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事兒

第36章 這事兒

才從未來親家家看完老人回來的翠花爹, 一邊點上旱煙一邊看着院子裏的雨幕巴了幾口沉聲道，“這老人再跟着沒，外面說翠花閑話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呸！”

翠花娘一臉怒色, 起身指着院子罵道, “關我閨女什麽事？這生老病死是人能控制的嗎？咋的，他們家不娶媳婦，老人就能活幾百歲？憑什麽說我閨女的閑話！”

翠花坐在一旁沉默地做着鞋墊。

“得給翠花找個幹娘退一退邪氣。”

翠花爹壓低聲音。

翠花娘聞言抿了抿唇後，沉默地坐下，“這要是被人發現了……”

“我們是找個幹娘, 又不是吹捧鬼神之說, 這點事上面不會管的, 我有點記住翠花的八字, 你跟我說說，我待會兒就去王婆家坐坐。”

“你個大男人去王婆家不好，我去, ”翠花娘想了想後覺得不妥，王婆會有些東西, 算這種找幹娘的事兒那是信手拈來。

“也成, ”翠花爹點頭。

結果從王婆家回來後, 翠花爹娘提着東西帶着翠花來到了陸老八家。

此時路果果和陸再陽正在竈房準備做晚飯, 陸再陽剛把解放鞋換來的票給路果果, 路果果本來要分他一半票的，可被陸再陽面無表情地敲了腦袋後, 她就乖乖收好了。

聽見翠花一家三口的聲音時，路果果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她側頭聽着堂屋那邊的動靜，圓溜溜的眼睛充滿不解, “是翠花他們的聲音嗎？”

“是，好奇就過去看，這我忙得過來。”

陸再陽回來的時候買了兩斤肉。

“那我過去了，我一會兒準回來！”

路果果實在是太好奇了，畢竟翠花他們家就沒有同一時間來這麽多人的時候。

路果果輕手輕腳地來到堂屋門口偷聽。

只聽裏面翠花爹和翠花娘高聲誇贊着他們的堂屋，什麽桌子擦得真幹淨，角落裏放着的麻線有多整齊，甚至連放柴刀的木板都誇了幾句平滑。

聽得路果果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幾人上門沒事兒，她把手裏的木棍吃咯！

“行了，有事說事，再說下去，我隔夜飯都快出來了。”

陸老八忍着不耐打斷了翠花爹娘的話。

二人對視一眼後，翠花爹輕咳一聲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陸老八，弟妹，你們覺得我家姑娘怎麽樣？”

被一屋子人看着的翠花尴尬得腳指頭摳地。

堂屋門口的路果果都為她尴尬。

“挺好的，是個好姑娘，怎麽了？”

孫招娣疑惑。

翠花娘也輕咳一聲，“那給你做個幹女兒怎麽樣？”

孫招娣：......

陸老八：......

偷聽的路果果：0.0

“……翠花這孩子都快二十了吧？這前十幾二十年你們都沒想認幹親，怎麽忽然就……”

陸老八一臉懷疑地看着他們。

翠花壓根不敢擡頭，一直垂着頭坐在父母的身後一聲不吭。

“哎呀，我們主要是認幹娘，”翠花娘指了指孫招娣，“果子娘去年才來咱們這不是？”

“就是、就是。”

翠花爹趕忙點頭。

沒想到是找自己拜幹親的孫招娣撓了撓頭，“到底什麽情況，你們細細說，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認個幹女兒，雖然翠花這孩子是不錯，可我是有原則的人。”

這最後那句話還是跟路果果學的。

路果果趴在門口仔細聽。

“唉，那我們就說實話，”翠花娘嘆了口氣不說，還紅了眼，她把男方去年走了一個老人，今年家裏這個老人身體也不好了，如果再耽擱一年，這翠花還沒過門呢，兩個老人都沒了，外面的人不知道會把翠花傳成什麽樣的姑娘，這門親事還能不能成都不知道。

路果果聽完後也覺得翠花有點慘，但原文中并沒有提到翠花婚姻不幸啊？

她收回手腳往竈房跑去。

“哥哥哥我跟你說啊.......你說這收幹女兒的事，叔和娘會答應嗎？”

路果果一邊往竈門裏塞柴火一邊仰起頭看向竈門後方正在煮飯的陸再陽。

陸再陽聽完後露出幾分無語的神色。

“不會，這認了以後，老人如果還走了，到時候翠花家一定會倒打一耙，這種事我們家不能應。”

孫招娣也想到了這點，所以她聽完翠花娘的話後，直接搖頭，“我不認為我這命能護着一個老人躲過生老病死，更不認為我這命能把翠花也給護着，你們也別給我套這麽高的帽子，我啊，承受不住，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多了去，你們找別家吧。”

陸老八聞言也起身，“謝謝你們看得起我們，可這事兒啊，我們真不敢應，誰也說不清那種意外不是？時候不早了，你們家也得做晚飯吧？我們就不留你們了。”

“哎呀老八，你就不能為我們想想？”

翠花爹着急道。

“你們這是逼着我們認？那我陸老八還真不認！走走走。”

陸老八讓他們趕緊走。

翠花已經先一步戴上鬥笠離開了。

翠花娘還想掙紮一下，“王婆為你們算過了，說你們啊是天定的好幹親，你們要是認了幹親，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我不稀罕，再不走我拿掃帚趕人了！”

孫招娣大聲道。

翠花娘只能罵罵咧咧地和翠花爹走了。

他們一出院門，陸老□□用力地關上了院門，順手把門給闩上了。

“這什麽人啊！”

他指着院門方向罵道，“這事兒得虧沒成，你看這沒成她都在罵了，要是認了幹親那位老人還沒挺過去，怕是要上門砸東西！”

孫招娣也呸了一聲，“想得美！我可不是傻子！”

聽見外面動靜的路果果和陸再陽對視一眼，二人無聲地笑了笑。

吃晚飯的時候孫招娣還叮囑兩人離隔壁遠一點。

路果果連連點頭，“剛才我在門口都偷聽到了，他們這是封建迷信！”

“可不就是，”陸老八點頭。

甭管隔壁怎麽不高興，反正認幹親這事兒就是沒成。

過了幾天後，路果果扛着鋤頭回家，在岔路口時碰見和人說話的翠花娘，看見路果果後，翠花娘非常大聲地對那嬸子道，“人家老人啊，就是着了涼，哪有生什麽大病，這已經好了！可讓有些想看笑話的人失望咯。”

路果果瞥見她看自己的眼神，頓時磨了磨牙，然後湊過去大聲問道，“啥？嬸子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老人要是出了事，就有人看笑話咯？誰啊？誰這麽缺德啊？說來聽聽，以後我們避着點，可別和這種看人生死作笑話的人接觸！”

翠花娘嘴角一抽，“大人說話，小孩子過來插什麽嘴？”

“也是，前幾天嬸子你們上門非要我娘認翠花姐做幹女兒，我娘說不想吧，你們還一邊走一邊罵呢，是我不該主動湊上來和嬸子搭話，柳四嬸，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路果果就一副委屈巴巴地樣子回家了。

那柳四嬸聽了路果果的話後，看翠花娘的眼神都變了，在翠花娘要解釋的時候，柳四嬸幹笑一聲，推開她搭過來的手笑道，“那什麽，我也得回家了，今天我女兒女婿要回來，上次趕集的時候就托人給我們帶了話。”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翠花娘氣得跺了跺腳，轉身指着路果果的身影想要罵幾句時，路果果忽然轉過身來，把心虛的翠花娘吓一跳，然後快速轉身往自己家走了。

路果果見此輕哼一聲。

回頭就把這事兒跟家裏人說了。

“得虧沒心軟啊，”孫招娣輕撫着心口，“我可不想和這樣的人做幹親家。”

“咱們鄰裏這麽多年，我為什麽和他們家的關系不好呢？就是因為有些事和理在看法上根本不一樣，”陸老八小心翼翼地往竹杯裏倒了點高粱酒，“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是這樣沒錯。”

這天，周曉梅和周父來到家裏時，已經是傍晚了。

路果果正在做晚飯，聽見他們的聲音後，看了看已經煮好的飯，這明顯不夠，是按照他們一家四口的量蒸的，于是對陸再陽道，“再煮點面？”

“成。”

再煮面前，他們還一起出去和周曉風父女打了招呼。

吃過晚飯後，孫招娣拉着周曉梅的手笑眯眯地問了些話，周曉梅羞澀地垂下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

路果果咯咯笑，被陸再陽戳了一下腦門，“該走了。”

“去哪裏啊？”

周曉梅好奇道。

“我現在是咱們生産隊掃盲班的老師，去掃盲，”路果果解釋道。

周曉梅露出佩服的眼神，“表妹可真厲害。”

路果果嘿嘿一笑，對他們揮了揮手便和陸再陽出門了。

陸老八帶着炫耀的語氣跟他們說路果果是怎麽每天學習，又是怎麽參加了鎮上小學校長設的考試，然後成了掃盲班的老師。

周父和周曉梅聽完後紛紛誇贊，聽得陸老八嘿嘿發笑。

第二天早上，孫招娣他們上工時，就帶着周曉梅，陸老八則是索性沒去上工，就在家陪着周父，周父倒是想去上工，到時候工分記在陸老八家就是了，但陸老八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讓拉着對方在家裏。

李山娘見孫招娣帶這個眼熟的姑娘來上工，立馬雙眼發亮地看了過來，在和孫招娣短短地對視了一眼後，李山娘就讓李山爹趕緊回家一趟。

自己則是央求記分員，讓對方把自己和孫招娣她們分在一起。

路果果看着有些緊張的周曉梅安撫道，“不會走太近的，咱們在旁邊幹自己的活兒，我娘和李嬸子湊在一起說話，顧不上咱們的。”

“我知道，”周曉梅臉色發紅，“就是忍不住會緊張。”

“別怕，我在你旁邊呢。”

路果果拍了拍胸口，“你昨晚上不是想學算數嗎？我們一邊幹活我一邊教你。”

聞言，周曉梅雙眼一亮，“好啊。”

不知不覺中，她的緊張與羞澀就減去了不少。

李山爹快步回家後，跟李山奶奶道，“陸老八家的侄女來了！得把李山那臭小子喊回來相看！”

“哎喲！這可是大好事！”

李山奶奶一邊扶着牆起來一邊道，“那我這就去！”

“你這老胳膊老腿來不及，我去，今天就不上工了，我就不信這小子今天能躲得過去！”

李山爹喝了一大碗水後，就氣勢洶洶地往鎮上那邊趕去了。

李山來了半個月，就成了他們小組的小組長，白天幹活，晚上上掃盲班，除了身邊的同志不全是生産隊的人外，感覺和在生産隊上工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他爹到的時候，他正在和兩個男同志掏山溝呢，這山溝裏全是淤泥和碎石子，得全部掏幹淨，然後根據水流再決定往哪裏挖。

“李山，你爹來了！”

有人喊道。

李山臉上還帶着泥印呢，聞言擡起頭往下坡看，只見他爹正雙手叉腰，一臉嚴肅地往他這邊看過來。

“怎麽來這了？”

李山心裏忐忑不已，可別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李山就着有些渾濁的溪水洗了洗手後，便往坡下跑，“爹，啥事兒啊？”

“走，跟我回生産隊，你明兒再來這邊。”

李山爹道。

負責水渠的大隊長聞言揮了揮手，“回去吧，終身大事要緊。”

大隊長的嗓門大，這一嗓子，讓幹活的不少人都聽見了。

“哦喲，李山同志這是要回去相看媳婦兒啊？”

“快回去！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可別這泥猴樣子去相看！”

“就是、就是！”

被一衆打趣的李山面紅耳赤地把他爹拉到一旁，“爹！我都說不着急了，您怎麽不聽啊！”

“我跟你說，你必須回去，這姑娘啊，是陸再陽家的表親！就沖着關系，你也得回去看看人家。”

李山爹嚴肅道。

李山：......

“陸再陽哪有表親？”

“果果娘是不是他娘？他娘那邊親戚的孩子，是不是他表親？”

這話的确沒毛病。

“行吧，走。”

李山跟着回去了，吃了午飯後，他洗了個澡換上自己最好的衣服鞋子，然後跟着家人去上工了。

陸再陽在岔路口等他，見到人後，對他招了招手，李山看了眼對自己點頭的爹娘，小跑過去。

“什麽個情況？”

“跟着我就是了。”

二人往地裏走，很快李山就看見路果果拉着一個姑娘在他們旁邊的地裏鋤草。

那姑娘有着一張好看的鵝蛋臉，眉毛像是畫上去似的好看，那雙眼睛更是又大又亮。

看得李山心撲通撲通直跳。

注意到李山看自己後，周曉梅微微側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又高又黑又瘦，但人挺精神，長得也挺俊。

陸再陽就見李山的臉和脖子都被周曉梅看紅了。

周曉梅看了一眼後，見對方這傻樣，忍住羞澀垂下了頭。

不遠處的孫招娣和李山爹娘見此紛紛勾起唇，看來這事兒成了。

果然，回家後李山就對家人紅着臉表示他想正式上姑娘家拜訪。

而在周父問周曉梅什麽想法時，她也羞澀點頭，“可以接觸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