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衛紫婉拒了魏華靖找人陪同的建議,獨自飛往西部,因為葛明升在那個城市任職,已經安排了人接送。

這一路上,衛紫想了很多問題,她也大概明白魏華靖到底付出什麽代價了。錢財只是一方面,讓他這樣的人失去自由,不能随心所欲地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可不就是比丢掉官職還要可怕?

因為被上帝用巨大的餡餅砸到,衛紫得以償還他的金錢債務,這另外一筆,她該怎麽還?她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不再欠他更多而已。

再見葛明升,衛紫發現他也有了很大變化,瘦了,也黑了,但是人顯得更精神了。

基本的禮貌過後,衛紫就急切地向他打聽母親的情況。葛明升微笑着示意她稍安毋躁:“無論怎麽樣都要明早才能出發,那裏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到的。”

不是在一個地區嗎?而現在也不過才中午十二點多,怎麽就來不及了?

看着她質疑的表情,葛明升樂呵呵的并不介意,耐心解釋:“都是山路,車開不快,如果咱們現在出發,天黑前是到不了的,路面很窄,夜間行車太不安全。”

“你母親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陪她吃飯的時候,葛明升連聲贊嘆:“阿紫,我很感謝你們母女,真的,你們對我産生了很大的影響,而這種影響,足以改變我往後幾十年的生活方式。”

這話出自葛明升之口,還是讓衛紫感到很不适應的。以前雖然覺得他并沒有太大的架子,卻總歸是領導,該有的套話不會少,該有的威嚴也很足,這次他說話的口氣,卻完全是平等的,甚至在感慨裏帶有尊敬,她何德何能擔得起他這樣的誇獎?

“這個地區,因為幹旱少雨,而交通又特別不發達,即使在西部,也是數得着的貧困。”葛明升語氣沉重,“你媽媽現在在的那個鎮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文盲,全鎮沒有一個正規醫生,人們生了病要麽随便托人買點藥,要麽就忍着,直到自然痊愈,或者死去。”

衛紫睜大眼睛看着葛明升,呆呆地說不出話來,聽他繼續講這裏的事情,這頓飯,她一口也沒有吃下。

而這種震撼的感覺,在她第二天和葛明升一起翻山越嶺去找母親的路上,越來越強烈了。

司機是當地人,對一切都視作平常,葛明升也因為往來過很多次,已經處變不驚。而對衛紫來說,她的身心都在遭受着巨大的打擊。

這是什麽樣的路呀!幾乎沒有平整的地方,到處都是溝溝坎坎,不時還會冒出一兩個連吉普車也需要繞開的大坑,不多時,衛紫就把早上吃的一點點飯吐了個幹淨。

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走山路的時候,山是荒山,石頭堅硬,所以開鑿出來的路并不怎麽寬敞,僅供一輛車通行,遇到會車,就要有一輛車緊靠邊上停下讓對方通行。要是到了拐彎的地方,除了拼命鳴笛試探對面是否有來車,他們這個號稱開了近二十年山路的老司機也要小心翼翼,而這種車頭在路面上,車尾懸空在萬丈懸崖之上的情況,更是每一個乘客心中的噩夢。

Advertisement

到了最後,衛紫幹脆老僧入定般地直視前方,不向窗外看,而反正胃裏也沒東西可吐了。

葛明升見她臉色慘白的樣子,幾次提出打道回府,都被衛紫婉拒了——無論如何,她今天非要見到母親不可!

清晨七點鐘出發,到了夕陽西下,他們才趕到了那個小鎮。這個據說是鎮的地方,只有一條主路,沿街矮矮的幾棟房子,司機說這就是小鎮的行政和商業中心了。

“那個最大的房子,是鄉政府,每年都會來幾個新人,然後很快就又調走,只有一個鄉長是本地人,常年待在這裏。”司機給他們介紹着。

“那間是商店,還有一個郵局,是全鄉唯一能打電話的地方,不過電話線老是被偷,所以十次倒有八次打不通。”司機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衛紫這種大城市裏來的姑娘,可能不會理解偷電話線的事情,于是解釋道:“那個裏面有銅,銅在這裏是稀罕物兒。”

車停在了一間矮土房面前,這似乎是最熱鬧的地方,門口男女老少地還排起了隊。

衛紫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果然聽見司機說:“這就是何醫生開的臨時診所了,因為不收錢,所以每天看病的人都排長龍,有的村要翻過幾座山才能到這裏。”

等不及司機熄火,衛紫就自己打開車門要下去,然而腳一沾地就打了個踉跄摔倒在地,葛明升趕緊從另一面車門下來扶起她。想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的緣故,衛紫有些頭暈。

不過身體上的不适,跟馬上就要見到母親的喜悅相比,完全不值一提。衛紫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黃土,在周圍人看天外來客般地眼神下走進了屋。

屋子裏簡陋異常,只有一張床,一副桌椅,還有一個木頭架子,上面放着些藥品,所有的這些家具都沒有上漆,都是木頭原色,又因為年代太久而變成了灰黑色。

桌子旁邊,帶着聽診器給一個老太太做檢查的,正是母親何靈素,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當地人的年輕姑娘,站在她旁邊幫忙,大概是充當護士的角色。

母親身上穿着一件洗得發黃的白大褂,頭發梳成髻挽在後面,上面隐隐地能看出白發,沒有了劉海的遮擋,額頭顯得比平常要寬一些,在臉頰處卻忽然窄了下來,這樣一來就愈發顯得消瘦。

檢查完畢,何靈素因為要摘掉聽診器而側過臉來,正好看到站在門口的衛紫,因為背光,她看得不太清楚,微微眯起了眼睛,卻因為來者的一聲“媽”而驚的丢掉了手中的聽診器。

“阿,阿紫!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來這裏了!”因為過于激動,何靈素的聲音裏帶着顫抖。

衛紫抹去腮邊淚水,強自抑制住放聲大哭的欲望,側過身給後面的葛明升讓出道路,後者卻只是遠遠地站在門外揮揮手,似乎想把空間留給久別重逢的母女二人。

“鄉親們,不好意思,我女兒來看我,今天的門診可能要先停一會兒,不着急的話大家先坐下來等等,小紅,你先幫忙招呼一下大家好嗎?”何靈素一邊脫掉大褂,一邊快速地交待着助手小紅,讓她先給幾個急症患者做簡單的處理。

看到排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着什麽,何靈素帶着歉意道:“我知道大家抽出時間來這裏很不容易,你們放心,今天的病人我會加班全部看完。”

這時排在隊伍中間的一個中年人操着濃重的方言說道:“何大夫,你放心,別着急,我們等得!”

接着應聲一片,大家都表示理解,有嘴快的大嫂沒能忍住問道:“何大夫,這是你女兒呀,怎麽跟仙女似的!”

又有人回頭:“那個好像是葛書記,他來看過何大夫,我記得他的!”

何靈素一一回應了着大家,攜着衛紫來到外面陽光底下,捧着她的臉仔細端詳:“還好,還好,瘦得不多,就是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适應外面的生活?”

衛紫眼中含淚,笑着搖搖頭道:“媽,你老了好多!”人瘦下來,臉上皺紋就多了,加上面色失去水份似的變得幹黃,一下子就顯現出了年紀。

何靈素笑了:“傻孩子,還是這麽不會說話!”她唯一沒變的,就是眼神仍然神采奕奕,此刻顯得更加晶亮無比。

葛明升過來打過招呼之後,說要到鄉政府坐坐,就帶着司機離開了。

外面太冷,何靈素把衛紫帶到自己的住處,那是診所後面的另一間小房子,裏面放着一張床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

“坐了一天車,你現在這裏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我把剩下的病人看完再來陪你。”何靈素在屋子裏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适的吃的。

“媽,你忙你的,我就把這面條熱熱吃就行了。”在母親到處亂翻的時候她看到了鍋裏還有剩面條,立刻提出來。

何靈素頓了一下,再擡頭看她的時候眼睛裏水汪汪的,深吸了一口氣道:“随你吧,那我先去忙了。”

衛紫把爐子捅開,熱了面條吃,發現那面條還真的只是面條,除了鹽沒放別的,連一絲油花都看不到。

一碗面吃的衛紫鼻頭發酸,渾身冒了熱汗。反正也睡不着,她把鍋碗洗了,又打掃了屋子,看到床底下母親泡在盆裏的衣服,就端出來洗了晾在門口的繩子上。

一切都忙完,又在床上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等到天完全黑透,才看到何靈素和葛明升一起走進來。

“這傻丫頭,天黑了也不知道點燈。”在葛明升手中電筒的幫助下,何靈素在屋角摸到了火柴,點亮了一盞煤油燈。

“這間屋子是後來臨時建的,沒有扯電線。”見衛紫看着閃爍的火焰發呆,何靈素開口解釋,接着又說:“走吧,咱們先吃飯,鄉政府宴請葛書記,咱們也跟着沾沾光。”

到了吃飯的時候,衛紫才明白母親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麽帶着促狹的笑意。這個所謂的宴請就是四菜一湯,馍馍一筐——是鄉長親自下廚做的,何靈素還在旁邊搭了把手。

當然這比起中午的清水煮挂面,已經是規格不低的宴請了。

晚飯過後,葛明升和司機留在鄉政府住宿,衛紫則和母親一起回到她所在的小屋。

夜深人靜,衛紫捧着熱水坐在床上,聽母親講述這段時間的事情。

當初葛明升被調到西部這個地區任職,她聽說這裏醫護人員極缺,想着自己反正沒什麽事,也要躲開馬老頭可能的報複,就也來到了這裏。

到了之後何靈素被震撼了,就像葛明升形容的那樣,這裏的人在疾病面前,簡直束手無策,醫生缺,護士缺,藥品缺,只有病人不缺。

政府每年都組織大量的醫護人員做志願者來到這裏,然而還是不夠,并且這些志願者也幾乎都留在了人員相對密集的縣城。

實際情況是,住在邊遠地區的農民可能一輩子也沒辦法進城,他們不會,也沒錢到城裏看病。

何靈素忽然覺得,自己用半生所學為有錢人解決一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是那麽的沒有意義,這裏多的是經她舉手之勞就能保住命的人。

把所有積蓄都買了藥品,何靈素開始翻山越嶺來到鄉村義診,中醫西醫一把抓,醫生護士都是她。

開始的時候,這些從沒走出去過的人們,并不相信這個瘦瘦小小的女人,等到她醫好了幾個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垂危患者,大家一下子沸騰了。

在葛明升的幫助下,她來到交通最不發達的一個小鎮上,讓鄉裏幫忙給她準備了兩間小房子,診所就此開張,并且從此門庭若市。

“我從葛書記那裏知道了北京發生的事情,正想你什麽時候能回國呢,沒想到你就跑到這裏了!”看着顯得成熟穩重很多的女兒,何靈素滿眼的欣慰。

“那,媽媽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呢?”衛紫想起白天那些在門外排隊等候的患者。

何靈素低頭思索了一下,擡頭看着女兒說:“我不準備跟你回北京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衛紫急道:“媽!”

“在這個地區,還有不少類似的小鎮,還有無數生病沒錢醫的病人。”何靈素伸手撫着她的頭發,眼睛裏飽含慈愛,還有不舍,“你已經長大,完全能照顧自己了,而他們需要我,我從來沒有感到自己那麽被人需要過。”

衛紫定定地看着母親,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說話:“那我跟你一起留下來。”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