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時番外(二)

四時番外(二)

蘇靜溪的一整個暑假都耗在了亞平寧半島西南部的一個小鎮子。

意大利的夏天常常十點才全黑,而傍晚的海邊正是光線最迷人的時分,如同豔陽下的一只玫瑰,光彩奪目,綻放而出。

蘇靜言前些日子工作太忙,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才會答應她的提議,避居在此。

蘇靜溪也是後來也知道,他第二次換瓣手術并不算得上是十分成功,術後恢複也不好,遺留的後遺症自然有許多。他這兩年工作強度很大,但是對待聯合文化傳媒的事情倒是不是很上心,也沒了戾氣,很多重要場合甚至避而不見,有意無意的給林海洋放了許多機會。

蘇靜溪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久了,也知道他似乎還有別的事業忙。

他之前曾經提及,那次慈善拍賣會舉辦的酒店是他名下的産業,當時蘇靜溪并未細想,後來邊佑聽說她準備申請斯坦福的MD,一再追問原因,她并沒有隐瞞邊佑,坦言她準備讀了博士努力工作賺錢,在蘇靜言一無所有後負責兩人的生計。

邊佑笑的不可抑制,道:“小溪,你真是……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不是蘇靜溪,而是邊佐,就算你們要結婚,老爺子的遺囑也根本對靜言就沒有約束力。退一萬步,靜言就算離開聯合傳媒,也不可能淪落到要靠你工作賺錢養他的地步。”

蘇靜溪之前的信誓旦旦并不是說來玩玩的,此刻便有些不快,反駁了句:“你又知道?”

邊佑沒有理會她,又笑道:“不是哥哥小看你,你現下的本事恐怕還養不起靜言。”

她又哪裏會知道,蘇靜言從小都是以自己是蘇家的養子自居,對蘇靜溪存了隐秘的念想之後,就有隐隐約約的懼怕焦灼。

他當時年紀小,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具體在害怕些什麽,但是因為幼年家境的關系,充足豐裕的財富一直讓他有安全感,他甚至曾想過,就算被趕出蘇家也罷,他至少得能負擔蘇靜溪的生活,讓她錦衣玉食,才不至于委屈了她。

所以,他在念書的時候就一直想法設法的撈錢,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

當時北京郊外的那片花田本來是可以不賣的,因為蘇靜溪似乎頗為喜歡去哪裏玩,他也曾猶豫過,但是為了資金鏈的延續周轉,還是咬牙狠心賣掉了。

至于此後,賺錢也已經成為他的人生常态,他為人溫默沉靜,但是投資習慣果斷鋒利,從不拖泥帶水。邊佑與他是UBC的校友,經常去蹭金融類的課堂和講座,又熟知蘇靜言的性格特點,自然是不相信蘇靜言會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邊佑安撫蘇靜溪道:“總之你不要想太多,如果你真的想去深造,花時間讀MD也沒什麽,但是若是為了你以後能找到高薪水的工作,以負責你跟靜言之後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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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忍不住狂笑,蘇靜溪咒罵他:“笑什麽笑!”

邊佑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聲音還是有遮掩不去的笑意,道:“你最好去問問靜言的意思。”

蘇靜言在靠海的地方找了一間住處,門口是大塊石頭砌成的露臺,沿着路邊蜿蜒石板路走下去就是錦色無邊的海灘。

鎮子上的人生活悠閑,晚飯過後有許多家庭會結伴去近海劃皮艇遛彎,別有一番趣味。

蘇靜言身上倦怠,也不常出門,大露臺上擺了一張深棕色的藤編圈椅,他大多時候都懶懶的半靠在那裏曬太陽,就像附近其他的老人的休閑生活一樣——do nothting,偶爾精神好了就會牽着蘇靜溪的手在傍晚的沙灘上散步。

蘇靜溪基本也是窩在家裏陪伴他,早晨的時候會開車出去購物,買來一天的食材。她的廚藝不錯,總是想方設法的變着花樣煮東西給他吃,她太懂事,蘇靜言便會有隐約自責負疚的情緒,也曾開口讓她出去玩,她不願意,總是找借口,說自己只懂英文,一個人也沒什麽意思。

所以每當他陪她出來散步遛彎的時候,她就顯得格外開心,特別喜歡提着鞋子踩浪花玩。

附近有一個家庭養了一只極漂亮的哈士奇,經常會碰見。

蘇靜溪就會笑着去追趕它,直到那只微胖的帥氣狗狗氣喘籲籲的吐着舌頭去舔她的臉才肯停下來,擦完滿臉口水又笑着跑回來牽他的手。

傍晚的夕陽光線極美,蘇靜言也會帶着相機随手給她拍幾張照片,多是抓拍,她的表情鮮活而生動,是他永遠的記憶珍藏。

這樣将養一段時間,蘇靜言的身體倒是好了許多,不再終日混沌低燒的頭痛,心口的綿綿密密針紮似的刺痛的症狀也緩解不少。

他便又開始接電話,開電腦處理工作的郵件,因為不是很頻繁,蘇靜溪也不是很阻止,就在他旁邊擺了電腦帶着耳機玩網游,不亦樂乎的樣子。

今夏雨水充沛,一直連續下了好幾天雨,雨幕淅瀝迷離。

蘇靜言在廊下的躺椅上靠着看了一會書,就有點昏昏欲睡。蘇靜溪恰好從屋裏端了盤水果出來用小叉子喂到他嘴邊,他見是蘇靜溪,又拉她偎在身邊坐下,低聲笑着自嘲道:“我真是養了一身懶骨頭出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沒別的事情可做。”

蘇靜溪見他不想吃,也沒有勉強,填到自己嘴巴裏,邊嚼邊道:“你一早起來就在侍弄那幾盆花草,昨天還跟秦方電話聊了許久的工作,還說自己懶骨頭,那我是什麽啊?”

蘇靜言只是笑笑,也沒多說什麽。

蘇靜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把手中的水果叉放回旁邊小幾上的盤子裏,神秘兮兮湊過來伸展了手臂摟着蘇靜言的脖子,笑眯眯的趴在他耳邊低聲道:“哥,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她的頭發随意梳起來,側臉莞爾美好。

蘇靜言微微皺眉偏着頭不解的看着她,她的腦袋還埋在他的頸窩,散碎的發梢掃過他的鎖骨,帶起一陣酥麻酸癢的觸覺。

蘇靜溪又笑了笑,解釋道:“就是你電腦的密碼啊……我去試過了。”

蘇靜言才恍然大悟,笑道:“我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原來你今天才發現嗎?”他的口氣,自然篤定的竟然是像她早就應該知道一樣。

她有些不服氣,道:“我那時候還小啊,根本都不太記得了。”

她那年不過五歲,父母的婚姻不合,各自忙自己的事業,她就一直跟着伯父伯母生活。

那年剛過了千禧,中秋節的下午時光,伯父為了介紹蘇靜言給她認識,還特地接了她過去,抱着她坐在琴凳上彈了一會鋼琴。她并不是很喜歡彈琴,但是卻很享受每次彈奏後周圍人的掌聲和誇贊。她一直覺得她自小就有些小小的虛榮心,總是想得到人群的關注,好像那樣就會被多一點的人喜歡一樣。

蘇靜言那天穿了件嶄新的白色的純棉襯衣,雖然身長玉立,卻是極瘦削的樣子。

他的面色不太好,有些病态的蒼白,很少有同年齡少年的稚氣,氣質和緩沉靜,站在伯父身後,也不多話,跟她渴望被關注的心态大相徑庭,他總是在努力減少存在感。他初來蘇家的時候,有許多不适應的地方,養父母面上都很和藹,但是卻隐隐透着一股疏離,那個小妹妹倒是不怕生,什麽東西都記得給他留着。

2000年9月12日,花月兩團圓的中秋節,那天初見,蘇靜言的人生從此開始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對待自己相當苛刻,所以此後種種,面對生活從來都是別無選擇的。

那串數字亦不過是為了遙遠記憶的紀念罷了。

他只是擁着她坐在廊下看外面的細雨綿綿,遠處海風漸漸起了……

關于密碼,前面已經有姑涼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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