胖球了。”

“那挺好的，”邢年給他搖着藤椅，說，“比現在還好玩兒，很可愛，還方便，我抱了就走。”

姜唐被腦子裏的畫面逗笑了，說：“那我到時候要變成徐韬的弟弟了。”

“那不行。”邢年看過來的眼忽然變得很深很沉，他就用這樣奇異的目光看着姜唐，緩慢地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話讓姜唐無措地眨眨眼，顯得有點可憐。

邢年心立刻就軟了，知道自己又兇了讓豆豆兒不高興了。他俯首靠近姜唐，說：“對不......”

“你別生氣，我就随便一說。”但是姜唐先主動抓住他的手墊在臉下邊兒，說，“你是我哥哥。”

晚風掀得枇杷樹枝沙沙響，兩個人在這惬意的聲音中對望。頭頂繁辰閃耀在薄雲之間，白俏的月亮像是挂在樹梢般那麽近。

邢年撐臂在姜唐身體兩側，俯身近距離地看着姜唐，低斂的眉眼間翻騰深欲。此時邢年已經把姜唐困在了方寸之間，那白嫩的肌膚和柔軟的嘴唇就在眼前，如果邢年想......姜唐會避無可避，就仿佛真的是一顆糖豆兒。

但是邢年看得清姜唐的眼睛，星星晃動在那裏面，這雙眼的主人是這樣天真，這樣純淨。連着出現在星光中央的邢年，也應該是純淨的、心無雜念的。

邢年就向後退開了。

“哥，”姜唐耳尖通紅，攥着邢年的袖子不松手，說，“你......”

“沒事......困不困？”他隐忍得聲音半啞，強撐着說，“睡吧，要是真睡着了我就抱你進去。”

直到姜唐枕着邢年的手掌閉上眼，邢年也一直在盯着看，然而就是這樣的凝視也讓他心浪潮起。他徹底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在姜唐面前保持心如止水的可能，姜唐的存在就可以濺起滾燙的漣漪，擴散迅速無法控制，偏偏他還微妙地處于哥哥的位置。

那就只能給自己洗腦。

來日方長。

抛開邢年時時刻刻的煎熬，山間別墅裏的日子簡直太美好了。兩個人大部分時候出門去逛，半下午最熱的時候就窩在家裏，姜唐畫畫邢年刷題打發時間，晚上邢年會給姜唐彈吉他。

他們得以故地重游很多地方，在自由自在的陽光裏回憶與感嘆。

小時候覺得好寬的溪水變得幾步就可以跨過，陰影能把整個身體罩住的荷葉如今頂多當個小草帽來戴，怎麽也不夠到的荷花和枇杷已經伸臂可及。東邊山坡曾經一度成為姜唐磕絆摔跤的主要地段，這會兒走上去，卻發現草叢還不及小腿。

遠處是綿郁的果樹林，風将桃樹枝條吹得唰唰同樂。邢年摘了長形的葉，放到嘴邊輕輕吹響。

姜唐站得離他很近，總是在他做這些的時候驚奇地睜大眼。尖嘯的聲悠長而傳，像是在呼喚小時候因為其他原因而跳動的心髒。

小暑過後沒幾天，姜唐的生日。早上邢年做了個蛋糕放冰箱裏，說晚上回來吃。

過了今天，姜唐就十七歲了。

下午兩個人去了當年只遠遠觀望過的小瀑布，這一片地方曾經被一群男孩占據不放，為首的那個特別霸道，非說小瀑布這裏是他們的地盤，不讓別的小朋友靠近。可惜那個時候的姜唐和邢年太小，否則以邢年的性子鐵定會推開人直接帶姜唐過去。

比小溪沉重的流水聲潺潺入耳，沿着低矮斷石一躍而落的銀白迸濺起無數晶珠，砸在靠水塘外沿的石頭上，叮咚作響。水邊青苔與草灘連成一片，再往遠去，細微的水流分支逐漸消失在泥土裏。花野鮮豔鋪層，白與粉茂盛團簇，中間墊着小片的紫和淺藍。

午後一點兒風也沒有，正是熱得要命的時候，平時這個時候兩個人都在家待着，但是今天趕到這兒了，熱得不想走，就在樹下躲着。陽光跌越樹冠，落在他們身上，在頭肩處形成一張細碎層疊的閃亮薄毯。

天地蒸籠似的，熱氣催得人昏昏欲睡。邢年背靠樹幹長腿舒展，身邊姜唐腦袋一點一點，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邢年習慣成自然，用手托住姜唐的臉蛋，讓姜唐靠到自己肩膀上來。

這一刻實在是太美好了。

水聲和蟬鳴混成一片，青苔腥味淡淡，草木和野花的氣息無風而來，肩上靠着小豆豆兒，這會兒已經睡熟了，長睫毛不怎麽顫，嘴巴嘟嘟的。邢年側臉看了會兒姜唐，又眺望向遠方。

他将姜唐的手包裹在掌心，再悄悄地改成十指相扣。

他覺得很踏實。

歸宿在哪裏，家在哪裏，這是很多成年人終其一生來探索的問題。邢年小時候覺得豆苗村口就是他能到達的最遠處，但他被姜德明帶出去，在這裏見到了姜唐，還擁有了有生以來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他初次接觸的溫暖和尊重都發生在這裏，所以他覺得這裏就是他的歸宿。再後來到城裏上學，他又把姜唐父母在城市裏的那套公寓叫做家。他也喜歡上學，因為可以在學校見到姜唐。

人就是這樣，不算變化，不斷渴望。

但所有邢年渴求的地方，毫無例外地都有姜唐。

他因為這個人而擁有計劃，他因為這個人而不再迷茫。

邢年從樹邊坐直身，低頭看着姜唐睡眼憨秀。小豆豆兒真正睡着了就像是小豬，特別深特別熟，呼吸輕盈均勻，嘴唇很自然地微微張開。

這些加在一起......真的讓人牙癢。

邢年喉結狠狠滑動，他覺得虎牙尖端都在叫嚣。他低頭靠近了，低聲說：“豆兒。”

姜唐沒給反應，确實睡着了。那靠在他肩頭有點變形的臉蛋看着柔軟白滑，顴骨的位置熱得微微發紅，耷在額前的黑發有點蓬亂，鬓角帶着一點點汗。

邢年擡起姜唐的下巴，伸頸無限靠近。他原本瞧的是姜唐的雙唇，但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改了地方。

他吻在姜唐額間。

姜唐沒有醒來，邢年閉上眼，貼着唇感受姜唐的肌膚姜唐的呼吸。陽光細碎地籠了兩個人滿身，邢年在此沉湎，他淪陷在溫暖裏，不舍得分開一絲一毫。這是他從小就捧在手裏放在心裏的豆豆兒，他了解姜唐的一切，從姜唐的善良到姜唐身上的奶糖味，從姜唐眼裏的光亮再到姜唐手裏的畫筆，邢年全部了如指掌。他甚至清楚姜唐從頭到腳的曲線和胯骨上的小痣。

他們明明如此親近，邢年卻被迫止步不前。旁人都稱贊他們親如兄弟，那卻成為了令邢年無法掙脫的牢籠。他反複糾結，束手束腳，話總是要說出去的，他卻總是躊躇時機。

他願意為姜唐付出一切，可是他的一切是什麽？他現在還太渺小了。

性別這東西。

生而帶來，沒得選擇。可偏偏人們自己選擇愛人，所以性別有時就橫在中間，怯懦者返回安全地帶，勇敢者邁出一步，卻不總是結局美好。

“我喜歡你”四個字說出去，邢年和姜唐之間就再沒有做兄弟的可能。到那時怎麽辦，邢年經常這樣問自己。因為他不能接受姜唐的疏離，豆豆兒離他遠去這件事是不可能的，行不通的。

可是他的愛目前是這樣廉價，他甚至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護姜唐。他從出生開始就是被邊緣化的人，這個社會可以排斥他，但他不能接受姜唐和他站在一起面對千夫所指。小太陽就該高高在上，小糖豆兒就該被人小心翼翼地含在嘴裏。

他們是這樣的不相配。

姜唐沒有睡多久，醒來的時候還是下午，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完全躺到了草坪上，準确地說是躺到了邢年身上，臉枕的是邢年鎖骨上面的那個小窩窩。

而邢年閉着眼睛，看上去也睡着了。

兩個人的胳膊腿已經要被蚊子咬熟了，頭發上也都沾了草沫。姜唐看不見自己的，就趴那兒把邢年發梢那些摘了，另一只手還不斷揮舞着給哥哥趕蚊子。

他很少用以這個稍高的角度看邢年，主要是身高不夠，平時也都是邢年比他早起床。所以這是個好機會，姜唐擇完了邢年頭上的草屑，就一邊繼續趕蚊子，一邊托着腮看邢年睡覺。

原來邢年閉上眼的時候面相也很冷硬，下颚線那條線又硬又顯眼，投下的陰影尤其顯得脖子修長。邢年的鼻梁尤其高，和眉骨那裏的弧度連起來，側臉非常有味道。簡直是......

邢年緩緩睜開眼。

姜唐小小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察覺自己已經上了手，指尖還虛點在邢年眉間。

“豆兒，”邢年沙啞着聲音，“醒了？”

“嗯。”姜唐悄咪咪地收回手。

誰知道邢年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再給帶上來，放到自己眉眼的位置，說：“玩吧。”

“沒......沒玩，”姜唐說，“就是摸摸你。”

等一下。

這話說得......

邢年的眼神實在微妙，緩緩向下。姜唐跟着看下去，稍微動了一下另一只手，才發現剛才沒察覺，一直放錯了位置，這會兒都讓邢年這個剛睡醒的少年人忍無可忍了。

“豆兒在說什麽？”邢年挑了下眉，低沉地問，“摸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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