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大學

大學

八月接近尾聲，年輕人們就要離家去上大學了。城市裏彌漫起一種令人唏噓的複雜感傷，孩子們迎接自由，但随之而來的獨立和責任也要承擔，大人們終歸要放手，在時間流逝下覺得舍不得，又不得不欣慰贊賞。

姜德明和郝佳麗提前把兩個人送到新城市，開學那天幫着搬了宿舍，一起參觀過校園，晚上就離開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父母平時身體力行地教育，所以在關鍵時刻并不需要過多地叮囑，孩子們的事就由孩子們自己處理。

從機場回宿舍的路上姜唐難免有點低落，邢年一直和他牽着手。姜德明和郝佳麗就算是再忙也不會忽略孩子，出差的時候也幾乎每天都來電話，和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很深。

“哥，”小糖豆兒想得多，在出租車後座對邢年小聲說，“咱們一定要變得很優秀。”

這樣才能報答父母，對得起爸爸媽媽的教育和理解。邢年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捏了捏姜唐的手指。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他們，問：“哥倆兒吧？”

兩個人的手還扣在一起，但是姜唐說：“不是。”

司機“啊”一聲，驚訝地挑了挑眉。

邢年在旁邊看着，目光有點沉。但姜唐像是毫不在意，手在邢年口袋裏也不老實，指腹一直在邢年手背上按來按去。邢年忍了一路，弦一直緊繃到姜唐宿舍。

宿舍裏沒人，邢年就不忍了，轉身把姜唐壓在門邊親得喘不過來氣。門那邊新生們和家人愉快交談，腳步聲無比清晰，姜唐背靠門板，卻在和邢年唇舌含吮。

就是這種隐秘親昵的刺激，才讓人屢次欲罷不能。

他揪緊了邢年肩頭的衣服，哼聲讓邢年聽，每次他被親得暈乎乎的時候都說不出話，就得以這種方式讓邢年知道他需要緩一緩。邢年稍微給他空間喘\\息，但是姜唐微張的雙唇太好看，邢年又不甘心地輕輕咬了口。

一直膩歪到室友進屋。

大學裏按照專業分宿舍，四個人一間，邢年先幫姜唐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室友們看上去都很友善，叫李斯和張齊東的男生都來自南方，李斯很清瘦，看着內向一些。但是大高個方家旺尤其熱情，讓人感覺爽朗又舒服。

“我家住得近，”方家旺和姜唐還有邢年分別握手，“以後你們有什麽需要的話盡管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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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年事無巨細，把姜唐的鋪位用消毒紙巾擦了好幾遍，枕頭被褥都親自鋪好，文具也碼好在書桌上，畫板收在桌邊，布局是姜唐用着最順手的。姜唐要幫忙，被邢年拎到椅子上坐，還放了平板電腦在他手裏，讓他自己玩兒。

“我去，”室友們看得目瞪口呆，對姜唐說，“有哥就是好哈。”

姜唐坐那兒仰臉眨眨眼，懵懂的樣子就寫着“老幺”兩個字，立刻招來一片疼愛。他現在比小時候還要好看，氣質純淨情爽，一雙眼小貓似的，又圓又亮，看着特別親人。

恰好邢年從洗手間出來，擡眼就是姜唐和室友們大眼瞪小眼的場景。邢年微微挑眉，走過去摸了下姜唐的頭。

“你哥真負責，”張齊東對姜唐說，“帶着你跟帶孩子似的。”

姜唐那句“他不是我哥我們是一對兒”都到了舌尖，邢年卻先颔首，說：“在家一直是這樣的，習慣了。”

姜唐看向邢年，邢年低頭往他嘴裏塞了顆糖，兩個人對上目光，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麽不一樣。

這事兒暫時就這麽過去了。

兩個人宿舍在兩個區，邢年在建築系這邊幫着姜唐都整理好，才拎着包去商學院的宿舍。姜唐當然陪在邢年身邊，雖然從沒被邢年允許幹活，但能一直和邢年聊天，還能沒人看着的時候和邢年牽個手。

商學院頗有自己的風格，說不清是高大上還是傲驕，又或者只是大家已經預知到今後的激烈競争，總之同學之間的氛圍很不一樣。等邢年收拾完，兩個人往食堂走的時候，姜唐忍不住小小地吐槽了下。

“你室友看着好冷，”他側頭看着邢年，說，“不太友好呢。”

邢年點點頭，和姜唐牽着一起放在口袋裏的手都收緊了。

“哥？”姜唐感覺到了，“你緊張啊？”

“緊張，”邢年認真地點頭，說，“非常緊張。”

這人說話的時候臉上什麽表情也不帶，似乎真的情緒不高。姜唐輕易地掉入陷阱，捏捏邢年的指腹，輕聲問：“那怎麽辦呀？”

此時食堂側門前的小路上沒有別人，邢年低下頭，對姜唐說：“親一下吧。”

姜唐踮起腳，和邢年碰了碰嘴唇。

其實邢年才不在乎，他那三個室友都對他心裏發怵才是真的。但是姜唐不這麽想，小糖豆兒還覺得哥哥好可憐，學院裏的人都不熱情，往後的日子肯定不那麽愉快。

“沒關系的，哥哥。”姜唐扣緊了邢年的手，“你跟我在一起就行了。”

入學這一天時間過得很快，年輕人們傳遞信息的速度也超乎想象，等到傍晚的時候，建築系和商學院的論壇上已經有了熱門帖。

有對小哥倆，都長得特別好看，放人堆裏一眼就能被認出來。貌似是一家人，因為是被一起送到學校來的。而且家境非常殷實，父母氣質出衆，開的車不一般，還有司機一直跟着。

底下還附了兩張照片，都是在姜唐宿舍樓下，一張是一家四口站在一起說話，另外一張裏只有姜唐和邢年。姜唐坐在行李箱上，邢年拉着他走。照片裏姜唐正輕輕握着邢年的手腕，邢年稍微回頭，兩個人一高一低地對視。側臉都優越，感覺又截然不同。

下面有人評論，是一對吧？

有人猜測說不是，畢竟一起來的學校，而且有人聽見姜唐管姜德明郝佳麗叫爸爸媽媽了，不是一家人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哪個家庭能這麽開放，帶着兒子和兒子的男朋友一起來報道。

也有人覺得不可能是兄弟，因為眼神不對勁。大批嗑生嗑死的人蜂擁跟帖，吧裏鬧得不行。甚至有人在群裏圈了姜唐，問他和邢年到底什麽關系。

“哥，他們這麽問。”晚上兩個人坐在姜唐宿舍院子裏的長椅上，姜唐把手機遞給邢年，問，“我怎麽說呀？”

邢年皺着眉看了會兒群裏刷屏，說：“不回複。”

姜唐啊了聲。

“以後這種消息都不回複。”邢年說，“你就專心上課，大學不是八卦場，別人怎麽說怎麽問都不重要。記住沒有，豆兒。”

“記住了。”姜唐換了個姿勢，趴在邢年肩頭點頭，擡頭用嘴唇親昵地蹭蹭邢年的下巴。天已經黑了，路燈離這兒有段距離，昏暗一籠就很有安全感，兩個人悄悄地吻了吻。

姜唐伸手抱着邢年的腰，說：“哥。”

“我在。”邢年回應他。

姜唐輕聲問：“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實話？咱們倆就是在談戀愛啊。”

先前在寝室的時候邢年就對姜唐的三位室友有所隐瞞，也不願意姜唐讓群裏發消息。這不像是邢年的風格，高中的時候邢年曾經說過“我想讓他們都知道”，姜唐一直記着這句話，但是邢年的想法似乎有所改變。

“哥，”姜唐小聲說，“你是怕他們不喜歡同\性\戀嗎？”

邢年捏捏姜唐的臉蛋，沉默着并不否認。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姜唐不太能看得見周圍人的眼光，蜜罐兒裏長大的小孩，心思純又有底氣，某種意義上姜唐不用在乎外界的評價。但是不在乎不同于社會上沒有惡意，邢年眼觀六路，他們舉止親密，大學裏已經有人在側目皺眉。

驚訝完了就是排斥和惡心，那些人在想什麽邢年心裏有數。

他如今對姜德明那句“你和姜唐在面對一個艱難的未來”有了理解，兩個相同性別的人牽手、親吻、觸摸，這個概念在很多人的世界觀裏和犯罪沒什麽兩樣，而這麽做的人就應該被關起來接受治療。

不自然、惡心、瘋魔，不男不女，這些都是有可能被用來攻擊姜唐和邢年的詞彙。邢年無所謂，但是他拒絕讓姜唐也接受這場毫無公平可言的社會審判。

邢年側頭吻到了姜唐的額頭，又低頭親到姜唐的眼角。

這時候姜唐總是會閉一下眼，那麽長的睫毛顫抖着掃過邢年的嘴唇，癢癢的感覺就是最大的誘惑。

“寶寶。”邢年低聲說。

“哥哥。”姜唐說。

“相信我，好不好。”邢年說。

“好。”姜唐習慣性地答應，完了又有點疑惑，擡頭問，“相信什麽？”

邢年笑了笑，沒有回答。

——相信我會保護好你。

——相信我會築起堅不可摧的堡壘，跟随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讓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那些污穢的肮髒的惡意的別有用心的，将全部遠離你。

——相信我會讓你成為不染塵埃的彩虹，自由高飛的小鳥，世界上最平安最快樂的小糖豆兒。

感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