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二
蘇靜溪的房子是六十平方的小複式,隔了一半出來,顯得空間尤其大。
二樓是全透的卧室,床頭垂下的棕色麻紗花幔是常熟繡品,牆上挂着蘇靜溪的古琴,不是古董,是蘇靜言在揚州找做琴的老師傅定制的,梧桐的面板,底板亦是上好的雪松木,環佩叮咚,音色清亮剔透。蘇靜溪開始學古琴的時候才九歲的樣子,那時候幾乎沒有人知道古琴是什麽東西,教琴的老師是媽媽的朋友,一位喪偶的太太,或許是為了逃避痛徹心扉的感情,她竟是将所有心力都花在蘇靜溪身上的。
蘇靜言喜歡養花,所以蘇靜溪的房子進門就能看到開花的紫茉莉和繡球。蘇靜溪記得蘇靜言喜歡各式各樣的花草,在他最忙的時候,還不忘侍弄他的植物,他喜歡薄荷、鐵線蘭、常青藤、驅蚊草、文竹、天門冬……只是愛好,也并不見得是多名貴的品種。
床頭上的相框中,蘇靜溪穿玫紅色的滑雪服笑的一臉嚣張,那年她十七歲,蘇靜言在溫哥華的UBC念醫學博士,放假帶她出去玩,同行的還有蘇靜溪媽媽朋友華姨以及她的小女兒Vanessa,她是在加拿大出生的CBC,和蘇靜溪文化背景差異太大,以至于沒有話聊。不過對着蘇靜言,她倒是一臉乖巧,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然後不停的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叫“靜言哥哥,靜言哥哥……”
那兩年,蘇靜言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感冒咳嗽發燒是經常的事兒,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剛到了酒店,就起了熱,于是就沒有出去。蘇靜溪本來也想留在房裏陪他,蘇靜言接過她遞來的水杯,吞了幾粒藥片,笑笑說:“去玩吧,我在房間的涼臺上剛好能看到你。”
他屈起右手食指輕輕的碰了碰蘇靜溪的臉頰,微涼的觸感。
蘇靜溪看了看窗外一片素白的天地和遠山,以及雪地上穿着各色滑雪服玩的酣暢淋漓的人,心中有些動搖,最終還是拗不過心中對于外面的向往,于是就跟Vanessa一起去商店,那個時候蘇靜溪的英語還不太好,熱情的女店員問她要什麽,她就說自己想要snow glasses。女店員馬上不解。Vanessa就笑着跟那個女店員說,她要的是ski goggles,說完她還說了一句,她剛到這什麽都不懂,直接把中文翻譯成英文用了,然後她們一起笑了起來。
蘇靜溪那時候年紀小,心裏難免有小小的不痛快,不過出來商店,就看到涼臺上蘇靜言正将相機鏡頭對準她,他們隔得并不遠,蘇靜溪聽到蘇靜言叫她:“小溪,玩的開心點!”蘇靜言的聲音溫和的有些低沉,還有點咳嗽過的喑啞,聲音不是很大,于是她興沖沖的對着蘇靜言做鬼臉,擺姿勢,并且如願以償的看到Vanessa氣鼓鼓的從自己身邊跑過。
那張照片就是蘇靜言那個時候按下的快門……
後來呢……
在滑雪的時候,因為蘇靜溪什麽都不會,教練在教她和Vanessa怎麽滑。教練說剛開始往下滑的時候,一定要準備好才能下去,不然沒有平衡好就下去很容易摔跤。Vanessa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眼珠子咕嚕一轉,拍拍正在準備往下滑的蘇靜溪,蘇靜溪迷惑地轉過頭看着她,然後Vanessa猛然從後背把蘇靜溪推了出去。
由于沒有平衡好,蘇靜溪一下整個人就往前沖出去,并且慌張地撐着兩支滑雪棍左右搖擺。她回頭的一瞬,看到涼臺上猛然轉身往門口沖過去的蘇靜言,這個時候悲劇發生了,她用滑雪棍亂撐,偏離了滑雪道,直直地向旁邊的樹林沖過去……
蘇靜溪猛然從夢中驚醒,直挺挺的坐了起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還是蘇靜言慘白的面孔和淩亂的腳步,是的,她撞在了兩棵樹之間,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深一腳淺一腳朝她狂奔而來的蘇靜言。
他自十歲被伯父收養進蘇家,儀容端莊,文雅淡漠,從來舉止得體大方,從未如此大失方寸,一直隐藏在蘇靜溪內心深處的那個隐秘的秘密叫嚣着要噴薄而出,她那個時候,多想開口告訴他她的秘密,她一直埋藏在心裏的秘密。
後來的記憶就有點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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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記得,從那之後,蘇靜言對她又疏遠了些,從溫哥華回來後的大半個月,他的電話始終不通,MSN的頭像也從未亮過。
蘇靜溪看了一眼鬧鐘,六點四十五分,外面的天也剛蒙蒙亮,她抱膝在床上坐了一會,腦袋裏面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今天醫院大門口格外熱鬧,時不時有幾個拿着話筒扛着攝像機的記者逡巡游蕩。
蘇靜溪剛換好衣服出來,就聽到瑤瑤火急火燎的喊她:“蘇醫生,你昨天回去上網沒,看到那段視頻了嗎?”
蘇靜溪有些迷惑的搖搖頭:“什麽視頻?”
“就是昨天你維護我們家陸霖那段啊,網上都吵翻天了,你紅了啊,咱們醫院都紅了,好多人評論說,要來找美女醫生看病呢!”
蘇靜溪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翻着病歷架上的病歷,随口應了句:“是嗎?”
“對啊,你沒看到醫院門口那些記者,來我們科室轉了好幾圈了呢!”
蘇靜溪從地鐵站出來之後就直接從醫院的南大門進來的,所以并沒有遇到瑤瑤口中的記者。但她也沒放在心上,這種事情,炒過了一時之後,看戲人的熱情就會消減,到時候也不會有人記得她是誰。
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剛好是晚飯時分,經過護士站,蘇靜溪聽到幾個小護士圍在一起講笑話,醫院裏的笑話多半跟調侃醫生諷刺現下醫療制度有關。
就聽見瑤瑤講的眉飛色舞:“說有一個病人被推進手術室,過了一會兒,有醫生出來問家屬,病人十分危險,要不要放心髒支架啊?家屬一聽就吓壞了,連連點頭,說,放放放放放,醫生滿意的轉身回到手術室。手術結束,醫生對病人家屬說,放心吧,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放了五個支架!”
蘇靜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說支架這回事,确實存在着暴利,例如,一個國産支架,銷售公司進價不到3000元,賣到醫院11500元,而醫院賣給患者20000元以上;一個進口支架,銷售公司進價6000元左右,賣到醫院23000元,醫院賣給患者30000元以上。醫生也有回扣提成,至于如果手術用掉快要過期的支架,提成還要更高些。
蘇靜溪還在沉思,就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還有點恍惚,就接通了電話:“你好。”
那頭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我是陸霖。”
蘇靜溪有一瞬間的錯愕,又想起昨天他用過自己的電話,肯定會有自己的電話。
“哦……你有什麽事嗎?”
“你的披肩還在我這裏。”
“哦,這樣啊……”蘇靜溪沉吟了一會,繼續道:“那你寄給我吧,寄到醫院就行……”
蘇靜溪還沒說完,就聽到他在那頭笑了一聲:“快下班了吧,肯不肯賞臉吃個飯,我就在你們醫院外面。”
話已至此,蘇靜溪也沒有扭捏矯情,何況昨天他确實是欠她人情,要是不讓他還了,只怕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蘇靜溪換了衣服出來,就看到昨天那輛銀灰色卡宴停在南大門出來的第一個街角,有點顯眼的位置。
看到蘇靜溪,陸霖從打開車門下來,幫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他穿了版型剪裁俱佳的黑色風衣,同色系的麇皮鞋,一張墨鏡遮掉了大半張臉。
蘇靜溪不太擅長言辭,但是也不好一路沉默,想到林琳,她就轉過頭問陸霖:“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陸霖愣了下,方向盤打了個圈,轉過頭笑的一臉燦爛看着蘇靜溪:“是我的榮幸……”
“嗯,其實我看過你寫的書,就是那本《人間煙火》……”
那是一本旅行游記,從墨脫到莫斯科再到蘇黎世,走着走着,就幾乎走遍了世界的每個角落,陸霖的筆觸很是細膩,行文都是蘇靜溪熱愛的樸素自然,卻又能引起她的共鳴,他寫到中東國家,追着蒙着頭紗只露兩只眼睛的婦女問路,差點被女人的丈夫打,又有陸霖與非洲部落的黑人小朋友合影的照片,腼腆的小孩子有些羞怯的眼神和身後大朵的熱帶花卉,陸霖的笑容露着白森森的牙齒,放肆的可愛。
“我以為你會更熟悉我的歌或者我的電影……其實很多人覺得我寫書是在炒作……”
“不會啊,我覺得寫的很好……”蘇靜溪一臉認真,“其實,你本身就是一個話題,所以你戀愛是炒作,分手是炒作,評論時事是炒作,哦,就連昨天我的無心之舉,也有人說你在拿歌迷炒作,對吧?”
聽到蘇靜溪一本正經的調侃自己,陸霖忍不住笑了笑:“你講的倒很有趣……”
陸霖的車子在盤山公路上蜿蜒而上,車速并不快,掩映在墨綠色的落葉林中,糾纏着綿密的雨幕,漸漸消失在深處的山谷中。柳暗花明的時候,疏密錯落的幾棵粗壯的黃梅正在雨幕中搖曳着紙條,雨打梅落,灑滿通往那幾棟民國建築的幽徑。那裏據說曾經是國民黨的指揮部,一天也就那麽幾桌而已,預約卻已經到了幾個月之後。
飯畢,陸霖駕車送蘇靜溪回家,席間,蘇靜溪喝了點酒,這會兒臉色紅潤,顯得兩眼水波潋滟,好似一潭碧波蕩漾,給陸霖的心,帶來沒來由的……驚擾。
車子開到蘇靜溪的樓下,陸霖從旁邊拿出包裹蘇靜溪披肩的紙袋遞給她,有意無意的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微涼,帶着些微的酥麻顫抖,讓陸霖原本要說出口的“再見”憋在了喉嚨裏。
小區異常的安靜,只有一層層的噴泉從高處疊疊汩汩而下,滑過大理石的雕塑,落在池子裏噼裏啪啦的碎成一朵朵水花。蘇靜溪終于鼓起勇氣擡頭看陸霖,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不知道怎麽搞的,就親到了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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